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212.新人到
迎親的那些花轎啊、樂隊啊都是從外頭雇的,一起陪着柴文道去引客的三個人都是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從外頭雇的那些人沒進院子,直接在門外頭鋪陳開來,也沒吹嗩吶啥的,高媛就沒留意,只是知禮在外頭招呼着。那三個引客高媛倒是見到了,都是年輕人,見了她的面特別有禮貌地管她叫嬸娘。這三個只跟叔侄倆廝混在一處,到了時辰就和柴文道一起去了。
柴伐北要在家幫忙待客,因為很快就登門了一大堆人,不是翰林院的同僚就是尚在京城的同科。敢情這幫人是特意挑的這個時辰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叔侄倆的主意。
全都是男客,一個女客也沒有。
看來的確是他們倆的主意。
高媛把自家下人全都指使到前頭幫忙去了,想湊熱鬧就到前頭去,想清靜就回自己的院子。
拜堂的地方放在了第一進的中堂,好方便客人們觀禮。宴席是直接包給附近的酒樓的,就連桌椅板凳都是人家的,也已經在院子裏安放了一部分,剩下的則要等新娘子進門之後再擺,要不然連個走路的地方也沒有了。
柴文道成親的新房是第二進的五間正房,如今是一片紅彤彤,他們小兩口住自然是夠的,只是還要加上伺候的下人們,就有些緊巴。呂開妍的嫁妝大多是傢具擺設、衣料和首飾,還有一些她日常用慣了的東西,將五間房子都擺好了,西廂房被他們暫時拿來當庫房,如今只有幾個箱子。
高媛看着這院子就犯愁,地方還是小了些,要不把東廂房的廚房挪個地方?
算了,還是等呂開妍自己佈置吧。
第二進的院子裏沒有客人,只有下人在廚房忙活着燒水準備沏茶什麼的。外頭酒宴的飯菜不在家裏動火,酒樓離得太近,沒走幾步路就到了,直接拿食盒端過來就是,連盤子都不用他們家刷。
高媛見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忙活,再看看呂開妍的那倆貼身丫鬟一人守着正屋,一人守着西廂房,就更是下定了明天就把家務事交給呂開妍的決心。
第三進是她的院子,如今更是空無一人。到了這裏,前頭傳來的聲音就小了很多,只偶爾傳來一陣大笑聲,也不知是誰說了什麼笑話。
高媛坐在了長廊上看着滿院子的碧綠,心生感慨。從今天開始,家裏又多了一個女主人,她也可以把肩上的擔子再交出去一部分了。
今日不可能讓她偷閑太久,不過是坐着歇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頭的聲音逐漸加大,嗩吶獨有的悠揚聲傳來,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她得到前頭去坐着,等着新人向她行禮。
她從空間裏請出來兩個牌位,是柴伐北書寫的柴公柴婆的牌位。柴公的牌位上還有個名字,到了柴婆這裏,就只有一個姓氏了。
這兩個牌位名義上是在她的屋子裏擺着,高媛不喜歡外人進她的卧室,家裏的下人都知道這一點,除了叔侄倆之外,再沒旁人進去。
高媛將兩個牌位放在托盤上,雙手捧了,緩步去了前院。在桌上把公婆的牌位擺了,自己先跪下磕了個頭,然後才整理衣冠,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桃紅搬了兩個蒙了紅布的蒲團過來,整齊地擺放在桌前。
高媛微笑着看着外面的院子,擋住視線的身影越來越少,終於看到了穿着紅色官衣的柴文道,手裏牽着一根紅綢引着同樣穿了一身紅衣的呂開妍緩步走進了院子。
呂開妍的臉被蓋頭擋得嚴嚴實實,身邊有一個攙扶的丫頭,高媛見過,正是她的心腹碧荷。
在司儀響亮的聲音中,高媛看着一對新人拜天拜地拜父母,最後一拜之後,本該起身的柴文道偏了偏身子,就連頂着蓋頭的呂開妍也偏了偏身子,兩個人正對着她又拜了下去。
高媛眼睛立刻濕潤了,急忙道:“好孩子,快起來。”
柴文道這才起身,還扶了呂開妍一把。
賓客中便響起打趣的笑聲。
沒有女客最大的好處便是入了洞房之後,呂開妍可以放鬆休息了。柴文道這個新郎官卻是不可能偷閑的,洞房裏的一套程序走過,他得趕緊出去招呼客人。
前來觀禮的不少是年輕人,對着新娘子卻不好打趣,只好對着柴文道下功夫。高媛見他們互相打趣着回了前院,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外頭的酒樓負責,有柴伐北在旁邊看着,自己也能放心,便安心地坐在了原處。
呂開妍要坐床,不能下地,見了高媛之後,臉紅得不成。
高媛笑:“傻孩子,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好害羞的。”
對着進屋伺候的碧荷道:“廚房就在東廂房,裏頭燒着熱水呢,打水來給阿妍洗把臉,頭上的那一大堆也都去了,頂着怪沉的。”
又對另一個水芝道:“她在家定然也沒好好吃飯,你去讓廚娘給她預備些可口的,文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呢。”
最後一個叫水芸的她沒給安排活兒,讓她守着呂開妍說話好了。
安排了這些,高媛就走了,好讓呂開妍自在一會兒。
沒有人需要她招呼,她樂得清靜,回了自己的院子,先躺下歇了一會兒。等覺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到前院去送客。
這些人明天還要點卯,也不敢鬧得太晚。只是柴文道被他們摁住結結實實地灌了幾杯,都知道他酒量淺,也不敢狠灌。只那幾杯,柴文道就已經醉眼迷離了。
大家鬨笑着放過了這個沒酒量的,另外一個陪客的柴伐北更沒酒量,同僚們互相都熟,同科們也都認識,自己喝了個盡興走了。
不等客人散盡,柴文道就溜回了屋。呂開妍看他醉得不行正着急,只見他一雙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裏哪有半分迷糊?
呂開妍愣了愣:“你裝的?”
柴文道笑:“不裝量淺,豈不還脫不了身?”
呂開妍回憶了一番他到自家來的表現,又想了想祖父說的他在瓊林宴上的表現,一個念頭浮上腦海:“那你以前也是裝的?”
柴文道一邊脫外頭的大衣裳一邊道:“這叫策略。”
呂開妍哭笑不得:“你怎麼這麼鬼啊!”
兩個人在成親前也不知有意無意地見過多少次面,少了許多新婚夫婦的拘謹。再加上柴文道是個老鬼,對這個夫人了解得不是一般的多,如今終於娶進門來,上輩子養成的習慣就抬了頭,在她面前格外地自在隨意。
“今兒也沒顧得上你,晚飯吃了什麼?”柴文道問。
呂開妍見他把大衣裳就隨便往椅子上一扔,嗔了她一眼,自己拿去掛了,這才轉身對他道:“隨意吃了幾口小菜罷了,倒是有一道醉蟹很好,說是娘吩咐的。”
柴文道見她改口時還帶着些羞澀,便只跟她說正事:“那是我們從晉中來京城的時候,娘跟人家船娘學的,就連腌蟹的黃酒也都是那時候買的。娘存了不少名品,回門的時候想着帶給祖父嘗嘗。”
呂開妍應了,見他也不叫下人進來,自己打水洗手洗臉,便上去幫忙。
柴文道又道:“明兒也不用早起,咱們家沒親戚,也就是伐北你不太熟,吃早飯的時候見見也就罷了。這幾日我不用去翰林院,伐北也不去了,都在家裏住着,慢慢也就熟了。”
呂開妍有些為難地道:“那也不能太晚吧?”
柴文道想了想:“你原先在家習慣什麼時候起?”
呂開妍:“卯初。”
柴文道點頭:“差不多,那就還卯初。”
呂開妍又問:“我還得去做飯呢。”新婦進門第一回做飯很重要的好不好?
柴文道搖頭:“那個不用你,端個盤子也就罷了。請下人是做什麼的?”
“那不一樣啊。”
“不過就是個虛禮,咱們家人都不在乎的。不信你等着瞧,沒準兒娘還得罵我不知道心疼你呢。”
“啊?”這是什麼情況?再好的婆婆,也不會連這麼重要的事情也含糊過去吧?
事實證明,柴文道說的非常正確。
第二天呂開妍強忍着身體的不適起床進廚房的時候,高媛正囑咐廚娘做幾個呂開妍愛吃的小菜呢,見她進來還埋怨她:“你個傻孩子,起這麼早做什麼?文道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回去歇着去。今兒他們都不去點卯,不用着急吃早飯,卯正吃飯就成了。”
呂開妍都快哭了,她居然比婆婆起得都晚,沒臉見人了。
高媛見她滿臉通紅,還以為說起柴文道來她害羞,直接吩咐跟在後面的碧荷:“扶阿妍回去歇着,吃完飯我還有事兒交代呢。”
呂開妍作為新婦的第一次做飯,以在廚房門口站了站為結束,就這麼被婆婆趕走了。
高媛也不在廚房裏多待,呂開妍帶了幾個下人來,說好了吃過早飯要見見的。正好趁着那倆男僕在,讓他們幫忙抬個箱子。
吃早飯的時候,呂開妍的觀念再次受到了衝擊。她本來是要按着當下的規矩,立在婆婆後頭伺候她用膳的,誰知道高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不坐下吃飯啊?立着做什麼?”
呂開妍只好忍着羞澀道:“娘,兒媳要伺候您用飯的。”
高媛擺擺手:“吃個飯還要人伺候幹嘛啊?乖孩子聽話,坐下吃飯。”
呂開妍求救地看着柴文道,婆婆不按套路出牌,她有些受寵若驚啊。
柴文道就笑着把她牽到自己身邊坐下,一張八仙桌坐了四個人,還空着一面沒人坐。
柴伐北笑嘻嘻地衝著呂開妍叫了聲嬸娘,把呂開妍叫了個大紅臉。
高媛就指着他教訓:“不許逗你嬸娘,你個壞小子。”
若不是隔着桌子不方便,怕就要來一巴掌。
呂開妍作為新婦的第一次用飯,以全程坐着用飯結束。不但沒伺候婆婆,她婆婆還指揮相公伺候她,稍微慢了還嫌不會心疼媳婦。
這家是什麼規矩啊?怎麼跟別人家完全反過來呢?難道她成了一個假親?
柴文道也不惱,笑眯眯地給她夾菜,太熟悉媳婦兒的口味了,夾的都是她喜歡的。呂開妍光顧着尷尬害羞了,竟沒注意這些,只有在旁邊伺候的碧荷幾個,欣喜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家還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一家子一邊吃一邊聊。呂開妍作為新婦,豎著耳朵仔細聽,爭取快速融入進去。
高媛問的是柴伐北還要不要去翰林院。
柴伐北搖頭:“不去啦,以後都不用去啦。娘您要養着我,我沒俸祿了。”
用的是撒嬌的語氣,看來對當這個駙馬也沒有很大怨氣。呂開妍想。
高媛就道:“不用去了真好,正好給我多畫幾柄扇子。我那裏一堆的活兒等着你呢。”
柴文道拆台:“娘您別聽他的,朝廷給駙馬的俸祿可高了,養活咱們一家子都夠。”
柴伐北反駁:“還沒給呢,得等到公主進門了才給。”
柴文道繼續拆:“下個月就進門了,而且駙馬的俸祿是按年給的,你今年別看就當了兩個月的駙馬,領的可是一年的俸祿。到了年下,還有許多例行的賞賜。”
高媛:“哦,有錢也得給我畫扇子。如今天氣涼了,團扇不要畫了,畫摺扇好了。我看大街上有好多傻子,大冬天的也拿把摺扇扇風耍帥,人傻錢多,不賺他們的錢太虧。”
呂開妍想到了自家哥哥弟弟們也有許多這樣的傻子,不覺想笑。對了,耍帥是什麼意思?
柴伐北立刻討價還價:“那我寫字成不成?那些傻子比較喜歡字。”
高媛同意:“成啊,反正好幾百把呢,你慢慢寫。”
柴伐北還有條件:“那我寫完了扇子,娘您接着給我講二元一次方程。”
什麼東西?呂開妍完全聽不懂了。
高媛點頭:“成啊,那個簡單,好做。”
柴文道舉手:“娘,我也要聽。”
高媛:“啊?你不陪阿妍嗎?”
呂開妍抬頭,這裏頭還有她的事兒?
柴文道笑:“反正她也沒別的事兒干,也讓她跟您學不就行了?她還沒入門呢,光那十個數字就夠她學一天的。”
高媛想了想:“那沒問題,等你們上班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呂開妍懂了,她婆婆會些比較奇怪的東西,連身為狀元和探花的叔侄倆,也得跟她學。想到自己也可以學,心裏立刻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