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太太看過了要給章家的禮單,李慕亭又送上一份禮單,這次卻是直接遞給章君言的,她笑道:“大嫂,這是為周家備的禮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請大嫂過目,有什麼需要添的儘管告訴我。”
章君言拿到禮單笑道:“弟妹太客氣了,我是信得過你的。”
“自然知道大嫂是信我的,只是我怕自己出錯,所以勞煩大嫂辛苦,再為我掌一掌眼。”李慕亭笑道。
她既這樣說了,章君言便打開了禮單看起來。
章君言年輕時丈夫去世,她捨不得兩個年幼的孩子,老太太問她時,她說不願改嫁,這一生只願守着兩個孩子,看着他們長大,娶妻生子。
如今大女兒已經出嫁,回家過兩次,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可見過得十分順心,她的夫婿齊瑾和乃是自己千條萬選出來的,果然沒有看錯,來蔣家的時候待女兒的心意是做不了假的。
如今兒子也要娶親了,章君言覺得自己這十幾年的辛苦都值得了。
當除為蔣暉說親也是破費了一番功夫。蔣家女兒不愁嫁,蔣家男子卻不好說親。
蔣家不同於別的功勛世家,蔣家的地位都是蔣家男子真刀實槍在戰場上用命博回來的,說不定哪一次就回不來了。十三年前京城那一片慘白還歷歷在目,所以眾人雖看重蔣家的地位和門風,卻不肯輕易將女兒嫁進蔣家。偏偏尋常人家章君言也看不上,所以蔣暉比蔣煦還大了一歲,卻要等明年春天才成親。
周家乃是她千挑萬選之後為蔣暉看中的未來岳家。
周家家底不算厚,從上一輩周家老太爺起才算髮跡,但是老太爺當年是御筆欽點的狀元,告老之前曾位至副相,管禮部,工部,戶部三部,深得皇上信重。章君言看中的是他家的嫡長女周宿溪,周家三老爺,禮部侍郎周彥的長女。家世清白,教養極好,知書達理,周家雖不算高門,但是這樣的人家做未來定遠侯的岳家也算相得益彰。
蔣曄並不懂這些,她只知道自己跟隨母親出門時,曾見過這位周家姐姐的。蔣曄聽說大哥哥定了這位姑娘的時候還在心中想,難怪大伯母會看中她。大概是嫡長女的緣故,她頗有長姐的風範,平日大家在一起,她是不大說話的,更多時候是笑着坐在一旁看她們玩鬧,但若是有哪個鬧了不高興,她總是第一時間察覺上前開導,偏偏她最是溫柔又公正,大家都信服她,也都喜愛她。
蔣曄對這位未來嫂嫂很是喜歡,所以給大哥哥寫信的時候特地好好誇了一通,大哥哥在回信中裝模作樣訓斥了她幾句,信的末尾卻說有什麼消息記得寫信告訴他。
蔣曄腹誹,大哥哥竟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章君言看完禮單笑着還給李慕亭真心實意地說到:“弟妹準備的很周全,我實在不知還能再改動什麼。”
得到大嫂的認可,李慕亭也十分高興,笑道:‘大嫂若覺得沒問題,我就讓他們開始準備起來了。”
蔣家世代勛爵,一到年關,迎來送往,總是格外忙碌,這還不到十二月,李慕亭就得讓人開庫房照着禮單把東西全備好,免得到時候忙亂出什麼差錯,而在此之前為了擬禮單,她已經在庫房查看許久了,刪刪改改,才定下這最後三份禮單。
蔣曄平日對管家女紅一概不感興趣,加上今日起的早,此刻已經聽得昏昏欲睡,待蔣晟輕輕拉她衣袖,蔣曄才回過神來,一臉懵懂地看向二姐姐,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
蔣晟小聲提醒她:“祖母說今日在這裏用早飯。”
蔣曄這才懵懂地點點頭,跟着二姐姐起身,隨母親他們入了內間。
屋裏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早飯。
待老太太入座后,蔣曄才緊跟着坐在二姐姐身邊。
老太太拿起筷子說到:“家裏用飯,不必拘束,都吃吧。”
蔣曄倒也並不客氣,看老太太動了筷子,立馬伸手夾了一個蒸南瓜,結果又被母親瞪了一眼,蔣曄覺得奇怪,自己啥也沒說,母親做什麼又瞪自己,不過有蒸南瓜在,蔣曄也懶得去想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來母親的白眼了,反正早晚是要罰自己的,等到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為什麼了。
蔣曄十分想得開,開開心心地咬了一口軟糯的蒸南瓜,滿意地品嘗起來。她最愛這道蒸南瓜,是選巴掌大小的南瓜,挖去裏面的穰,裏面塞上各色餡料,若是愛吃甜的就放芝麻花生陷兒,澆上牛乳,上鍋蒸熟。若是愛吃鹹的,就把肉剁成肉糜,調了味塞進去上鍋大火蒸了,又是另一種風味。老太太今日上的這道是甜味的,一口咬下去滿滿的餡料,夾雜着南瓜的清甜軟糯,蔣曄很快就消滅了一個,剛想再來一個,就發現盤子裏只剩下一個了,看來大家都愛這道蒸南瓜。
只是蔣曄知道,若是今日她動了這最後一個,回去定又是好一番教育,當即便收回筷子,轉而夾另一道野菜燒鴨子。這鴨子是先在滾燙的熱油中炸過,然後與野菜同燉,燒出來的鴨子又香又酥,野菜也味道濃郁,這道菜佐粥最好,蔣曄配着這道菜很快吃下一碗紅米粥。
李慕亭看得嘆氣,若不是老太太還在,她定要忍不住訓斥蔣曄,桌上幾個人,就她吃得最快最不含蓄。三姑娘自不必說,她身子不好,從來吃得少,又不能吃油膩的,所以只動了幾筷子清炒枸杞頭。二姑娘也吃的十分含蓄,偏偏蔣曄狼吞虎咽,兩相對比,李慕亭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滿意。
老太太吃飯間隙看到她看着蔣曄不說話,再看蔣曄還沒事人一樣抱着一個蒸餅在啃,老太太忍不住輕笑,決定幫自己這個小孫女說句話,免得她回去又要挨訓。
於是她放下手中的碗道:“看曄兒吃的這樣香,不僅是我,我瞧着晫兒都多吃了半碗粥呢。”
李慕亭一愣,一時竟不知老太太這話是不是誇蔣曄。若說是誇呢,能吃着實不是什麼值得誇的事情;可若說不是誇呢,老太太這話和明明白白的笑意,似乎也確實是誇讚。
李慕亭心中嘆氣,別人家女兒都是被誇讚溫柔賢惠,善女紅,長於交際,便是誇個容貌美也好,偏偏自己的女兒只能被誇能吃,她這個做母親的着實不知該如何接下這樣的誇讚,奈何老太太誇得這樣誠心,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說到:“能讓老太太多吃半碗飯也是這丫頭的一點作用了,老太太若是不嫌她煩,以後就叫她來陪老太太用飯,正好也跟老太太學學規矩。”
蔣曄正啃餅呢,聞此噩耗,手中的蒸餅忽然就啃不下去了。
倒不是她不喜歡老太太,只是讓她每日早起,着實是對她最大的懲罰,她寧願讓母親念叨自己兩個時辰也不願每日早起。
一看她這視死如歸的表情,老太太就知道她小腦袋裏在想什麼,當即笑道:“這丫頭平日最是躲懶的,要她日日早起真正是要了她的命了,我可不做這個惡人。”
李慕亭羞愧不安,自己養的女兒,能說的不是能吃,就是愛躲懶,她這個母親在這裏真是坐立難安。
偏偏蔣曄一聽老太太不用自己早起過來陪她吃飯,當即覺得還能再吃一個蒸餅,於是看向老太太十分真心地道謝:‘多謝祖母,還是您懂我。”
老太太笑着示意她看一眼自己的母親,蔣曄迷惑轉頭就看到母親正一臉平靜地瞪着自己,蔣曄猶豫了一下,沒敢再伸手拿一個蒸餅,乖乖低頭啃完了自己手中的蒸餅,不敢再說話了。
老太太看她這副模樣笑着對李慕亭說到:“我瞧着曄兒這樣想吃就吃,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就挺好,你平日也不要管她太嚴了。”
李慕亭看蔣曄一眼道:‘兒媳知道了。”只是心中卻想着今日回去要怎麼教訓蔣曄。
可憐只有天真的蔣曄以為母親此刻說的是真話,待她被母親揪到思靜軒一條條列出她今日罪狀時,蔣曄才明白一個詞,叫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