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不提都中賈母身後事如何,朝廷此次派了二十萬大軍南下禦敵可謂每戰必勝,捷報頻傳。

原來,真真國兵丁海戰雖勇,卻不善於平地廝殺,將領更是無一精通排兵佈陣者,一旦棄船登陸,就活似魚兒離了水、壯士自斷雙臂一般。

天朝前番戰敗,與其說敗給了真真國,倒不如說敗給了南安王的驕縱輕敵。

不然似柳湘蓮這般手下不足千人的副督運使尚能保着泰半糧草突圍,南安王何至於在戰船上叫人擄了去?

以己之短攻人之所長,蠢物耳。

許是覺得南安王丟盡了朝廷顏面,唯恐忠順王步其後塵,當今一連任命了十一個久經沙場的武官為此行參領,輔佐忠順王領兵。

柳湘蓮則是裘父憑着做過當今伴讀的情份硬塞進來的,自不能與同僚們相比,平日裏也謹遵裘父臨別告誡,萬事不出頭,時時刻刻以晚輩自居。

好在參領中最年輕者較之柳湘蓮也年長十餘歲,並不願自降身價與一小子(三聲)爭鋒,相處倒也和睦。

只可惜忠順王爺年紀不大,心眼更小。

大軍開拔后第一次用飯,這位最受太上皇皇太后愛寵的當今幼弟便當眾給了柳湘蓮幾分臉色看,兩軍交手后更是從不曾遣他帶兵。

活似叫柳湘蓮沾染上丁點兒戰功,便是辱沒了他忠順王爺的顏面。

柳湘蓮心下雖不忿,面上卻絲毫不顯,每日仍是窩在中陣營帳內拿沙堆排演兵陣,間或翻翻兵書。

日子雖無趣,每每思及黛玉正在都中翹首盼他歸家,柳湘蓮便又覺心滿意足。

——如今的局面裘父並非沒有料到,也曾專程請柳湘蓮到內書房詳談。

依着裘父的話,若是忠順王爺當真紆尊降貴計較起來,柳湘蓮只要乖乖去了、再乖乖回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足矣。

只要沒有過於出格的大錯兒,裘父在當今面前便有話說。到時穩穩拿了軍中資歷,又在御前露了臉兒,柳湘蓮年紀又輕,何愁沒有好前程?

事兒是人辦的,話兒,更是人說的。

若無人美言,一身通天的本事也是白搭;若有人幫襯,混個臉熟也自有好運道。

裘父一番苦心教導,柳湘蓮一一恭敬應了。縱是不願攀附裘府鑽營仕途,隱忍一道也確實是應對忠順王刁難的唯一對策。

轉眼由春入夏又由秋入冬。

其間參領萬贊與參領羅牧奇襲真真國大軍後方,一把火燒盡了真真國的船隻,斷了他們的後路,參領蘇炯蘇炎兄弟又於陣前擊殺真真國主將,救出了南安王。

一時間全軍士氣大振,忠順王亦有少年得志意氣風發之感,大軍傾巢而出圍剿真真國殘部,出征將士無不盼着能在年前班師回朝,得與家人團圓。

怎奈真真國副將十分狡猾,帳內又有降敵的原南安王謀士出言獻策,致使劉參領幾番率部追擊皆無功而返,大軍回朝之期也愈拖愈遠。

這日連綿一旬的冬雨稍稍停歇,柳湘蓮忙將臨行前夜黛玉贈與他的一冊京城人物方誌取出,在營中尋了塊平整石頭鋪開晾曬,引來周圍軍士們鬨笑。

柳參領有三寶,頸上錦囊腰間寶劍手中酸書稿,這還是性子洒脫愛玩鬧的羅參領親口編排的調子,營中無人不知,說的就是柳湘蓮護得眼珠子似的三樣東西。

羅參領還曾與人打賭,賭柳湘蓮那個神神秘秘的小紅包包里到底藏了什麼稀罕物,旁的人看一眼都不能的。

自有人眼饞賭金,或明搶或耍賴或撒渾,軟磨硬泡,用盡了百般手段想一窺究竟,卻均被柳湘蓮使計擋了回去。

——為著既護下這個錦囊又不得同僚,柳湘蓮可是傷透了腦筋。

可若想柳湘蓮取出黛玉與他結髮的信物,叫人隨意觸碰,那是萬萬不能。

為著這一束拿紅緞子束了,下墜着紅豆珠子的髮絲,柳湘蓮足足盯了黛玉每日梳頭的檀木梳半月有餘。

為首的幾個刺兒頭正翻來覆去哼“柳參領有三寶”的調調,卻有忠順王的親兵來請柳湘蓮過帳商談要事。

曉得幾位參領正率大軍在各處殺敵並未歸營,柳湘蓮心下不免生疑:這忠順王恨不得將他困死在營中,又能有何要事要找他商量?

然而不解歸不解,主帥有令,柳湘蓮也只有聽從的份兒,當即拿起書便隨親兵去了。

到了帳中,柳湘蓮方知今兒個說得確實是大事。

忠順王接了密報,稱真真國副將探得天朝大營空虛,意圖如法炮製南安王一事,偷襲擒獲聖上胞弟,以作困獸之鬥。

眾謀士自然勸忠順王暫避,令一參領留居大營,待真真國殘部入瓮,便圍而殲之。

這冒充王爺留居大營的參領,便是柳湘蓮了。

柳湘蓮放在膝上的雙手登時便捏得有些泛白。

若是忠順王真箇兒命他留守,風險雖大,卻也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所慮者惟忠順王挾報私怨,故意拖延圍殲的時機,叫那真真國人得手。

誰知忠順王竟一口否了,更力排眾議,堅持自己坐鎮營中。

“堂堂天朝親王,若是叫一群鼠輩嚇得倉皇逃竄,豈不顏面掃地,徒與他人作笑談?”

連戰連勝,忠順王根本不將真真國放在眼中,一面命兵士們佈陣請真真國人入套兒,一面命隨軍廚子燙了燒酒煮了肉,與謀士們和唯一留在營中的參領柳湘蓮把酒言歡。

設若密報無誤,等到眾人酒過三巡,恰恰就是真真國人自投羅網之時。

可惜密報竟真真出了差錯。

那真真國人並非為擄走忠順王而來,他們實是打着魚死網破的主意,蓄謀刺殺忠順王。

更有甚者,也不知是何處佈防出了紕漏,幾個真真國死士竟殺進了忠順王大帳,連着結果了三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謀士。

若無四個親兵奮勇護衛,忠順王怕是立時便要身首異處。

此時柳湘蓮已倒了幾壺悶酒下肚,乍見幾個異族敵軍衝進大帳內砍殺,骨子裏仗劍天下的豪情大起,也記不得自己與忠順王的恩怨,拔劍便上前助陣。

也是天助忠順王。

他的四個親兵已倒了兩個,餘下二人也叫死士們纏得分/身乏術,倘若柳湘蓮稍慢上一刻,他必是已叫人拿劍刺了個透心涼。

這一次死裏逃生,忠順王嚇得面如土色、兩股戰戰,躲在柳湘蓮身後幾度失聲,再無平日瀟洒風流之態。

柳湘蓮卻也無暇細看忠順王難得失儀的模樣。

頃刻間,死士們又殺了一名親兵,如今騰出手來圍攻柳湘蓮與另一人,直逼得二人方寸大亂。

那名親兵至少還可做騰挪跳躍以避開劍鋒,柳湘蓮身後卻藏着忠順王,當真避無可避,只得勉強應戰,卻是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下一次。

看不清究竟是何人出的手,柳湘蓮只覺肋下一涼,便再也支撐不住。

也不知胸前的一抹紅色,是濺出的血珠,還是斷了線的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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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柳湘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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