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鄉村殺豬菜
李家今日的殺豬宴，要上一道名為“血腸”的新鮮菜，味道也好的不得了！
這話從灶房裏試吃過的那些婦人嘴裏傳出來，不多會兒工夫，所有來赴宴的賓客都知道了，大伙兒期待地向馬氏打聽，談笑間讓馬氏聽到了不少恭維的話。
她自覺面上有光，在門前擺的十幾張桌子間穿梭着招呼客人，腳下生風，像是有了用不完的力氣，嗓門都比平時高了不少。
開飯之前，葉紅葉果也來了，他們不急着找地方吃飯，而是幫着葉青端菜。
馬氏遠遠瞧見了，心中更對葉家姐妹喜歡了幾分，眼看眾人入席都差不多了。
她過去笑呵呵地拉過葉青，避開其他人，才壓低了聲音說，“都忙了一上午了，這會兒上菜的人手足夠，快帶你姐妹吃飯去！我讓小鶯給你們佔位置了。還有啊，等會兒吃了飯，你先別急着走，等人少了，嬸子還有些話跟你說。”
馬氏滿臉笑容，對待葉青的態度與早晨剛見時簡直是天壤之別。
葉青並沒因此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她只是淺笑着點了點頭，“多謝嬸子照拂，等散席收拾完了，我就在院子裏等您。”
姐妹三個朝黃嬸在的那桌走去，黃小鶯連連招手，“小青，紅姐，果子，這邊！”
她做出的舉動太過顯眼，引得周圍坐着的人都好奇地打量過來。
黃嬸嗔怪地瞥一眼女兒，眼底卻滿是寵溺的笑意，這孩子就是天生的熱心腸，脾性上來了就從不顧忌旁人的眼光，這點，倒是隨了她這做娘的！
葉青姐妹三人就在黃嬸母女身邊落座，閑聊起田間地頭的瑣碎事，不多時桌上的菜也上齊了。
這殺豬宴上的菜不講究刀工，做法也沒什麼花樣，通常就只有三四道菜，還有大米飯白饅頭，全都用大碗大盆端上桌，要的就是大口吃肉的粗獷氛圍。
醬燒豬大骨燉芋頭，醬色的肉骨上還有不少肉，入口酥爛咸鮮十分下飯，裏面燉着的芋頭則吸飽了肉湯，又香又面，吃起來絲毫不比肉遜色。
白湯煮豬皮，小火燉到了火候，豬皮綿軟又筋道，卷着自家做的酸漿芹菜吃，兼具了爽脆酸香，讓人忍不住端起燒酒多抿兩口。
最受矚目的還是那道血腸，可因為份量實在有限，每個桌上只擺了一盤子。
大夥各自夾起一塊蘸上蒜泥醬油，入口咬下的瞬間，許多人都露出了幸福的表情。這是什麼？也太好吃了吧！
外層柔韌，內里鮮嫩，通過咀嚼能體驗到無比美妙的口感，再加上蒜泥醬油的相助，吃着微辣咸香，無論下飯還是下酒都再好不過了。
一盤血腸很快被瓜分一空，每人能吃到嘴裏的頂多也就兩三塊，當真是意猶未盡，有人立刻叫住馬氏，七嘴八舌玩笑着起鬨。
“這血腸是怎麼做的，也給咱們教教唄！該不會捨不得教吧？”
“就是就是，難得有這個好辦法，以後誰家殺豬，豬血就不用浪費了。”
“這麼說來，血腸還是個稀罕菜，只有殺豬當天才能吃的着呢！”
馬氏留了個心眼兒，笑說，“我也還沒學會呢，這是葉家三姑娘親手做的，人家自個兒的獨門秘方，哪兒是咱們看兩眼就能學的？”
她說著把葉青指了出來，鄉下人大多樸實，見葉青是個面生的小姑娘，又聽說是人家的秘方，倒沒人好意思再多問了。
葉果悄笑着道，“也難怪他們激動，二姐做的這個血腸真好吃，剛才還好我下手夠快，才搶了兩塊呢！”
葉紅聽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弄得餓狼下山一樣，叫人看着可笑話了。”
葉青安靜地扒拉着米飯，心思卻飄在別處，結合剛才馬氏的反應，她大概明白了馬氏對她態度的大轉變，究竟是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了。
葉青眼中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有需求就好辦了，正好她也有想要的東西，這下子就是兩兩互換，誰不欠誰的。
殺豬宴因為菜式簡單，上菜快散席也快，等女人們收拾完了桌子告辭離開，黃嬸母女也有事先走了，李家小院總算恢復了安靜。
馬氏遞給葉青一個麻袋，“剩下半條豬脊骨，沒多少肉，拿回去燉湯吧。”
葉青也不推辭，接過來道了謝，“血腸的做法，嬸子若有興趣，我還想着要不要跟您細說說？瞧您家境殷實，應該時常能派的上用場。”
葉青說的這話，對馬氏而言無異於“想瞌睡就遇上送枕頭的”。
這個時代，做廚子的大多講究個“秘方”，自創的食譜就是他們立身之本，除了選擇性地傳給嫡系徒弟之外，旁人要想打聽，那就是犯了人家的忌諱。
馬氏萬萬沒想到，這姑娘竟然如此大方，主動要把方子告訴她！
她當即高興地一拍手，“好，沒想到你年紀輕輕不但手藝好，為人還大方！”
原來，馬氏心裏打的算盤是，自己若學會了血腸的做法，那就成了村裡獨一份，以後村上誰家殺豬，還不得說盡好話請她去？
她本還想着先給葉青點甜頭，再好好攀談套話，最好能把做法給套出來，沒想到不等她費口舌，葉青自己就答應了。
馬氏歡喜的不行，熱情地招呼葉紅葉果坐在院子裏喝茶嗑瓜子，就她一人領着葉青往灶房去。
葉青指着不同的調料，詳細地告訴馬氏每一步的做法，馬氏都認真記下。
說了一半，葉青閑話家常般提起，“聽說這村有個張員外，嬸子跟他家熟么？”
馬氏一愣，手裏的鹽罐子差點砸在地上，可她再看葉青的表情，不像是揶揄諷刺自己的意思，這才沒有發火，壓低了聲音說，
“呸，快別說他家了，也就是你住鄰村不知道，這村子裏哪個好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見了那老頭不躲着走？誰願意跟他家扯上關係啊！”
聽這話說的微妙，葉青不動神色地問，“這又是為什麼？前些天我還聽說，他家是出了名的富戶，有好幾家都爭着想跟他家兒子結親呢。”
“我呸！”馬氏也是個直脾氣，聽這話忍不住往地上啐了兩口。
“無非是眼看騙不上本村的姑娘了，讓那黑心媒婆到別處騙人罷了！那張老頭就不是啥好貨，給他家幹活那些長工，私底下誰沒罵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