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211.人將至
等高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正看到叔侄倆關切地看着她。
高媛笑道:“什麼時候來的?我竟睡著了。”
柴文道摸摸她的手:“娘您累了。”
柴伐北敲了敲車壁,馬車緩緩前行。高媛感覺着外面的光線:“都這麼晚了?”
柴伐北道:“也沒多晚,還不到一刻鐘呢。咱們是沿着牆根兒走呢,這才顯得暗了些。”
“那就好。”高媛嘆道,“外面總是不如家裏踏實。你們倆今天過得如何?”
“挺好的,無風無波。”柴文道回答,“娘今天在宮裏待了一天?”
高媛嗯了一聲:“差不多,還在坤寧宮見到了皇上。”
叔侄倆一驚:“發生了什麼?”
高媛就低聲說起自己所戴手串的奇異來,叔侄倆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敬畏地看着高媛手腕上平淡無奇的手串來。
柴伐北好奇地摸了一下:“也沒什麼感覺啊。”
高媛道:“只要是我戴着,外人就會覺得舒服。若是離了我的手,別人就會覺得沒了力氣。哎呦,你們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反正是在馬車裏,就是沒力氣也摔不着。
叔侄倆就挨個兒地試了一下,然後就再也不想碰了。
“這東西感覺有些奇怪。”柴伐北道,“娘您還記得小大師說什麼了嗎?”
高媛愣了一下:“你不記得了?”
柴伐北也愣了:“不記得什麼?”
“等會兒!”高媛覺得有些不對,轉頭問柴文道,“文道,你記得嗎?”
柴文道不解地問:“記得什麼?”
高媛急道:“就是你們倆還記得小大師說什麼了嗎?”
叔侄倆奇怪地問:“當時不是娘您自己進去院子的嗎?”
高媛呻吟了一聲,倒頭躺倒。
叔侄倆嚇了一跳,還以為她身體出現了問題。
高媛擺手:“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們。不對,也不是你們,這極有可能是小和尚搗的鬼。”
“小和尚?那個小沙彌?他也有本事?”柴文道問。
高媛嘆氣:“不是他。算了,仙家的手段,不是咱們凡人能理解的。”
叔侄倆的記憶詭異地發生了變化,怪不得當初小和尚毫不在意地守着他們倆討論問題,原來早就知道這倆人記不住他。
那以後的記憶呢?
高媛問柴文道:“你還記得回來之後,我在家和你們說了什麼嗎?”
柴文道點頭:“記得,娘您說和無名軍師來自一個地方,還說您要在這裏呆夠一百年。”
高媛明白了,看來他們失去的記憶,只是在小和尚院子裏的那一小部分。
叔侄倆都感覺到了不對:“娘,發生了什麼?我們忘了什麼嗎?”
高媛搖頭道:“莫問,莫問。你們的確是忘了點兒事,不過無關緊要,和仙家的手段有關。咱們凡人,還是不要想那麼多,免得惹禍上身。”
再次打量着腕上的手串,看着並不起眼的普通珠子串成的手串居然有如此功能,那小和尚換掉叔侄倆記憶的手段也就不難理解了。也不知道是這幾天慢慢忘掉的,還是有個時限。高媛記得那天從相國寺回到家的時候,他們倆的記憶還沒有異常呢。
她頭一次對仙家的手段感到敬畏,想想自己以前對小和尚竟然那般不客氣,心裏便有些不安。下次再見到小和尚的時候,一定得想着對他客氣些。不過下次再見他,應該就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吧?
對了,要好好地活着,滿了一百年,她就可以回去了。現代的地球啊,太令人懷念來了。
高媛還是覺得累,重新閉上了眼睛養神。叔侄倆見她滿臉疲倦,也不敢擾她,只是到了家之後,才輕聲地喚醒了她。
高媛只覺得比沒睡之前還要累,心裏覺得這不正常,怕是用手串用的過度了。
就算是有小和尚做保證,這手串也不是凡人能夠掌控的東西。
她連晚飯也沒吃,草草洗漱之後,就關了屋門,進空間睡覺去了。
柴文道叔侄倆知道她今天沒精神處理那些瑣事,就讓桃紅柳綠兩個去把兩人的被褥抱了進來,在高媛卧室的榻上睡了。
桃紅柳綠兩個人回屋之後,還誇了他們兩個許久,見娘身體不適便衣不解帶伺候什麼的,實在是太感人了。
叔侄倆忐忑不安地過了一夜,覺也沒怎麼睡,稍有動靜就坐起來看看,見不是高媛出現,才又重新躺下睡。
好在第二天是沐休日,這才沒有耽誤事兒。
高媛在空間裏酣睡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重新精神奕奕。見兩個孩子不斷地打着哈欠,極為心疼,趕他們倆上床睡覺,自己卻簡單用過早飯進了宮。
壽康的病情有些反覆,在高媛近身之後又有好轉。這樣就連正貞帝也不得不承認,柴伐北這個探花郎,壽康怕是要嫁定了。
公主下嫁,朝廷自有一整套固有的程序。別說高媛了,就連柴伐北也沒什麼可操心的,只當個提線木偶由着禮部、宗人府操持就是了。
只是柴文道的婚期定在了九月,柴伐北的婚期就必須往後延。正貞帝和皇后拿本黃曆翻了又翻,早了捨不得閨女,晚了又怕閨女身子有礙,實在是操碎了心。
到最後還是皇后一咬牙,定下了十月初十的日子。再晚就到十一月了,天氣陰冷,一整套繁瑣的禮儀下來,別把孩子累着。
公主府也是現成的,把原本某個閑置的王府換塊牌子就是。這處閑宅比正式的公主府略大一些,那就不要建駙馬府了。反正壽康公主的情況特殊,她和別的公主不一樣,她嫁的其實是婆婆。
欽天監早就拿了柴伐北和壽康公主的八字去測,自然是測了個上上籤。滿朝上下都知道這場婚事特殊,就連愛挑刺的言官都閉了嘴不言,一個才九歲的公主,不過就是為了百年之後有個可以祭祀的人罷了,誰都不忍心在這事上刁難。
不知多少讀書人明裡暗裏把真武侯夫人張氏罵了個半死,好好的探花郎,大好的前程,就這麼讓她給坑了!是誰往他家潑的糞水啊?太大快人心了!約好了,咱們同去看熱鬧啊。
很多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探花郎真正的娘身上,就連順天府也這麼認為的,她最有動機啊。
順天府尹愁得頭髮掉了一大把,真武侯家還好說話些,永安侯家可一直催他抓罪魁禍首呢。可這事兒明擺着是你家女兒先噁心人家,那還不許人家噁心回去?
這話只能私下裏發發牢騷,是不能攤在明面兒上講的。到最後順天府尹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跑進宮找正貞帝訴苦,這案子沒法兒破啊!
正貞帝這才知道發生了這麼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他也不好直接去問高媛,就把這個事情託付給了太后。
現在高媛基本上天天進宮,太后乾脆就把壽康挪到自己的慈寧宮來住着,免得高媛要跑兩個地方。那個還倒是小事,主要是坤寧宮太過敏感,正貞帝常在那裏待着。
太后神秘兮兮地問高媛:“阿媛,往真武侯門口潑糞水的是不是你啊?”
高媛瞪大了眼睛:“什麼?他家門口被人潑糞水了?”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臉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你的表情,還是太后比較厚道一點兒,臉上是你干這事兒怎麼不叫我去瞧瞧熱鬧的樣子。
高媛哈哈大笑:“老天爺啊,這是哪位仙女替我出的這口惡氣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主意太好了啊!不成,下回我也去潑,多潑些。等他家大門洗乾淨了,我就去!”
皇后無語極了,回去跟正貞帝說,這回應該不是她潑的,但下回就是她潑的了。
正貞帝疑惑地問:“怎麼還下回?”
皇后確認道:“嗯。阿媛說,這主意好,太解氣了,等真武侯家大門洗乾淨了,她就也去潑一回!”
見正貞帝一臉你在騙我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她還說要多潑些呢,還問母后要不要跟着去看熱鬧。”
正貞帝繼續維持着你在撒謊的表情,皇后笑倒在榻上,越想越覺得好笑,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她連,路線,都想好了,東西也,都找好了,說那東西,太噁心,她去弄,淘米水,容易得。只要,放在罐子裏,幾天就,有臭味,你瞧着吧,沒準兒,他們家下人,明天就上街,買罐子去了。”
正貞帝半晌才回過神來,見皇后笑得不行,給她順氣:“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麼跟她說得來了,她在你面前,竟是如此直白。”
想想也覺得好笑,囑咐她道:“你可跟母后說好了,這熱鬧萬萬不能去瞧的。”
皇后擦掉笑出來的眼淚:“自然說的,放心好了。”想想又要笑。
第二天就派人去打聽,果然見高媛家的下人拉了兩大車的粗罈子罐子什麼的回去,無一例外都是有蓋的,還買了封口的油布和草繩。
皇后躲在寢殿裏又好好地笑了一場,有這麼一個有趣的婆婆,自家閨女將來的日子定然不會無聊。
誰知道她等啊等啊,也沒等到盛寧街那邊傳來消息,還以為自己多慮了。結果就在柴文道迎親的當天,消息到了。這一回好像門外頭沒有了,也不知道是誰,把那些罈子罐子都扔進真武侯家裏去了。扔進去的地方還特別巧,全都是後院,還是圍着一家主母居住的地方扔的。多虧打聽消息的是一位老手好手,連人家錦衣衛指揮使家裏后宅的事情,都打聽出來了。
也對,呂相家離真武侯家多近啊,扔在大門外頭,熏到客人怎麼辦?
只是怎麼就扔那麼准呢?皇后心裏痒痒極了,恨不得立刻見到高媛問個清楚才好。
高媛如今是忙得腳不沾地,自然是沒有辦法進宮的。壽康公主在她前一段日子天天進宮滋養下,氣色好了許多,她幾天不進宮應該也無大礙。
嫁妝是提前一天到的,呂開妍的大嫂如今已是大腹便便,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生了,自然不敢讓她來鋪床。這時候就看出呂相家人多的好處來了,大嫂來不了還有二嫂,是個頗爽利的人,見了高媛也一口一個嬸娘地叫着,極為親密。
高媛待人家也客氣,雙方客客氣氣地走了過場,呂開妍陪嫁的幾個人中,除了一個貼身的丫頭要到第二天和呂開妍一起過來之外,其餘的也都到了。
高媛得給這些人安排住處。陪嫁的人選是早就定好的,男僕有兩人,是負責給她打理外面的生意的。金氏大手筆地給閨女私下貼補了一個鋪子,據說是她自己的嫁妝。
這倆男僕不用住在家裏,這讓高媛鬆了一口氣。剩下的三位女僕之中,其中一位是會做蘇菜的廚娘,這是柴文道私底下告訴呂開妍高媛愛吃蘇菜之後,呂開妍特地跟蘇夫人要的。這位廚娘和其中一個男僕是一對夫妻,家裏需要給她安排個落腳的地方,最好還得是單間,要不然人家男人來了,都沒個地方說話。
除了這位廚娘,還有兩個女孩子,一個擅長刺繡裁衣,一個擅長歸置整理,也都是從小伺候呂開妍的。若再加上還沒跟來的那個,還有放在家裏沒帶來的,光呂開妍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怕就要七八個人伺候着。
高媛掰着手指頭算了算,算完了就鄙視自己最近簡直智商欠費,都是跟小和尚學的臭毛病,掰什麼手指頭?十以內的加法還要掰手指頭?!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排,乾脆就把這三個一起扔進了倒座房住着,把原本的貨物搬到了自己屋。她一個人住五間呢,其中一間是專門放銀子的!夠豪吧?
管家這種事情太磨鍊人的耐性了,全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高媛不耐煩這個。還是等明天新娘子進了門,讓她自己安排去吧。
人家跟她這個土老帽可不一樣,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處理這種家務事簡直是手到拈來,輕鬆得很。
高媛家在京城沒有什麼親戚,唯二談得來的朋友還都在皇宮裏出不來。到了迎親這一天,柴家就不怎麼熱鬧,人少嘛。
高媛不在乎這個,就怕對方不滿意。成親這種事情,男方總是要做出個求的態度來才好。誰知道等柴文道把新娘子接回來之後,高媛才發現哪裏是不怎麼熱鬧,而是熱鬧過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