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最後的心意
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但凡墮入風塵,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為錢,二是無奈。無論哪種原因,但凡有點腦子的女人,都願意找一個固定的金主,不必在不同的男人之間流連。雷力條件不差,相貌說得過去,黑白兩道也很有些面子,更重要的是還未婚,又甚少傳出什麼緋聞,人品很是不錯。經營的好,說不準就麻雀變鳳凰,。
如果不曾遇到焰寰,我估計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從此脫離那個令人不齒的職業,有個正經的身份,想想都覺得很美好。
當然,只能是想想。
摸過桌面上的香煙,燃起一支,緩慢而冗長的吐出長長的煙霧,我低聲道:“力哥,你知道,我只是個風塵女,身份低微。”
“你以為我會在意?早在一年前,不就已經知道了嗎?”他也抽出一支煙點上,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如此這般,他也就明白了:“沒想到有人比我捷足先登,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我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知道會比較好些。”
“看來那人身份不低,至少要比我高多了。”他自嘲的笑笑,眼裏閃過一抹失望:“也是,明珠不可能蒙塵,既然我能看到你的好,別人自然也看得到。”
“力哥,您過譽了。”我輕輕按滅煙頭:“很多事,是由不得人選擇的。”
若非母親的病需要花費大量金錢,我不必丟棄學業選擇這條路。若非我與照片中人相似度極高的面容,焰寰不會在眾多女人之中選擇了我,改變了我的一生。
許多事情,彷彿冥冥中自有運行的軌跡。天下凡人不管怎麼變,都脫離不了早已設定好的路線,被指引着不斷前行。
母親的病,是命運的開始,帶領着我走向未知的未來。
雷力點了點頭,維持着男人應有的氣度:“既然如此,我不便再說什麼了。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想要脫離現在的環境,隨時可以來找我。”
他實在不需對我這樣的好的,像我這樣的女人遍地皆是,像他那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
這份心意,我心領了,只是,終究不能回應。
接下來的日子,雷力依然三天兩頭的過來,只是曖昧的話再也不提,如同朋友那般尊重相處。
陳玉蓮愈發看我不順眼,明着暗着挑了不少次,被花經理訓斥了一番,總算是老實了些。
妮娜也在我準備給她打電話的那天回了來,渾身珠光寶氣,煥然一新,想必是傍上了不錯的金主,我心裏有事,便沒有追問。
這些天來,電話一次也沒有響過,寂靜得讓我以為手機壞了,又去買了一台新機。然而換再多的手機也是老樣子,思念的那個人,彷彿已將我遺忘在角落,不再念起。
嘗試過撥打他的電話,提示已是空號。和不再撥得通的號碼一樣,我的心,似乎也缺了一塊,空空落落,連走路都會失神。
我與他的命運軌跡,竟是在自己毫無所知之下就終止了嗎?
別墅里還留着他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隔些日子便翻出來洗洗晒晒,假裝成他還在的模樣。進出時抬眸,看向陽台上隨風飄揚的衣服,總會生出一種他不曾離開的錯覺。
那樣的溫馨,和進門霎那的清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愈是思念,愈是噬骨蝕心。
而這樣的偽造出來的溫馨,沒過多久便被破壞了。
日升高空,正是我們這些夜生活者剛睡醒的時候。敏銳的聽到樓下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瞬間精神一震,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如蝴蝶般飛舞下樓。
“焰哥。”能有別墅鑰匙的唯有他一人,我欣喜的拉開門,看見的卻是一張年輕嚴謹的臉。
“秦姐,焰哥叫我來拿點東西。”劉瑞傑有些憐憫的看我一眼,客氣的問道:“沒有打擾到你吧?”
“他要拿什麼?我幫你找。”打開門放他進來,我叨叨絮絮的說:“他的東西多得很,都是我收拾的,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劉瑞傑神色複雜的盯着我看,許久,才淺淺的嘆息一聲:“秦姐,不麻煩你了,我是來收拾焰哥的行李的,他往後不會再來了。”
我腳下一滑,膝蓋重重的磕在階梯上,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竟是連站都站不起來。
“秦姐,你沒事吧?”他趕前幾步將我扶起,我用力搖頭,淚水奔騰落下。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狠狠的抹了把淚,扶着膝蓋:“真TM疼!”
到底是膝蓋疼還是心疼,我已分不出,只覺得從磕碰的地方開始,筋骨寸寸撕裂,痛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膝蓋都腫了,只怕要去醫院看看。”劉瑞傑自冰箱裏取出冰袋讓我敷上,低聲說:“抱歉,我得先完成焰哥的安排,你先休息休息,待會兒我叫車過來接你。”
過往柔軟的真皮沙發,此刻硌得我渾身難受。我沒有應答,聽着樓上翻箱倒櫃的聲音,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秦瑟柔,你不過是個密愛而已,早在剛和他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
被拋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苦做出這副樣子給人看?
冰袋的冷和傷口的痛不斷刺激着我的神經,一點一點把即將崩潰的理智拉回來。身份卑微到一定程度,是連在人前落淚都沒有資格的。
於是在劉瑞傑提着兩大箱行李下樓的時候,我已神情如常,就連臉上的淚痕,都用桌面上昨晚剩下的半杯涼白開擦過,沒有一點痕迹。
他很是意外,放下行李走上前來,自懷裏掏出一個信封:“秦姐,這是焰哥交代我給你的東西,請務必收好。”
我伸手去接,稍微動一動,腿上便鑽心的疼,唯有牽起一抹自認為完美無憾的笑容,裝作大方得體的樣子朝桌子努了努嘴:“放桌上吧,很抱歉,我目前無法起身,就不送你了。”
“不妨,我剛才打了電話,醫生一會兒就過來。”他把信封放在桌面,沒有過多停留,提起行李:“秦姐,保重。”
我不知道這話是他的意思還是焰寰的意思,劉瑞傑和我見面不少,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今天算是破例了。我能不能自作多情的以為,這些關心,都是那個男人交代下來的心意?
忍着痛楚拿過桌面那個信封,輕飄飄的一點實質感也沒有。撕開封口,一張支票慢悠悠的盪了出來,落到地面。
瞬間淚眼模糊,五百萬,這是他留給我最後的心意。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成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