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光華殿排開了五十桌慶功宴。

王后在貼身丫環琪兒的服侍下,來到宴會。王后看來,神情憂悒。看那表情,她心中憂鬱的,不僅僅是姜永兵敗,辱及家門。也許,她心中還裝了後宮的許多秘密,包括巫毒娃娃、給宣王下反葯,又也許,這些都與她無關,但她是後宮中的最高掌權者,這些事情都沒了結,她心中能夠快活起來嗎?

玲夫人在悼念英妃時難產,母子俱亡。

惋妃在侍女的服侍下,也即到來。惋妃原是一個宮女,因懷宣王一夜情,便青雲直上,升為從二品的妃子,後宮的嬪妃為此怔暈了三天,沒有明白是什麼道理。其後,宣王也時常去到惋妃的芳華宮,這讓其他的嬪妃嫉妒不已。

藍妃姒婧在珠兒的陪同下過來。前面已述及,藍妃的姐姐姒倩是楚國的王后,藍妃的父親褒珦已在其女姒倩的庇護之下,在楚國安享晚年。藍妃在宣王眼裏,多想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藍妃就是不會“巧笑”,因而,藍妃也是宣王唯一一個未曾實質上臨幸的大美人。而這時,藍妃年方二八,按古時說法,剛到破瓜的年齡。女子十五叫及笄,十三叫豆蔻年華,十二叫金釵之年,十歲叫幼學,十以下叫黃口,三國演義中的陸遜被人罵作“黃口小子”,意即小孩兒,還沒成年呢!

王昭儀想替補到妃子的位置,宣王沒有應允。此時,小翠剛升為修容,與王昭儀同屬從二品。王昭儀心高氣傲,在九個從二品的嬪妃中,她只有一點佩服周昭媛。周昭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這點上,王昭儀無可比肩。便若是論到心思,王昭儀卻更富於心機,這是其他昭容昭媛所不及的。王昭儀與侍女容兒相伴過來,於路碰到周昭媛和劉昭容,於是,三人結伴,一起赴宴。

其後到的是正三品的四個貴嬪,原為五人,因小翠升為從二品,故而只剩下四人。她們依次是張、王、李、趙貴嬪。

再遲一些到的,是婕妤、容華、婉儀、芳儀、芬儀、德儀、順儀、嬪、小儀、小媛、良媛、良娣、貴人、才人、美人。美人之後的宮女,不能入席這樣盛大的筵宴。雖說不能入席,按規定卻必須到場慶賀,因此,除了入席的嬪妃外,到場慶賀的宮女更多,筵席周圍,站滿了宮女,數百個公公也在其中。在其外面,則是持槍帶劍的侍衛。

入席的還有朝中大臣。

周宣王初時主政,輔佐王朝的,是召公穆與周定公,其時尹吉甫為太師,職與召公穆相同。尹吉甫被稱為詩祖,同時,也是軍事家政治家。詩歌上面,主要的成就是《大雅.庶民》詩集,包括《大雅·嵩高》、《大雅·江漢》、《大雅·韓奕》等詩篇。其後升為宰相,是宣王身邊最重要的朝臣之一。周定公乃周公旦後裔,周公旦與姜子牙共同輔佐周文王和周武王,舉兵伐紂,結束了商湯的暴政王朝。周公旦與姜子牙共同輔政,史上稱為共和行政,或周召共和,直到公元前828年,周厲王死。太子姬靜繼位,史稱周宣王,共和行政結束。由此知之,國體的共和制,在公元前800多年就已有先例。

關於周公旦,三國曹操在“短歌行”中結語道: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曾傳言,周公誡時人道:往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於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

周定公卒遇賊發,被刺身亡,輔佐周宣王的,僅剩下召公穆一人。

召公穆、尹吉甫、仲山甫、程伯休父、姜伯、顯父等一班重臣入席。將軍中,驃騎將軍、前將軍、后將軍、龍鑲將軍等數十人入席。其他朝臣包括王礆、虞士傑、工讓、伍勝、謝添、齊寧、周厚才、魯元以及大司空、大司徒、大司馬、大司樂等百餘人。

大司后雖說官至上大夫,但屬於管理後宮的公公,只是出席筵宴,不得入座,這讓我心中極為不平:連新上任的大司樂恭天與太醫令笑語人都可以入席吶,而他二人的職位只相當於中大夫!

樂師恭天新近得授大司樂之職,據說是其創作了宮廷音樂《雅樂》。雅樂分為“序”、“破”、“急”三個樂章,其主要內容如下:序的主旋律表述為從容,其節奏快慢自由,沒有節拍的限制;破的旋律似流水,從容不迫地向前流動,拍子固定為一小節八拍;急是輕快的旋律,節拍變為一小節四拍。

宣王不解音樂之妙,周厲王(姬胡)時,宣王為太子,與其弟姬雲追求當時的少女姜雨。姬雲風流倜儻,頗得姜雨的好感。姬靜發誓要改變這個現狀,便努力學習音律。周厲王也頗喜歡次子姬雲,但迫於先朝的規定,選擇接班人時,仍是確定姬靜為太子。

姬靜接班為宣王時,忽報姬雲失蹤。宣王平時與弟弟的關係不錯,只因為兩人同時喜歡上了姜雨,而兩人都不願主動放棄,因此,二人的關係才急劇下滑。姬靜王位坐實后,姬雲不願朝夕面對哥哥與姜雨的親密,便憤而出走。

姬靜也曾派人四處尋找姬雲,畢竟血濃於水,對不。古語有云,兄弟如手腳,女人如衣服。手腳不可去,衣服可常換。但姬靜的想法卻不同,他認為最初的情感是人生最為美好的情感,其後的情感都或多或少地帶有功利的因素。

因此,尋訪姬雲的人回報沒尋到時,姬靜便沒有再令找尋。日子久了,姬雲便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姬靜通過自己的努力,於音樂上大有造詣,鑒賞音樂的水平,已達到一般樂師的水準。宮廷中沒有大司樂,樂事上便沒有領頭人,這頗為不方便。宣王久已有另行指定大司樂之心,恰在這時,樂師恭天表現出了非一般樂師的水平,創作出了氣勢恢弘的宮廷音樂《雅樂》。

如果一定要問什麼是雅樂,古人曾言,安上治民,莫善於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若以例子而言,雅樂則相當於詩經中的《雅》和《頌》。詩經三百篇,孔子弦而歌之,遂得《韶》、《武》、《雅》、《頌》之音。禮樂因此而具備,並教化於民。

太醫令笑語人則是新近從民間選拔而來的。笑語人醫技非常全面,望、聞、問、切堪稱鎬京第一人,推拿技術更是蜚聲齊越----當時齊國越國遠在邊塞。而笑語人最為擅長的,卻是針灸治病。

民間盛傳,有一老婦罹患中風,百葯無效。適逢笑語人經過該村,得知這情況后,便施行針灸之術,取人中穴、十二井穴、勞宮穴、豐隆穴、百會穴、太沖穴、湧泉穴、下關、頰車、合谷、啞門、廉泉、通里、神闕、關元、氣海、百會,老婦遂得以康復。

又傳雲,一山民中邪,手腳俱不能動,失語。諸郎中不何所患何疾,概莫能下藥。笑語人診脈后,即行推血過宮之術,不移時,諸證狀自解。原來,山民被人點了穴道,氣滯血淤,血脈不通,如何能夠用藥?

再有,山村有人會那巫蠱之術,把巫毒下到女孩子的飯食之中,欲行誘惑。諸郎中均不知解法,有人請到笑語人。笑語人以一針、一線、一碗清水、一杯黃酒,行解蠱之法,稍傾,女孩子神志清醒,巫毒已解。

太子姬公湦在一班驍將的擁護下入席。

姬公湦未出征北狄前,只有太子府中的一些侍衛。出征北狄后,姬公湦於大軍中籠絡了一班驍將,作為自己的貼身護衛。朝中諸大臣見姬公湦的護衛前呼後擁,俱是暗暗吃驚。王礆眉頭一皺,想要對身旁的朝臣說什麼,卻又搖頭。

其後是宣王來到。

宣王是坐了輦車到來,下車時,宣王兩腳打顫,便有兩個公公上前扶持了。宣王身後,跟了服侍宣王的周修容,也即是小翠。

宣王到后,鼓鑼齊鳴,軍樂鏗鏗。

禮樂奏過一段后,嘎然而止,司儀行到宣王面前,問詢慶功宴是否正式開始。

宣王掃了一眼身旁的姜雨,姜雨心事重重,眼睛看向他處。

宣王道:“開始吧!”

司儀請召公穆評講平叛的經過,召公穆簡短几句話,概略地說了平叛的整個過程,並點評了軍中的有功之將。司儀又請尹吉甫講平叛的重要性,尹吉甫是當朝太師,不發言那都說不過去。尹吉甫寥寥數語,切中了平叛的要害。

司儀又請太子姬公湦講話。太子姬公湦是回援大軍的統帥,沒有姬公湦的統領與決策,回援大軍仍是無所作為。

姬公湦難得如此露臉,他把代父王征代北狄的經過述說了一遍,說到先鋒李雄之死,不免唏噓有聲,后又說到守關副將黃寧如何英勇戰死,已是涕下如雨。席中一眾朝臣聽到這些,一個個唉聲連連。席中武將見太子如此看重手下戰將,俱都遙加稱讚。

姬公湦又說,聽到京城被叛軍圍困,想父王如何地着急,兒臣與召叔仲叔一班大臣心都碎了,恨不得立時便飛到父王的身邊,平定叛軍,為父王排憂解難。說到最後,姬公湦點評了平叛時軍中湧現出的傑出將領。

後面是宣王的封賞,由公公代為宣讀:軍中各有功將士,俱榮升一級,加俸祿兩千擔;朝中有功朝臣,加俸祿三千擔;召公穆、仲山甫位極人臣,無可加職,加授俸祿五千擔。具體榮升受祿人員名單,公公一一唱罷。

眾人聽罷受功人員名單,俱都吃驚,這名單中獨獨沒有太子姬公湦。姬公湦坐在宣王身旁,卻是泰然處之,面帶微笑。

宣王內心深處,本欲以祿換兵權,收回姬公湦的兵符,眼見得姬公湦有眾將護衛,又有大功於社稷,此時收回兵權,怕姬公湦不願意,眾將不服,激起兵變。權宜之計,不加封賞,也暫不削去兵權。

召公穆頗為聰明,已知宣王之意,他見姬公湦神態自若,不由地點頭稱讚。仲山甫想要奏請什麼事,召公穆拉了拉他的衣袖,暗道:“此刻不宜。”

司儀便道:“眾卿舉杯,同祝大王福體安康,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入席的人俱都站起舉杯,同聲高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儀一擺手,眾人俱都坐下,慶功宴正式開始。眾人杯來盞去,觥籌交錯。司儀一個手勢,大司樂便從座中站起,雙手遙作抬起的動作,樂池中,雅樂聲起,卻是大司樂的近作《羽舞》。隨了音樂聲起,一隊妖嬈的舞女從旁間碎步而出。

其時,舞蹈有文武之分。文官執羽毛,武官執盾斧。《羽舞》執羽毛,乃是文舞。大司樂頗有心計,宮廷之人,厭聞釘伐之聲,樂聽喜慶之樂,於是創作了適合宮廷宴慶的《羽舞》。宣王本已昏昏欲睡,聽了這清越的樂聲,又見宮女舞姿妖媚,便打起精神觀看起來。

卻說這隊舞女的領舞叫媚娘,來自民間。媚娘年方二八,身態妖嬈,長相嫵媚迷人。媚娘進到宮中,心志頗高。偏偏宣王臨幸不過來,讓媚娘徒嘆奈何!

這日有了大展身姿的機會,媚娘極盡妖嬈之姿,盡顯嫵媚之態,那身段、那動作、那臉歡笑,直看得宣王流口水。這話有點誇張了,宣王沒有當場流出口水,畢竟,這是當了眾大臣的面。但宣王的眼睛卻是睜得圓圓的,直直地盯着媚娘,那眼光隨了媚娘旋轉的身影,不住地溜到東,瞟到西。

大司樂見有戲,便輕拍了一下手掌,羽舞當即停下,眾舞娘款步而退。宣王正待發怒,卻見音樂又起,這次樂師奏的是《皇舞》。但見另一隊舞娘雙雙對對,旋舞而出。這隊舞娘穿了緊身衣褲,大紅大黃,濃妝艷舞,極盡裝扮之能事:舞娘身材一般高矮,一般胖瘦,模樣也一樣嫵媚迷人,連臉上的微笑都那樣地一致。

宣王看得眼花繚亂,大喊妙哉,我的大司樂!

宣王自恨自己的身子,為什麼早早地就這樣虛空?這般舞娘,一個個風騷迷人,寡人一個也未曾臨幸,豈不是大虧么!猶其是前邊的媚娘,那般情意,寡人的嬪妃,哪一個有這樣的風韻?

宣王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睡夢中,那風情萬鐘的媚娘忽然前來侍寢,宣王喜不自勝,正欲共進鴛被,卻被一陣嗆嗆聲吵醒。

原是武戲開始了。

宣王拿眼掃視宴會,但見眾大臣一個個東倒西歪,俱都喝得爛醉。嬪妃們也喝得失態,全沒了女孩子應有的衿持,身邊的太子姬公湦卻沒了人影。宣王慌問身後的小翠,我那湦兒何在?小翠小聲道:“回大王,有軍士前來報說緊急軍情,太子見大王安睡,不敢叫醒大王,已去處理軍機大事。”

宣王又看身旁的姜雨,姜雨卻是悶坐在一邊,狀似哽咽。宣王大驚,慌問姜雨,何故如此?姜雨怨恨地瞧了宣王一眼,卻沒說出她心中的痛苦。

宣王料想必是為其哥哥之事煩心,宣王搖頭:這已是大逆不道之罪,按律當滅九族,宣王念初戀之情,未加罪於姜雨,這已是法外開恩,歷朝歷代,絕沒有第二個。

宣王小聲告訴小翠,叫回輦。小翠服侍宣王站起,武戲即刻停下,眾人俱都站起身,恭候王駕離開。公公前出,叫輦駕準備,小翠扶了宣王,一步步出離光華殿。經過王昭儀桌旁,王昭儀恨了小翠一眼。小翠只是微笑,王昭儀慌忙行禮。王昭儀是給宣王行禮,小翠自知,但小翠是扶了宣王行走,王昭儀行禮,有一半算是行與小翠吧!

姜雨見宣王退席,本應是自己去挽扶夫君的,卻是小翠攙扶了宣王離開,姜雨怨恨的眼光掃過小翠,小翠猶是不自知。

宣王出到光華殿外,正在上輦車,大司樂追蹤了出來。宣王見大司樂來到身邊,便要囑咐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宣王的輦車走遠了,大司樂忽地明白,宣王剛才為什麼沒有說話,原來,跟了自己出光華殿的,還有司儀等人。

大司樂頗為聰明,他已猜到宣王剛才要說什麼。可這事,自己一人辦不成,那事必得通過中官署安排才行。

大司樂急忙找到中官署的黃公公,細說那層意思。黃公公當即領會,便找機會去見宣王,宣王回到錦華宮,正自回味剛才那些舞蹈,忽見黃公公到來,便即招手,要黃公公走到身邊。黃公公施禮畢,手裏託了春盤,盤面上是掛牌的嬪妃名字,居中的竟然是慶功宴上領舞的媚娘。

小翠大為生氣,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無奈這是宣王的喜好,若然作得過分,宣王可以立時廢了自己,打入冷宮,如英妃那樣,落得凄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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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烽火謔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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