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度陳倉
蘭蕙驅月色奧迪直奔二礦區,一路顛倒乾坤、山道彎彎、下坡上崗,大開眼界。
原來二礦機關樓矗立在大山坡沿上,臨近繞山公路,樓前突現一老黃牛,金礦石雕鍥,牛頭瞪眼斜頂,似在苦力拉車,狠力頂牛。
下車后,蘭蕙直上三樓找顧礦長。顧礦長肥頭大耳、逢人便是笑呵呵,但今天瞥見門口蘭蕙卻只顧敲電腦,無點樂悠悠的笑語。
顧礦長看重私企老闆,瞧不上私企員工,尤其代經理這樣的僚,級別與他差不多,但自認為硬度比他差得遠。
蘭蕙,他早認識,知她是貂皮毛千金、上海復旦管理學院俊才倩女,但她不在大上海發展,回到大西北、戈壁灘、山溝溝里來,顧礦長就有幾分不屑的意思。
又聽說她辭去國企公關銷售之職,跑去老龍頭那裏了,給代時興作助理,還搭了一個黑道上的蠻子,還和一個法國佬出入旅社商場,顧礦長還真的不想理睬,裝作用心操作電腦。
“礦長,你好!”
“你真是好礦長,公務辦公專心致志,可否忙裏偷閑給蘭蕙一點時間?”
“當然,當然…你是…噢,老毛頭閨女,代經理得意之助手,國風之幸。”
蘭蕙一直走到辦公桌左側翼,伸出纖纖玉手,顧礦長不由自主地站起,佯作笑容可掬地遞來大手握住。聽到他粗沉的氣息,見他微斂的眼光,阿蕙知他心裏不大歡迎自己,她想這是“磨礪的好機會,人脈的佳握。”
她也裝作沒見礦長表情,透過窗戶看着樓后一高一低的小山包下,有些木板、油氈、鐵絲搭成的工棚,幾個工人在工棚前場地上走動着。
顧礦長也向外探望着說“開山掘井,礦工很苦,希望貴公司能造出最先進掘井機。”
“礦長大哥,你貴人忘事多,你允諾代經理美意,通向先進掘井機的一批曲軌礦車上左右銷軸,一個多月了,也不見載過去,小覷人呢。這次三號老井改造,活去了大雅。”
顧礦長從身後壁櫥取出冰糖桂圓紅棗的三泡台,倒進一個蘭花白瓷杯,幾下叮叮噹噹,但蘭蕙坐下了,卻還說“馬上要去冶鍊廠。”
他看她似雨後放蕾般清麗動人,丹鳳眼黑白明晰,射出執傲氣;她思維之光敏捷、純真、睿智,對這姑娘顧礦長有了點感覺。
“活,有。對你們,我們擔憂:一是產品質量,像三號罐籠,每日提上落下,稍一不慎,要出大事故,質量絕對過關,你們能否保證?
二是工期,一個星期要貨,你們能拿下?”
“能拿下,國風優質,保期,經理方針確定了的,劣品、過期,你罰款好了。
你儘管放心,我老爸總管品質,大哥你不放心?我們的車、鉗、銑、刨,許多來自大雅:有技術比武狀元、能手,有省級、地區級勞模。
就是大專院校、技校畢業的,也大多技術精湛,能打硬仗,你還猶豫呀,完工了,我請你喝酒。”
顧礦長低頭看電腦上礦石流程圖,漫不經心地說,“現在我們不上酒店,誰敢?我是不敢。”
蘭蕙帶點婉嬌地說,“我私下請你,我出血,與國風無關,你是幫我呀,大哥。”
礦長有研究生、本科生的女友,但她們的牌子都沒她的硬,交個這樣的女友,他顧礦長臉上也有了金光。
“是的,”他說:“大雅現在正能量、技術力量很弱,最近有一批數控礦車輪子,軸承孔內徑超差廢了,價值幾十萬,影響我礦石輸送,一天上千萬哪,總公司知道這事,最近可能在大雅召開安全品質現場會。”
“我聽說了,所以才來求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給國風敞開你的大門。”
他遲疑地目測一下蘭蕙,彷彿稱一稱她夠不夠分量,沉重地抬起手,抓起桌上電話,給大雅經理直撥,問三號罐籠之事。
大雅弋經理說:“對不起,顧礦長,今早調度會,生產技術科長講,明天下料,工期可能要往後推遲一兩天,咱們是老關係戶,我正想和你老哥商量吶。
最近我公司定了香港J跨國集團公司集裝箱一批角架,這兩星期以來,夙興夜寐,鑄造、加工集中兵力打大會戰。
找到這批活不容易,港方剛才來電話,必須履行合同協議,每月遞交四千件,不然扣罰。
你是老客戶了,稍緩,行不?希望你能給以我們寬容。”
“三天了,還沒影子,算啦,等不及了,”顧礦長狠勁“啪”地拍下電話,又抓起礦區內部程控電話:
“業務科嗎?李科長,你好,我想你呢,你親去一趟大雅,告訴大雅生產經理,三號罐籠不用他們加工了,再把曲軌礦車左右銷軸給國風,人家經理助理在我這裏。”
顧礦長打完電話,蘭蕙可真的要走了,她說:“大哥,我公司最近在北戴河一個新區蓋了二十套法式別墅,你要,我們經理說,價格可以便宜。”
這回顧礦長“哈哈”地笑了,“蘭蕙,好好乾,你們經理可是清華高才啊。”
蘭蕙吃了一驚,她可沒想到代經理來自清華,“我告訴你,你要保密哦。我曾在總公司組織部待過,看過他的檔案,他的檔案當時沒下到大雅,大雅書記到組織部看過。
代時興是主動請纓到最艱苦的地方去,不像當時其他一些清華、北大學子要去英美。
他下來,不想以清華招牌嚇唬人,因此,他在大雅一直隱瞞自己真實身份。”
顧礦長還講了些代經理如何應聘國風、如何與十五個老工人一起艱苦創業的趣事。
最後顧礦長說:“我兒亦學機械,上海華東理工大學畢業,現在上海,吾亦想揆他趨此龍首山下戈壁灘上,礪煉礪煉,大丈夫當如此也,燕雀安知鴻皓之志哉。”
蘭蕙抿嘴而笑,不亦樂乎,她早聽說礦長大會講話古白相間,皺眉一想說:“劉邦大街上見到秦王說的,與陳勝耕傭時想的,其意暗合。”
“不愧為復旦高才,”礦長笑道:“你幫我轉告代經理,問他還要不要技術人才?我想讓兒像代經理似的,先在下面泡兩三年,實習車、銑、刨、鉗最好。
鉗是老爺車是爸,刨是金龜銑王八。”蘭蕙忍禁不住,笑破肚子了,“嗤”的一聲,差點沒把嘴裏阿爾卑斯巧克力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