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盛景意也在嘆氣。
她可喜歡王氏了。
王氏從小被身為一方鴻儒的祖父教養,學了一身學問,現在也被家事纏身,騰不出空來做別的事。
可惜這種事即便擱在後世,也是兩難的選擇。
家庭和事業選什麼好?沒有一個選擇是完全正確的。
就像有的人選擇挺身而出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對於被拯救的人來說是英雄,對家人來說卻是天大的傷害。
王氏嫁給韓端這麼個看似溫文爾雅、實則野心勃勃的人,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韓端背後還有一整個韓家。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穆鈞知道盛景意與王氏親近,見她送走王氏神色鬱郁,不由坐下問道:“怎麼了?”
盛景意聽穆鈞說話,才察覺他坐到了近前。她搖搖頭說道:“沒什麼。”
穆鈞一頓。
他伸手握住盛景意的手,把盛景意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掌裹在掌心。
盛景意抬眸看他。
“我希望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和我說。”穆鈞說道,“我們雖是挂名夫妻,但朝夕相處,又師出同門,理應無話不談才是。我的事你每日都替我分擔,你的事,我也想要知道。”
盛景意只覺掌上一片溫熱。
她發現穆鈞這人越發肆無忌憚了。
只是她與穆鈞年齡相近,本就容易親近,如今對上穆鈞專註的雙眼,心頭莫名一陣潮熱。
他的眼睛很好看,再狹長些會顯得不正經,再大些、再圓些又會顯得不穩重,現在看來剛剛好,尤其是眼底寫滿認真與誠摯的時候,更是叫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這樣的眼、這樣的臉,再配上這樣深情款款的話,再拿師兄妹當由頭就有點過分了啊。
盛景意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她與穆鈞對視片刻,冷不丁地逼近。
兩個人的氣息幾乎交纏在一起。
只是兩個人唇間仍隔着小小的距離。
穆鈞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他想法再多,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驟然嗅見盛景意身上的馨香、驟然被盛景意的氣息包圍,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師兄,”盛景意稍稍離遠了一些,不過兩人還是貼得很近。她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穆鈞手心都滲出了涼汗。
他下意識地攥緊盛景意的手掌。
他已經娶了她。
他不想放開她。
只是穆鈞很快想到他們之間的協議,想到她還未開竅,想到她對他毫無防備。
穆鈞鬆了手。
“我喜歡你。”穆鈞老實回答完,端正地坐好,背脊筆挺地對盛景意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利用你對我的信任。我只是覺得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嫁給我也是可以的,許多人都是成親之後才開始真正的相處,我們應當也可以。”
盛景意抬眸看他。
穆鈞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只覺那嫣紅的唇彷彿在蓄意勾引他。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親上去,有些東西只有盛景意願意給,他才能要。
穆鈞心潮湧動,手卻規規矩矩地垂到了身側。他乖乖認錯:“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他只是覺得,她既然不喜歡別人,應當可以試着喜歡他。
他也不想看着她喜歡上別人。
盛景意見穆鈞眉眼帶着幾分可憐,活像個被逼到牆角的小可憐,頓時想到成婚前後他的種種表現。
她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人這麼煞費苦心,就是為了騙她嫁給他嗎?
在成婚之前,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早早與他擬定了一長串的協議,若是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她便設法脫身離去。如今窺破了他的心思,倒顯得是她在欺負人了。
很多時候,盛景意都覺得人心是最不可信的,連自己都是今天想這樣明天想那樣,怎麼能要求別人能夠始終如一;可有的時候,盛景意又覺得人的感情,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該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它們宛若明珠般點綴在人的一生之中,讓人每次回憶起來都覺得溫暖而美好,也讓再平常不過的人生變得熠熠生輝。
在最好的年紀遇到美好的事物,不該一味地抗拒和猶豫。
她連最壞的結果都預設過了,又何必為難自己。
光看穆鈞的臉,她也不虧呀。
何況他還這麼喜歡她。
喜歡到豁出臉裝可憐。
盛景意再一次湊近。
穆鈞心如擂鼓。
盛景意伸手環抱住穆鈞的脖子親了上去。
穆鈞只覺全天下的蜜糖都流入了他心裏,又像是全天下的花都盛開在眼前。
等他確定落入懷裏的人是真實存在的,才終於敢抬手探上盛景意的腰,試探性地加深這一吻。
兩個人都沒經驗,只親了一小會便分開了。
只是穆鈞還緊緊地環抱住她的腰,捨不得放她離開。
盛景意抵在他身上,察覺他胸膛緊繃,心跳得彷彿能裏頭躍出來。她說道:“我跟你說,我很貪心的。”
穆鈞根本沒法好好說話,只能憑着僅存的理智“嗯”了一聲。
“別的東西,我很樂意和別人分享,但是丈夫不行。”盛景意說道,“你是皇帝,以後可能會有很多女人主動往你身邊湊,也會有很多人把女人往你身邊送,易地而處,我都可能受不了這些層出不窮的誘/惑。所以你若是動了心,我不會怪你,到時我們好聚好散,就像尋常夫妻一樣合則來不合則離。”
穆鈞說道:“不會。”
他不會輕易為誰動心。
論長相,世上連比得過他自己的人都少;論才學,世上少有有比得過盛景意的女子;論性情,世上更是罕有比盛景意更有膽識、更有胸懷的女孩兒。他怎麼會為了一些魚眼珠子,把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寶貝扔掉?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世上有長相、才學都堪稱一絕的女子,那也與他沒什麼關係。對方沒有在他少年時出現在他身邊,沒有與他一起度過那麼多日日夜夜,即便真有那樣一個人,他又有什麼理由非為對方神魂顛倒、非對對方魂牽夢縈不可?
就像在路上看到一樹好花,欣賞固然會欣賞,讚美也肯定會讚美,但也不是非把它移栽回自家院子裏不可的。
穆鈞認真說道:“若是我當上皇帝后變了心,你便殺了我當太后,當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盛景意聽了穆鈞這話,有點瞠目結舌。
她想的只是好聚好散,他怎麼就想到殺了他當太後去了。這個想法有點危險啊!
盛景意抬起兩隻手按住穆鈞的兩邊臉頰,直直地與他對視。她肅容說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感情這種事勉強不得,只要在一起的時候快快活活,就不算是白喜歡一場。只是變了心移了情,哪值得要誰的命!要是我喜歡上別人,你還要殺了我不成?”
穆鈞喉結微微地滾動了一下。
這樣四目相對,他根本說不了謊。
穆鈞只能說:“不會。”
他捨不得傷她,若是她兄長不與他提她的婚事,他也不會那樣騙她。當時他只覺天大的好事砸到了自己面前,什麼都思考不了,只想牢牢抓住那麼個微渺的機會。
“我永遠不會對你動手。”穆鈞保證道。
他的人生本來一片晦暗,沒有絲毫光亮,只有無窮無盡的謀算與無窮無盡的責任。
直到有一天,他聽過盛當家的女兒“清醒”過來了,好奇地打開房門走到過道上想悄悄看她一眼。
她生為賤籍,卻笑容明燦,彷彿覺得那樣的日子已經再好不過。
那個鮮少出現在人前的“痴兒”,逐漸出現在許多人的討論之中。
那個活力充沛的身影也逐漸烙印在他心底。
她的出身分明低入塵埃,卻有着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只要給她一點陽光雨露,她便蓬勃生長,眼底不見半分陰霾。
可後來接觸漸多,他漸漸發現她身上有許多秘密,她心底也有不曾對外人道的陰翳。
她也害怕寂寞。
她也害怕受傷害。
她只是更擅長向前看。
他跟着她往前看,看到前方明亮燦爛,美好的事物比比皆是,彷彿唾手可得。
他想要跟她一直這樣走下去。
一想到她可能會從這世上消失,他根本無法接受。
若是有一天她真從世上消失了,他肯定也隨她去。
盛景意對上穆鈞那雙暗潮湧動的眼睛,不知怎地覺得手上有些發燙。她忽然意識到,她好像真的招惹到他了。
盛景意目光落到他薄薄的唇上。
不是說唇偏薄的人會比較薄情嗎?怎麼看他這眼神,倒像個情聖轉世。
不管是真的還是演戲,看起來都有點嚇人啊。
盛景意捧着穆鈞的臉,往他唇上啄了一下:“反正,你不許再偏激的想法。人命是很寶貴的,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我很愛惜自己的命,你也要愛惜自己,別動不動把殺來殺去掛在嘴邊。”
穆鈞被她馨香的氣息逼得理智全無,完全無法再思考,只能僵僵地應道:“……好。”
盛景意見穆鈞這幅模樣,不敢再撩/撥他,麻利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這畢竟是要經常見外客的書房,她可不能不小心撩出白日宣淫來。
盛景意輕咳一聲,生硬地轉了話題:“你們剛才商量了那麼久,應該把事情都敲定下來了吧?”
穆鈞原本還覺得身在夢中,聽盛景意提起正事不由又坐直了身體,說道:“朝中有韓家去周旋,應該不成問題,不過他給推薦了幾個人,到時可能要安排到計劃里去。”
盛景意對此沒意見。
反正事情總要有人去做,韓端眼光高,他看好的人肯定不差,當然是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兩人就着正經事討論起來,一本正經地討論到了晚膳時分。
立夏她們和平時一樣伺候着他們用膳,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們之間有點不一樣了。可是細細看去,他們又只是和平時一樣坐在一起邊吃邊交流着不同菜色的味道,瞧着並沒有什麼不同。
立夏在心裏犯嘀咕:到底哪裏不一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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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改了,主要是,感覺已經離題差不多一百章,好久都沒寫過繼承青樓相關了,離題小能手開始嘆氣。
“窈窕繁華”是我前幾天看書時看到的,當場對這個詞一見鍾情!我查了查出處,是出自《西都賦》,意思好像是指姣麗美好的美人們。這裏取的是小意兒從秦淮河畔走到臨京,一路站在繁華背後翻雲覆雨(?)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意會一下就可以啦。
這個書名確實不怎麼吸引人,不過小意兒的好榜單基本已經上完了,以後應該也沒多少機會在別處露臉了,甜甜春開始放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