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對不起,其實我是卧底
我後知後覺地鬆手,又硬着頭皮找場子:“切,你現在才說,明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已經從一坨變成一條了!
葉蘇無辜地看着我:“那我應該如何?姑娘出手迅如閃電,翩若蛟龍,在下十分害怕若是突然嚇着姑娘,在下的把柄就真的落在姑娘手裏了。”
我:……
得,還是忍氣吞聲,這事沒法跟他討論:“不說這個,你是怎麼知道,沈鴻並非沈庭親生?”
葉蘇摸摸鼻子:“也算是機緣巧合,幼時聽到大人嚼舌根,後來大了,湊巧去過一次沈家,證明所言不虛。”
我瞪着他:“證據呢?”流言蜚語也拿來唬我,你當人家是嚇大的?
他拍拍身上:“你覺得我會隨身攜帶嗎?就算有證據又怎樣,你若敢給沈庭看,他就敢當著你面毀去。勒索這種事,證據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腦子和手段的。”
我怪叫:“靠,說到底就是你給了我一個不切實際的流言,然後讓我用生命驗證這條流言對還是不對?”
葉蘇掏掏耳朵:“似乎說得難聽了點啊……”
“總之呢,沈鴻不是沈庭的種,這是絕對沒有錯的。沈庭也會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付出可觀的銀兩,這也是沒有錯的。姑娘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想想,怎麼能平安無事地拿到錢。”
我挑起一邊眉毛看他:“沒有可行性。首先,一個不行的男人是不會來逛窯子的,我跟他既然遇不上,又怎麼勒索他?”
葉蘇笑笑:“我可以為你帶個話,你覺得,什麼時間比較好?”
我眯着眼看他,這傢伙突然這麼熱情,讓我十分不放心:“我總得先計劃一下,等我想好了再說。對了,怎麼找你?”
葉蘇掏出個哨子吹了幾聲,不一會聽見窗外撲稜稜振翅聲不斷,他推開窗,一隻棕色的小鳥停在他手上,他看着我,道:“伸手。”
我伸出右手,小傢伙偏着頭用綠豆眼睛看了我一會,乖乖跳到我食指上,還蹦了幾下。
……我勒個去,竟然賣萌。
我噘唇逗它,葉蘇道:“哨子給你,這是我養的雀兒,要是找我,就用竹哨叫它,三長一短。”
小鳥腿部綁了個細竹筒,應該就是放紙條的地方了。葉蘇又叮囑:“紙條不能太長,當心累着它。”
我沉默一會,叫他:“葉蘇?”
葉蘇低頭看我:“怎麼?”
外頭月光雖亮,卻照不清他的雙眼。我輕聲道:“我們上次見面,你說你是鈴醫,是。”
葉蘇應了一聲,問我:“有何不妥?”
我笑笑:“當時我剛醒,迷迷糊糊的也沒多想。現在想起來,總覺得不對,你能為我解釋一下么?比如,為什麼在郎中替我看病時,旁邊連個人都沒有?我就算是個任人摸任人看的姐兒,和一個男人單獨相對也怪異了些。又比如,你對我亂摸的毛病,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正常人都不會是那個反應?太淡定了,除非他是牛郎。
葉蘇靜靜地看着我,我也靜靜地看着他:“我以為你只是個過客,所以並未多想,現在回憶起來,你跟春紅是認識的?你……知道我不是春紅?”
一室無聲,我聽見耳膜隨着心跳的節奏一脹一縮,手心漸漸汗濕,指尖卻冰得嚇人。
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會怎麼樣?我會不會被潑狗血?還是會被直接打死?
只能希望帝哥不愛看電鋸驚魂這樣的恐怖片了。
良久,葉蘇一笑:“是啊,我認識春紅,與她算是有一段交情。然而擷芳院的人並不知道,只是以為我常來看病,與眾人都是點頭之交,所以你也無從得知。”
呀,陰溝裏翻船了,竟然第一個打交道的人就識破了我的身份。——不過這也怪不得我,他那一臉的疏離,我哪能猜出來他和“我”原本是認識的?
但是……我鄙視地看着他:“你就是春紅宣稱要等的男人?”
“什麼?”葉蘇一愣,繼而失笑,“不不,當然不是,春紅的男人我並不認識。我到沈家堡時,她的心上人就已經離開了,我沒見過那人。是我教春紅識字,還給了她一本醫書,想必你也見過。”
哦,就是那本鬼畫符似的玩意:“你教她學醫?”
葉蘇搖搖頭:“也是也不是。春紅的心上人無力替她贖身,她又想為他守着貞潔,我這兒又正好有一本關於人體奇經八脈的邪書。——說它邪,是因為書中所涉的內容並不是治病救人,而是追求身體的歡愉,所以……”
嘩,原來這就是金手指的由來,那我面前這人是誰?正版加藤鷹?
難怪這小妮子雖然有了心上人,還想霸着花魁的位子不放,原因不是她靈肉分離,而是是她全程用手,毫無壓力啊!
我斜眼看着他,還是有疑問。
“你和春紅是怎麼認識的?既然關係匪淺,那麼看到她一覺醒來就變了一個人,——雖然這轉變也非我所願,——但是難道你就能夠坦然接受?”還說什麼給我出主意,其實是想整死我?
葉蘇沉默一會:“兩年前……不,現在說的話,應該是將近三年了,我因為某些事情躲在擷芳院的屋頂,可巧底下正好是春紅的住處,也就是你現在住的地方。我聽見春紅以死相逼,還聽見龜公和老鴇大聲地咒罵她、打她,說她已非處子,就不要再提什麼守貞之類的笑話,反正就算那人回來,也分不清她究竟有沒有過。但是春紅說,究竟有沒有,她心裏清楚,她不能騙他。”
“我覺得很有趣,但是沒有馬上下去救她。”
“你知道,就算是孬種也會有一時硬氣的時候,所以當天我什麼都沒做就走了。可是這事兒就像是聽一齣戲沒有聽到結尾,好奇得我抓心撓肝的,所以我接連去了三天。三天後,春紅還是沒有鬆口。我怕再等下去真就打死她了,所以第三天夜裏,我偷偷跑去問她,如果她還是要接客,只能守住最後一步的話,她能不能接受。”
我心底切了一聲,惡趣味。
其實直接一把貞操鎖就解決了嘛,進去的統統切片數年輪。
“當時我想,要是她說不能,我就轉身走了。這世上沒有盡如人意的事,我不幫這樣貪心的人。春紅考慮了一下,點頭說,能。所以自那天起,我開始教她識字認穴。等她傷好了可以接客,她手上的功夫已經初具火候。”
我嘿笑一聲,忍不住下流地聯想:“所以我會摸你,完全是因為春紅摸習慣了嘛。”順便撇清自己,人家最清白純潔了。
葉蘇看着我,正色:“我們從未有過肌膚接觸。”
我一愣,嘎,真的假的?周伯通和瑛姑因為學點穴連娃娃都點出來了,你們教學的內容這麼香艷,還從未有過肌膚之親?騙鬼呢?
葉蘇道:“書上有圖,下有客,她完全不必拿我練手。況且你不覺得,我身上天然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場?”
噗!我哭笑不得,挑起一邊眉毛重複:“凜然不可侵犯?”誰被我抓了兩次鳥啊?……雖說這也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
葉蘇摸摸鼻子:“她養傷養了二個月,我就教了她二個月。我只管教,學不學得會全看她自己。這小丫頭讓我另眼相看的,是她用半個月的時間將《千字文》生背了下來,如此,醫書上有不認得的字自己去《千字文》裏翻就好,我只需教她穴位。”
“我不是個好先生,她卻是個好學生,所以我教得十分順手,兩個月後,我功成身退,離開了沈家堡,直到半年前才回來,暫時做個鈴醫玩玩。”
半年前才回來?他剛剛還一臉真誠地說在沈家堡待的時間比我長!此等說謊如撒尿一般輕鬆的男子,我選擇始終持懷疑態度。
不,男的撒尿還打個冷顫呢,他說謊連個哆嗦都不帶的。
我撐着腦袋,問他:“你不想替你的好徒弟報仇?”
葉蘇嘆了口氣:“她只是我萍水相逢,你也是我萍水相逢,我有什麼立場殺了你?再說,是她一時激憤,絕食而死。……大概她已經等得絕望了。與其日日想着那人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倒不如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他道:“春紅等的人,是沈家人。”
“我不知那人究竟是誰,我只知道,是沈家無數的旁支之一。然而沈家就是沈家,是沈家堡的天,也自認是沈家堡的門面。沈家不會讓一個在沈家堡艷名遠播的姐兒跨進沈家的大門,這等於是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所以即使那人守諾回來,且相信春紅一直為他守身如玉,贖她出去、待她如初,等待春紅的最好結局也不過是成了那人的外宅,終生見不得光。只要正妻看她不順眼,將她轉手送人,也不需知會她的夫君。”
我也跟着黯然,這算是什麼結局呢,幾年的守候,只換來一個金絲鳥籠?重要的是,那人還記得春紅嗎?將近三年都沒有出現,大概……已經忘了她了。
與其接受殘酷的現實,倒不如抱着個美好的希望死去,騙自己說,那人還是記得她的,只是她福薄,沒能等到那一天。
我長長嘆氣,葉蘇仔細地看着我:“你是借屍還魂?”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搖頭:“不算是,我沒有死,起碼在我的印象里,我還沒有死。我前一刻還好好地走着路,后一刻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剛醒來時,我還以為是在做夢。我所生活的地方和這裏截然不同,生活習慣也天差地別,我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知道怎麼回去。好在那邊並沒有牽挂我的人,即使我突然消失,也不會有人為我落淚,所以我決定在這裏好好活下去。”
一段話說完,我險些咬了舌頭,這是我說的?啊呀呀,要不談話節目總是開在深夜呢,我們的堅強都是太陽能充電的,所以夜裏人總是特別傷感。
葉蘇沉默一會:“離奇古怪的事情,我也算是聽過一些。我聽說有人撞了頭之後,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忘了,我以為你也是。但是這幾個月看下來,我發現你所會的,春紅並不會。一個人可以突然不記得所有事,卻不會突然學會許多事,所以我想,大抵你的經歷要更離奇一些。”
他想了想,伸手拿過一根手臂粗的木柴,用力握了一會再攤開,掌心裏竟然只剩下片片木屑,我嚇了一跳。他想幹嘛?就算他是春紅的師傅,可是春紅也沒這麼使勁啊!他這是要直接千人斬啊?
他看着我:“我要殺你是輕而易舉的事,誰也不會因為一個窯姐兒的死投入太多關注和精力,所以,我不必費力去設什麼圈套。”
我艱難地咽了口吐沫,和平年代待久了,忘了功夫還存在於熒幕之外了!這哪是安撫,明明是赤-裸裸的威脅!
葉蘇一笑:“別怕,我只是好管閑事罷了。讓你去找沈家的麻煩,也是我確實沒錢用來做善事。——唔,還有,我看沈庭趾高氣昂的樣子,一直覺得不太順眼,所以想借你的手讓他擔驚受怕一陣。你別擔心,有我在,他動不了你一根寒毛。”
我嘆了口氣,耷拉着眼睛認輸:“小的在大俠面前哪敢說個不字兒,您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
幸虧我沒長那一根。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