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攤牌
炑臨昨晚上看到那壯漢,想當然的以為他背上的斧子是用來伐木的,現在想起來,他們的對話內容,乃至那壯漢說到木材時故意拔高的音量都十分可疑。
那吳強彷彿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之前炑臨沒找到他的時候,那麼長的時間都沒談生意,剛好炑臨趕到時開始談。
“既是山賊,為什麼要特意花兩年的時間來接近沈弈?”炑臨很疑惑。
王申銅略一思索,道:“最開始大概是為了那個宅子來的,後來看到沈弈,見色起意了吧,”他撓了撓頭,“大概。”
王申銅打算去沈家拆穿吳強的真面目,炑臨把他攔住。
“這個吳強很可能是生門境以上的武者,這樣貿貿然去占不到便宜的。”
王申銅管不了那麼多,他吩咐炑臨:“你給鄭洋報備一下,我先去沈弈那兒跟她說道說道。”說完不顧炑臨的勸阻一個人去了。
王申銅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熱衷於拆穿吳強,大概是見不得有人披着老實人的皮行苟且之事吧。
王申銅快馬加鞭地趕到沈家,這時太陽不過剛剛出頭。他叩響沈家的大門,隔了好一會兒,才有沈弈的聲音問道:
“誰呀?”
“我。”想了想自己聲音好像也不一定能被她聽出來,又補充道:“王申銅。”
裏面安靜了一會兒,又問:“老闆有什麼事嗎?”
王申銅皺着眉頭:“有,你方便開一下門嗎?”
沈弈不說話了。
王申銅等得心急,又重重地叩了幾下門,這才有啪嗒拉動門栓的聲音,沈弈探出半邊身子,並不將門完全打開,她臉上帶着些許歉意,問道:“這麼早,不知道王申老闆有什麼事呢?”
王申銅看她身上穿着家居服,以為是她不方便,於是目光下移,道:“這個吳強有問題。”
沈弈身體一緊,但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吃驚。
“你要多多提防他啊。”王申銅看她沒什麼反應,於是抬起頭堅定地看着她。
沈弈微微點頭:“知道了,謝謝老闆提醒。老闆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我要開始做早飯了?”說完就打算關門。
王申銅用手把門擋住:“我說吳強有問題,他是山賊。”
“知道了。”沈弈波瀾不驚地說。
王申銅對沈弈的反應感到迷惑,於是強調道:“很可能和兩年前殺害你父親的山賊是一夥的!”
這下沈弈終於變換了臉色:“你不要亂說!”
“我亂說有什麼好處?”
沈弈被問住了。
王申銅看沈弈的反應,以為沈弈是覺得自己有所圖,在胡謅以離間她和吳強的感情,便解釋道:“我又不圖你什麼,圖你錢?”王申銅不依不饒,“還是圖你人?”他擺了擺手,“別逗了,你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沈弈臉色變了變,眼睛起了霧,但她最後只是冷靜地說:“我知道了。”沈弈把身體藏到門后,“老闆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先回去吧,我要做飯了。”
門被關上了。
“什麼鬼?”王申銅揭露真相的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有些氣餒,他沒想過沈弈這麼不領情,今天之前還好好的。但是仔細想想也不怪她,一個是兩年來幫襯無數的大哥,另一個是萍水相逢的生意人,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相信前者吧。
王申銅自我調節好后,準備先行離開,收集更多證據后,再做打算。
王申銅正要騎馬離開,發現拴在身後的馬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環視一周,發現一個男人正牽着他的馬向鎮外走去。
王申銅追上去,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就回頭了。
“我見你和小弈聊得歡,想着牽着你的馬出去吃點草呢。”吳強笑道。
吳強把王申銅扶上馬,牽着馬來到郊外,兩人一路無話。王申銅坐在馬上惴惴不安,他這時候才想起炑臨的忠告,這人若是生門境,起了歹心,殺死自己和捏死一隻螞蟻沒有太大的區別。
“調查我花了不少功夫吧?”吳強突然開口,語氣意外的輕鬆。
王申銅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規規矩矩地點點頭:“嗯。”
“查出什麼了嗎?”吳強問。
“你是山賊。”王申銅說。
“不錯。”吳強承認。
“兩年前你參與襲擊了沈弈家的車隊。”
“這點有待商椎。”吳強不置可否。
“你是生門境?”
吳強仰頭看着他:“王申少爺對這個也感興趣嗎?”
王申銅注意到吳強對自己稱呼的變化:“你也調查了我?”
“當然,”吳強摸摸馬頭,“登城富商王申漸家的公子嘛,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王申銅腦子裏忽然閃現出鄭洋的影子,想來他在那天之後也把自己調查清楚了吧,畢竟是官府,查起人來比山賊還是要輕鬆多了,難怪,那天之後他沒找過自己的麻煩。
吳強蹲着看馬兒吃草:“老實說,我害怕王申家的報復,這也是我現在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而不是殺人滅口的原因。”
王申銅大感疑惑,他家有錢這點他了解,當然到底多有錢他也沒個數,只知道從小到大沒為錢發過愁,可是要說連山賊都害怕他家的報復,他是不信的。
似乎是看出了王申銅的疑惑,吳強笑道:“到底是小孩,你王申銅如此張揚的行事風格,這麼大還沒碰上過事兒,你真以為是你那個小保鏢的能耐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申銅騎馬難下,很不自在。
“我給你攤牌,我是山賊,”他站起身來,“最開始接近沈弈,是為了她家的房子,你也知道,這東西不像黃金,不能帶走,於是我鼓動她變賣,換成錢,能賺點是點嘛。我那兒有很多打劫來的藥材,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給她妹妹治病是管夠的……”
“那你為什麼要對她妹妹下毒?”王申銅打斷他。
吳強看了他一眼:“她妹妹經常發病,躺在床上,又遲遲死不了,活着也是是個累贅。”
“累贅?”王申銅不理解,妹妹拖累沈弈跟他有什麼關係。
吳強對王申銅老是打斷自己很不滿:“就是累贅啊,我娶了沈弈后,這個妹妹要給我添多大麻煩!”
王申銅一怔,在吳強把話挑明后,他以為吳強就只是為了錢,沒想到這人還在說要娶沈弈的事。
“錢你弄到手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們?”
“因為我愛沈弈,”吳強想也沒想就說,“你知道愛嗎小屁孩兒?”
王申銅被噁心到了:“一個殺人的劊子手跟我說愛?”
“你是真的不怕死。”吳強惡狠狠地說,“我是山賊沒錯,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人了?官府都沒我殺人的證據,你張口就來?”
官府確實沒有他的案底。
“娶了沈弈后,我願意金盆洗手,依我對道上的了解,找個鏢師的活兒,養家餬口沒有任何問題。我也想過普通人的生活,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兩年,兩年裏我對沈弈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單單是為了錢,她家那點資產我早就變賣乾淨了。”
王申銅想起沈弈說吳強曾經不讓她賣房的事,這下他弄明白了。
吳強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我現在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只是希望,你放過我。”
吳強突然懇求的姿態讓王申銅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吳強這個人太分裂了,有着憨厚老實的外表,卻是無惡不作的山賊,明明殺人不眨眼,現在卻大談特談他的愛情。
王申銅說:“你在官府又沒有案底,我就算不放過你,也對你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吧?”
“你出現就造成了影響。”
“我呼吸了你少呼吸一口?”王申銅還在說爛話。
“你看不出來沈弈喜歡你?”吳強很不想這麼說,自己喜歡了兩年的女孩喜歡上了一個剛認識幾天的人,任誰都不願意承認。
“怎麼可能?”王申銅詫異道,“你剛才不是看到她對我的態度了嗎?那是對喜歡的人的態度嗎?”
吳強並不想解釋。事實上昨晚上王申銅二人離開后,他就詢問了沈弈白天二人所做之事,當沈弈說到王申銅特地要來沈瑤平時吃的葯時,他就知道王申銅已經在懷疑他了。他動用沈弈對她的信任,說王申銅二人商人心性,見她兩姐妹孤苦伶仃,可能要打她家房子的注意,剛好第二天王申銅就來說吳強是山賊,沈弈自然是不信的,又想到吳強對自己說的話,以為王申銅挑撥離間,以便下手,於是態度冷淡。
至於沈弈喜歡王申銅這件事,只是吳強單方面的猜測。王申銅身上的公子哥做派和天然的自信,對沈弈肯定是有吸引力的。吳強自己小時候吃了太多苦,後來做了山賊也是和一群老爺們兒打交道,長得也一般,他知道自己並不討女生喜歡,王申銅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壓力。沈弈對王申銅有相當程度的好感,他的話會對她產生很大的影響,雖然王申銅找不出來證據說吳強與當初沈父的死有關係,但只要坐實了吳強是山賊,而且對她妹妹下毒,沈弈必然不會嫁給自己。
吳強倒是想偷偷殺了王申銅了事,可是王申家肯定會順藤摸瓜地查到自己身上,那時候來自王申家的報復,他承受不住,他手下還有許多兄弟,吳強不敢輕易冒險。與王申銅攤牌也是為了讓他放棄,好好的公子哥不當,何苦去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只要王申銅願意退步,大家都相安無事。
“別再深究了,可以嗎?”吳強目光凌厲地看着王申銅。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
一個男子躺在旁邊的樹枝上,慵懶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