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鼎立 第九章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三國鼎立 第九章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和尚起的早,周正清是被小白蹂躪起床的,周正清這邊抓起小白巡扔到旁邊,又給了幾塊剩餘的虎肉乾,那邊阿壽老哥已經推門而入,給兩人送飯。鹹菜米粥,分量很足:“周全兄弟,老哥給你倆送點飯”。阿壽把飯菜放在桌上,等兩人過來落座,笑嘻嘻的向周正清開口:“兄弟,你倆吃飯,老哥我跟你倆商量個事兒唄”。周正清狼吞虎咽,喝了口粥,再給嘴裏送上一筷子鹹菜,含糊着言語:“老哥您說,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熱心腸”。

和尚也不跟兩人插嘴,自顧自的招呼腸胃。

阿壽搓搓手,嘿嘿一笑:“也沒啥別的,就是昨晚我去見村長,村長一聽說兄弟你兩個是仙家人物,想見見世面”。周正清看了眼和尚:“就我倆這半吊子,見了村長,回頭丟了人,師傅估計又要吵着把我逐出師門了”。

阿壽一聽這話,覺得有戲:“周全兄弟,你先見見村長,有些事兒我做不了主,要不然,也不來麻煩兄弟了”。

周正清放下筷子:“行,阿壽老哥,你是實誠人,衝著你的面子,咱們也得去見見村長”。

阿壽拍着周正清的肩膀哈哈一笑:“兄弟給面子,是個爽快人”。

等兩人撂下筷子,阿壽招呼着自家媳婦收拾碗筷,領着兩人出了家門。

逸安鎮,糕點鋪子斜對面的酒館,姑娘早早過來收拾鋪子,里裡外外打掃個乾淨,姑娘有點不高興。惡客上門,自是誰也打不起招呼的心思,一身白衣的男子進門,面容清秀,梳起髮髻,別著精美玉簪,腰懸玉佩,手拿摺扇。隨意找了個位子:“姑娘,上酒!”

客人喝酒,店家沒理由不賣出些,錦憶姑娘看也不看那個白衣公子:“十年的還是八年的?”

白衣公子眯眼一笑:“當年的就成,總得先嘗嘗看。”姑娘翻了個白眼,譏諷一句:“看着是個公子,不成想囊中羞澀呦!”

白衣公子把玩着紙扇:“還不是因為姑娘的羞澀,都被我裝在了囊中?”

話音剛落,年輕的白衣公子遍體生寒,明明是初春暖陽撫撒全身,卻是渾身的冷汗直冒。剛剛一剎那,宛若自身與周圍完全隔離,神遊虛宙,若不是櫃枱邊的姑娘收手,只怕自己自然魂斷於此,不由得脫口而出:“點絳唇,姑娘好手段。”

剛要起身退出門外,不想櫃枱那裏,姑娘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抓過一把瓜子,眼睛緊緊盯着門口上方一處房梁,上邊隱約藏着個不算大的盒子:“酒錢放下,滾出去,別礙眼!”

白衣的年輕公子起身,苦笑着抱了抱拳,掏出錢袋子。這下可好了,屁股還沒坐熱呢,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剛要轉身出門,卻聽到姑娘的聲音:“還有買命錢!”

白衣公子差點冒着再接一劍的風險跳腳。娘的,一口酒沒喝到,付了個酒錢,還得再拿出點買命錢,只是想到姑娘一劍風采,着實不敢造次,不情不願的拿出一枚金色錢幣。乖乖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詢問:“姑娘,我能走了嗎”。

錦憶伸手扔過一壇酒:“動靜別太大,不然再接一劍。”年輕的白衣公子剛接過酒罈子,一聽這話,就有點雙腿發軟了,因為他正想找個地方,運用仙家神通,騰雲駕霧,迅速離開。

這個沒喝到酒,卻帶着七分醉意的白衣公子,抱着酒罈,踉蹌着離開。錦憶收起碎銀和仙家錢幣,趕緊搬了個凳子,放在門口,站在凳子上,取下木箱,打開,臉上頓時笑容滿面,就是帶着點小小的惆悵。

白衣公子叫做林月圭,出身大族世家,此時很是鬱悶,不過是來這裏還上個人情,試探深淺,卻搭了一大筆錢,更是險些把小命兒都擱在這兒。那可不是什麼小錢兒,是一般的散修仙師一輩子也難見到的那種白泉幣,仙家幾種錢幣中屬白泉幣價值最高。即便是自家底子厚實,卻也不能如此糟蹋錢不是?那位長得極為俊俏的姑娘,不光脾氣不怎麼好,動起手來也實在是可怕,更可怕的是那柄點絳唇,來歷太大,是流言中,少數幾柄一旦對上就要立即跑路的危險兵刃,那都是殺出來的名氣。

林月圭覺得自己也是運氣使然,竟然有膽子調戲那個手持點絳唇的女子,不過既然從劍下活着離開,那一枚白泉幣也算值了。只是讓自己以此嘗還人情的那個孫賊,這筆賬恐怕是要重新算一算了。

此時,周正清並不知道,她的錦憶姑娘,給他掙了一大筆錢呦,輕描淡寫的一劍,驚走一位鐫律境仙人,若不是不願在小鎮殺人,仙劍點絳唇之下,怕是要再填亡魂了。

阿壽帶着自己的周全兄弟和一個光頭,來到村長家,村長家很大。在搬來桃源村的兩百多年裏,村長在這裏可以說是成了世襲制。三人進了大門口,院裏是三間房,一側圈出一塊菜地,另一側搭着雞窩。最裏邊的那間房,一個四十歲上下,頭髮卻泛着灰白的人推門而出,腰裏別著木製煙袋桿。見到三人,趕緊讓進屋裏。村長不緊不慢的拿出煙袋鍋,裝些煙草,自顧自點着了,一手抓着煙袋桿指了指屋裏的桌椅:“都坐,都坐,家裏也沒啥好招待大伙兒的,就泡了點菊花葉子,喝口水,暖暖身子,倒春寒也怪冷的。”阿壽拿出茶杯,給兩人倒上茶水。

周正清看着這個端着煙袋的村長:“村長,我們年輕人,扛得住凍,聽說村長想見見我們兩個,我們這就連忙過來了。過會兒在村長這買些針線乾糧,我倆就該趕路了,不敢叫師門長輩久等不是?”

村長看看窗外,笑呵呵回過頭:“也不是我非要留你們在這山溝兒里多待幾天,實在是,唉。”村長嘆起氣來了。阿壽也是一臉的愁苦。和尚倒是直接,自己默默念上經了,大有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樣子。

周正清接着話茬問:“村長,您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出來,能幫忙的,我們儘力就是了”。

周正清早就打定主意留下來了,這個村子實在是有點特別,處於大明管制外的尷尬境地暫且不提,只說昨夜自己悄悄守了一夜的祭壇那邊,就確實很是古怪。陰森森的房前,被綁住的女子像是活祭,阿壽老哥說的夜晚的聲響也沒有出現。另外最重要的是,周正清昨晚發現自己無法離開村子,起初還以為是遇到鬼打牆了,可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周正清又去試了一下,否定了鬼打牆的結論。不過周正清可以肯定,絕對不是那位國師,也就是自己那位韓先生的傑作,以先生的手段,這種拙劣的雕蟲小技,就是狗肉上不了席。要不是和尚希望周正清先去看看那個祭壇上的女人,周正清還發現不了這些事情。自打和尚看見祭壇開始,其實和尚就一直惦記着,和尚確實是好和尚。他想救人,卻沒辦法做到,即使和尚真的將那女子救下,那麼和尚走後,這個女子的下場就真的會改變嗎,而且,和尚的確也沒有救人一時的武力。

周正清在外面溜達了一夜,回來后與和尚表明現在的處境,和尚這次倒是沒有給周正清遞過酒葫蘆,一是和尚同樣覺得古怪,二是酒葫蘆沒酒了,三是和尚同樣古怪起來,不僅不說話了,甚至有些沮喪。

村長嘬了口煙袋鍋子,緩緩開口:“我姓陶,在家裏排行老五,沒名字,人家都叫我陶老五。”姓陶的村長頓了頓,吐出口煙:“大概是十年前的一個夏天,下了場不大的雨,不過特別的是,那天的雷聲很大。雨持續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村裡人醒過來,突然發現,西面的山塌了一大片,好在沒傷到人。只是砸壞了一個早就沒人住的老房子。但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之後的第二天,村裡死了一個人,死狀非常凄慘,無論多強壯的人,死後都會瘦成皮包骨。之後,每隔上一個月,村裡總會有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死亡,而且都是死在夜裏。人們開始恐慌,大家都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在那之後,大家商量着,想要逃離村子,去外面,可是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人能離開這裏,所有人兜兜轉轉總會回到村子。這種恐怖的氣氛,籠罩了全村。我們開始想辦法,祭祀山神、土地、各路神明,可是,這裏就好像是被神遺棄的地方,沒有人能幫助我們。人們說是山神老爺發怒,不讓我們走出大山,於是……”。村長不說話了。

和尚臉色很難看,和尚是沉默,但和尚從來都不笨,甚至他從來都比很多人更加聰明。真誠和尚默誦經文,只有這樣,才能緩和自己內心的躁動。和尚看着周正清,目光清澈且堅定。周正清明白,於是所有人開始用活人祭祀給那個殺人兇手。周正清甚至背脊發涼,他無法想像,人心竟然能狠辣到這種程度。

周正清好似沒聽出來村長的於是後面是什麼意思,嘆了口氣:“沒想到村裡竟然有這樣的苦楚。”村長面色一喜:“周全小兄弟,你這是答應留下來幫忙了嗎?”周正清哈哈大笑,回答道:“阿壽老哥,村長,我要是不答應呢?”

阿壽愁苦的臉帶上幾分笑意,原本稜角分明的面容,瞬間變得有些陰冷:“嘿嘿,周全兄弟,還是答應的好,等事情解決了,老哥我給你們帶上些好的吃食再上路也不遲呀。”和尚原本手持佛珠念誦經文,卻突然沒了聲息,斜斜倒在椅子上。村長在鞋底敲了敲煙袋鍋,抬頭看着周正清:“我說小兄弟,你那個使刀的光頭朋友已經睡著了,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吧!”周正清看着眼前這一幕,忽然感覺很好笑,然後身體向後倒下。

大明京都,皇宮某處,一中年男子,身穿藍衣,原本清冷的臉上,現在竟是有了笑意,趙久這一摻和,倒是能給他韓拓律省下不少心思。

周正清睜開眼睛,看着和尚:“你到底想幹嘛?”和尚停止念經,抬頭看了眼所處環境。兩人均被捆了個結實,困在一處地窖內,周圍空無一物,只剩陰冷。真誠和尚面露悲苦:“我不過是聽到一部分事實,就覺得遍體生寒。”和尚語氣平靜,聽不出悲喜。周正清撇撇嘴:“你能阻止我殺人,不過你這身體扛得住嗎?”和尚沉默,不再搭理周正清。周正清也懶得自找沒趣,閉上眼睛,竟是睡著了。

和尚並沒有中什麼毒藥,暈倒之舉也不過是提醒周正清,慢些殺人。若是周正清一心想要殺戮,他沒有能力阻止,他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提醒。和尚也知道,周正清並非弒殺,只是周正清的情緒變化,讓他記憶猶新,那種瘋狂的氣息,在周正清與那隻修為在身的惡虎廝殺時,已經讓和尚印象深刻。

周正清在和尚裝作暈倒時,就已經察覺到自己正在慢慢地失去控制,本能的想要毀掉眼前的一切。回想起離鄉前,不由得想起姑娘說過的戾氣無法壓制一說,念及那個姑娘,沒由來的內心竟然緩緩平靜,也就任由自己那位阿壽老哥拿捏。至於為什麼和尚沒中毒,他周正清親眼看到和尚出門前擱在口中的某種防範人心的藥丸,怎麼說也是大寺廟出來的,這點手段不足為奇。

兩個時辰后,腳步聲傳來,阿壽老哥打開地窖上的小門,原本漆黑的視線,隨着散碎土礫掉落,光線照射進來。阿壽老哥順着梯子爬下來:“我說周全兄弟,考慮考慮吧,你們應該不知道,就算現在我把你們放了,你們也出不去桃源村,原本是打算等你們知道出不去了,再順勢叫你們幫忙,可是你呀,有點小聰明,我們自覺沒辦法瞞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點也省了相互猜忌。”

周正清看着自己這個阿壽老哥:“老哥你說的是哪裏話,我不過是開了個玩笑,我們想走不也要先捉了鬼嗎!”魁梧漢子爽朗的笑聲傳來:“哈哈,我就說我周全兄弟是個明白人,你們還非要逗逗我這小兄弟。”說著,走到周正清身邊,解開繩子,又去給和尚解開:“走走走,出去吃點好的,捆了一上午的手腳,肯定有些酸麻。”

周正清爬出地窖口,外面站着六個壯漢,手裏拿着不成制式的簡陋大刀,沒有刀鞘,看來這就是自己那位阿壽老哥的那麼容易就放自己出來的自信來源了。和尚和阿壽跟着爬上來,阿壽拍拍周正清的肩膀:“兄弟你倆可都是仙家弟子,我這也得準備準備,做做樣子,可不能丟了桃源村的臉不是。”

周正清陪笑:“阿壽老哥待在村裏有些屈才了,不如等我捉了鬼,跟我一起回去師門,學些神仙法術!”阿壽領着兩人去前面的房屋,六個持簡陋大刀的壯漢跟在後面,阿壽邊走邊說:“兄弟說笑了不是,我可不敢高攀,兄弟你捉了鬼,我就在這小山村裡窩上一輩子,不愁吃穿,省的到外面還要為吃飯發愁呀。”

進了屋,桌上擺着幾道菜,有肉有菜,很是不錯。三人落座,那六個持刀壯漢沒進門,就守在門外。和尚不言語,吃着飯菜,被捆一上午,已然是餓了。周正清一邊吃菜一邊詢問:“咱們什麼時候捉鬼,要是等個十天八天的,估計我師父會耐不住性子尋來”。一陣門折頁的強烈摩擦聲傳來,村長拖着煙袋杆子進屋,也不入座:“總要先解決眼下問題不是?你們都是聰明人,吃人的厲鬼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解決掉它,我們可以滿足你一切條件,多幾個朋友,對你們來說,也是好事。不僅僅是為了我們,也為了村裡兩百多無辜的村民,更為了你們自己。我們從未做錯什麼,只想簡單的生活。”

沒等周正清說話,和尚站起來:“小僧願意承擔。”這個一直很少說話的和尚,這一刻卻下定了什麼決心,或許從他走進桃源村的那一刻,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周正清不知道和尚為什麼一口攬過這個擔子,和尚本性善良沒錯,但和尚一直都是聰明人,而且是不迂腐的聰明人。

村長看着這個一直沒說過什麼話的和尚:“小兄弟,這就對了,你們東西我都沒動,那隻白狼也沒虧待,就請兩位仙人出手了。不出意外的話,那厲鬼出現就在今晚。村裡也不會什麼事都麻煩二位,引出厲鬼的臟活就交給我們吧。”和尚緩緩抬頭,聲音不大:“不勞煩施主了,那位女施主讓她回家吧。”姓陶的村長有些遲疑,阿壽放下筷子:“五哥,信這小兄弟一次,沒把握的話他也不能說呀,再說了,這個光頭小兄弟也不會想有個萬一的你說是吧。”

村長陶五點頭:“既然這樣那就聽你們的。捉了厲鬼,酒肉管夠。”說著,抬起煙袋桿,裝上煙葉子,點着,出門。阿壽同樣起身要走,卻被周正清叫住:“阿壽老哥,一會兒我倆能在村子裏逛逛吧,得找點能用的東西呀。另外那狼崽子可得幫我倆照顧好了,和尚不愛說話,我就指着它作伴了。”阿壽咧嘴一笑:“那都不叫個事兒。”令人耳根子生疼的開門聲傳來,隨着老舊的木門與門框碰撞,阿壽出門了。

兩人的東西全在屋裏,周正清翻了翻和尚的竹箱,掏出了一個葫蘆,卻被和尚搶走。和尚打開葫蘆,聞了聞,又將蓋子合上,把葫蘆放在一旁。周正清摸了摸和尚光禿禿的腦袋:“呦,和尚都想喝酒了?”那個只聞了聞酒氣便有些醉意的和尚沒頭沒腦的來了句:“相由緣現”

至少現在,這個法號境生的和尚,深刻的體會到了那句“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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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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