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步步為營（一）

入了虎口之後，我們就算進入了虎頭灘，虎頭灘的兇險，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不僅有鋪天蓋地的風沙，而且，我們還遇到沙丘嗷嗷直叫的群狼，馬匹被狼叫聲所驚，躁動不安，想要趕快逃離，有好幾個士兵從馬背上面被甩了下來，幸好錦衣男子臨危不亂，命士兵用力敲擊鐵護盾，燃起火把，這才震懾到了狼群，免了一場人狼混戰，也就是因為錦衣男子的這番行徑，讓我對他的身份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能在這般情景下面不改色地號令一眾府兵，這並非是常人所應有的氣魄。

騎着馬兒繼續往前走，便見到前方有一片平坦的沙地，我剛要策馬奔騰，錦衣男子連忙伸手拉住了我的韁繩，說道:“停下，那是流沙地，不能過去，”

王府護衛聽見了，也紛紛拉住了韁繩，在錦衣男子的帶領下，繞過了那片沙地。

“你好像對虎頭灘很熟悉？還有，他們喊你將軍，難道，你的官職比薛小將軍還高，而且，認識了這麼久，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姓什麼名什麼呢？”

我的一連串發問，讓錦衣男子甚是頭疼，他看了我許久，欲言又止，最後化為一聲嘆息，“問題太多了，一下子說不清楚，我們還是先趕路吧，等救出了晚晚他們，再同你解釋清楚。”說罷，錦衣男子揚起馬鞭，直指虎頭灘腹地。

“哎，不是啊，問你姓什麼，叫什麼名，你都不能說清楚嗎？”

策馬奔騰之時，我也偷偷地詢問了一下王府士兵，可他們像是接到死命令，對錦衣男子的身份閉口不談，兩百多號人，只喚他一聲“將軍”，我跟着這個身份不明的男子這麼多天了，竟然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真的是太讓人鬱悶了！

一路追逐，終於追上了沙盜們的隊伍，那幫沙盜在虎頭灘的腹地停了下來，他們將三十幾輛馬車停在中間，每輛馬車旁邊都站着四個人，手持大刀，留意着四周的情況，我留意到，最前頭的那輛馬車，沒有任何看守之人，風沙吹起車簾，那輛馬車裏頭竟然是孟晚晚！

錦衣男子也見到了孟晚晚，他還同我指了指另一處，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薛塬”也在那裏，只不過，他的待遇可比不上孟晚晚，孟晚晚是待在馬車裏頭，不用風吹日晒，而“薛塬”則是手腳被縛，丟在馬背上面，看到他的這般模樣，又想起了他當初讓我裝傻子混入賊窩的那件事，我沒有半分同情，反而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老天有眼，報應啊……”錦衣男子看了看我，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他從腰間取下了一把精緻的小短劍遞了給我，指了指“薛塬”，又指了指孟晚晚，我心下瞭然，他想讓我先救下“薛塬”，然後跟薛塬一起把孟晚晚救走。

我和錦衣男子砸暈了兩名沙盜，塗黑了臉蛋，混進了沙盜中間，我本想速戰速決，趕緊把“薛塬”救下來的，可事出突然，其他沙盜見我瘦小，便指揮我替他們拿酒拿肉，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得接着端酒的功夫，偷偷把短劍塞進了“薛塬”的手中，我倆的眼神剛一對視，他就認出了我，“孟晚晚，交給你了，但我跟你說清楚，五千兩黃金歸我。”

“薛塬”挑了挑眉，又同我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放心，我不會搶你的神色，我這才放心地端着酒肉離開。

虎頭灘只搭起了一座帳篷，游先生和四個沙盜頭子此時就在帳篷裏頭議事，聽聞游萬山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我生怕他認出我，我端着酒水進去之時，始終都是低着頭，還好游萬山一直是背對着我，這才沒有露餡，從帳篷出來之後，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游萬山他們在等人，應該是等了許久，那幾個首領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我在帳篷周圍轉動了好幾圈，可是都沒有發現錦衣男子的身影，我不知道他去了何處，就連救出孟晚晚之後，該如何剿滅沙盜，他都沒有交代清楚。

“大當家的，代國人來了！”

“走，我們一起去見見他！”

幾個首領大步流星地朝着代國人的方向走去，聽得出來，他們很高興，我對他們的商談內容起了興緻，也跟着過去了。

所謂的代國人，竟然不止一人，而是一名將領帶領着一支百來號人的隊伍，一邊是惡貫滿盈的沙盜，另一邊則是紀律嚴明的士兵，但是卻沒有刀與劍的針鋒相對。

“劉將軍，終於見到您了。”

“游先生，別來無恙啊！”

兩個人客客氣氣地寒暄幾句之後，便被獨眼龍打斷了，他開始直接切入正事，“劉將軍，我的身後就是代國所要的四千石糧食，不知道代國所說的加官進爵，還作不作數？”

四千石糧食！加官進爵！天啊，原來，游先生他們是想要叛出邲國，帶着珍貴的糧食投身代國，我連忙咬住了嘴唇，不然自己發出任何一聲驚呼。

“大當家的，這個約定，當然作數，只不過呢，代國太小了，您有三百號人，不可能三百號人都加官進爵、為侯為相吧，我們七皇子說了，代國只能接納五十人。”

刀疤臉、小鬍子以及胖婆娘面面相覷，露出不可相信的神色，“五十人，只要五十人，那其他人怎麼辦？”

劉將軍摸着鬍子，輕笑道:“還能怎麼辦，七皇子說了，大家從哪裏來便回到哪裏，我們代國只要五十人還有四千石糧食。”

此話一出，所有的沙盜都開始躁動起來了，“大當家的，你說過的，所有的弟兄都可以升官發財的，你可不能欺騙我們啊！”

“大當家的，這麼虧的買賣，我們不同意！”

“對，不同意。”

沙盜裏頭開始喋喋不休地爭吵起來，老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有的沙盜都怕極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誰不想過養尊處優的日子，我慢慢地往後退，隱入人群里，決定推波助瀾，給他們加點火，大聲喊了一句:“大當家的，我勞苦功高，還救過三當家的命，您一定要把我帶去代國啊！誰都不許跟我搶！”

這話就像火藥一樣，在沙盜中間炸開了，“呸，哪個小兔崽子這麼橫，老子跟着四位當家十年了，我才是排名第一的功臣！”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我們也是功臣！”

不行，還不夠亂，這個時候人群裏頭又傳來了響亮的叫喊聲，“跟了老大十年很了不起嗎？代國只要五十人，來啊，來啊，誰能砍死老子誰就去！”

此話一出，所有的沙盜都拔出了他們的大刀，開始爭鬥，各個都想要打敗別人，爭奪那五十個加官進爵的位置，一時間，虎頭灘腹地亂成一團。

獨眼龍和刀疤臉他們拼了命地喊他們住手，但都無濟於事，他們手下的那些兄弟就像是瘋了，拔刀相向，雙目通紅，恨不得把身邊之人都殺個乾淨，胖婆娘和小鬍子也陷入了混戰裏頭，原本是要阻止弟兄們的，但到了後面，卻成了保命的廝殺。

這一場混戰，真的是太嚇人了，我的小短劍給了“薛塬”，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兵器，為了保命，我只能躲躲閃閃，鑽空子

遠離他們的廝殺。

我的身影比較瘦小，沙盜們都沒有注意到我，不過，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砍到了我的手腳，我這心裏頭怕極了，簡直欲哭無淚，廝殺的人群裏頭，不知道是誰，抓住了我的衣領，把我丟到了一旁，在我摔倒之後，還踢來了一具屍體，壓住了我，我與那具滲血的屍體久久對視，最後，我戰戰兢兢地用手捂住了死屍的臉，不敢亂動。

面對沙盜們相互廝殺，神色最平靜的，要數游萬山，他是冷眼看着這一切的，隨後，他騎馬靠近了劉將軍，臉上掛着一抹微笑，“劉將軍，貴國的七皇子，應該很喜歡這份禮物吧？”

“當然，臨行前，七皇子說了，即使沒有這一份禮物，他也很歡迎游先生入代國為仕。”

游萬山與劉志相識一笑，各自從對方眼看見了防備與厭惡之色。

虎頭灘里已經血流成河，獨眼龍卻見到了言笑晏晏的游萬山和劉志，已然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游萬山設計的，“游萬山，枉我如此重用你，你竟然背信棄義，害我一眾弟兄！”

獨眼龍十分憤怒，他舉起大刀，沖向游萬山和劉志，可並未等他靠近游萬山，卻被劉志一箭穿心，口吐鮮血，死在了游萬山的馬前。

“大哥！”

“大哥！”

餘下的幾名首領發出了撕心裂肺地叫喊聲，殺紅了眼的其他沙盜，見到獨眼龍倒下后，停止了殺戮，不知所措地站在原處，目光所及，皆是自家兄弟的屍體。

小鬍子怒極了，一腳踢倒了最前頭的一個沙盜，咒罵道:“你們這幫龜孫子，別人使了招離間計，你們就亂成這個樣子了，有沒有腦子，有沒有腦子，有沒有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