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地奔徙裂脊竹
潮汐的大風暴基本上持續不了多長的時間,雖然它的覆蓋影響範圍能達到全球的程度,但是它真實的涉及半徑差不多也只有半顆星球。
這股倔強的風暴會順着它生成的方向一個勁地前進,根本不會拐彎,每次遇到冰川都會減弱自己的強度,雖然雲層中儲藏的熱能足以讓它再次增強,但是總有一天它會停下來。
等到這次偏移南極的冰川再次被熱帶風暴所融化之後,大風暴的凝聚力徹底解散了,殘餘的熱量與海洋的上升氣旋相互融合,形成大大小小的風暴餘波,向其他方向移動而去。
這些更小一些的風暴潮只能算是過量雨水和雷電的宣洩口,並不會對諸如漂浮大陸之類的大型事物造成影響。
在海面之上擴散開來的裂脊竹族群已經發展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規模,它們成功霸佔了整片海洋,幾乎每一處海水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這些初代的霸主們,在長時間的中性演變中出現了更多軟質化的特點,氣球般不斷進行氣體交換的上層腔體已經能夠在熱能的反應之下進行自身體量十倍大小的擴張了,並且在每次擴張結束的時候都會進行一次體量巨大的排氣,將植株體短暫的推向空中,一些已經到了繁殖期的裂脊竹會在空中開裂。
而那些原本只作為水分引導器官的根須也已經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它們開始變得短粗而多節起來,其中一部分的空腔還能支持裂脊竹在海面上將自己的軀幹露出更多的部分,以吸收更多的陽光。
但這樣做的同時也引發了一個現象,那就是海水儲量的過剩。
被根須廢棄的空腔會很快因為硬質密閉殼的疏鬆而滲透入海水,再次成為水分子的運送器官,其中的空腔更像是一個水泵,持續不斷地進行水分輸送。
在每次頂部空腔進行呼吸的時候,這些空腔之中的水分會因為負壓而快速被抽取上去,些許因為液壓引起的力會使得這些根鬚髮生收縮和摺疊。
這些裂脊竹根須摺疊的程度越大,它們本體的高度就會越高,每次進行繁殖之後後代的播撒廣度也會比其他植株更遠,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裂脊竹開始運用液壓摺疊自己的根須,並且在即將進行繁殖的那一次“跳躍”中會飛躍到更高的位置,然後播撒自己幼體。
一般來說,只要裂脊竹個體被母體播撒地越廣,它們擁有的繁殖和生長機會就越多,但凡事也有例外。
曾經作為裂脊竹原始母體的那塊大陸在上一次的風暴之中被幾簇閃電擊中了乾燥的邊緣和死去的植株纖維,這塊大陸上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海岸邊緣的火焰雖然沒有燒多久就被海浪熄滅了,但是高溫和發生化學反應徹底硬化的鎂鹽、鈣鹽阻隔了植株體之間的交流,殺死了很大部分的植株母體。
雖然最後在灰燼和鹽堆上存活下來了一些植株,但是它們之間已然相隔的很遠很遠了,根系之間根本沒有能夠聯繫的到的位置。
陸地上原本死亡的聯合植株徹底在內陸圈的一場大火之中化作了灰燼。
雖然本身這塊大陸的纖維很耐熱,甚至可以承受熔岩的滾燙,但是在失去生命活性調節之後的它,已經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做到與火共舞了。
它出現了裂縫。
雖然很小,相比於整塊大陸的寬廣程度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這些縫隙成功將海水滲透到了內陸,形成了一些斑斑駁駁的微小水窪。
在這些水窪每天被太陽暴晒之後,更深一些的鹽井將出水口堵了起來,使得滲透進來的海水能夠儲存更多。
然後,某一天,一根高高躍起的裂脊竹在正午的陽光之下抽空了自己所有的水分,將自己的空腔對準了某個它無法感知到了方向:那裏空曠、陽光充足、肯定很適合幼體生存。
遵循着自己的本能,裂脊竹的氣囊破開了一個小口,龐大的氣流和些許從底部水腔之中溢流而出的海水順着十幾個幼體的噴射跑到一同湧出,帶着生命繼續下去的動力和願望奔向了那片比同伴和自己生存地要更好的地方。
那裏很空曠,空曠到只有鹽渣和灰燼沉積物。
十幾個幼體上裹挾着的水分和它們體內的水分迅速被乾渴了許多年的鹽抽走,企圖與它們爭奪水分的幼體一個接一個地枯萎,失去水分的植株只剩下了纖維。
有一個比其它植株更加強壯,更加完整的裂脊竹幼體,它與其他的幼體落點沒什麼不同,也是一堆鹽巴和灰燼之間的不毛之地,原本他的命運也會與這些早就成為塵土的傢伙一樣,成為這些灰燼或者鹽渣的一部分。
但是它在即將枯萎的時刻做出了一個只有繁殖期才會發生的動作——跳躍。
沒人知道為什麼這個傢伙的基因組會引導它這麼做,但這一次錯誤般的巧合拯救了它。
在那片絕望的鹽鹼地之中,這顆裂脊竹幼體的落點很巧,正好落到了一塊比較大的鹽井周圍,它的一根根須觸碰到了鹽井之中的水源。
雖然這片鹽井之中的海水並不怎麼多,但對於一個在垂死邊緣掙扎的植株幼體,這已經是足以拯救它的甘霖了。
也許在它的雙親植株在融合的時候發生了一些錯誤,導致它擁有了這種急促而強烈的肢體搏動。
某個在它的空腔之中發生的化學反應極速消耗着它的空氣儲量,讓液壓的力量成為了一種常量存在的動力。
第二次。
在這顆裂脊竹恢復了自己的充盈水分之後,它再次高高地躍起,像是一個不畏死亡的挑戰者,向著這片名為死亡的乾涸鹽鹼發出了挑戰。
鹽井的數量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少,滲透而入的海水在內陸的諸多鹽井之中儲存着,繼續着它們乾涸成鹽粒的命運。
但這個瘋瘋癲癲跳躍而起的傢伙完完全全改變了這一切,笨拙而毫無頭緒的蹦跳踩踏着這些鹽井的屈從,用自己蠻橫的生命力嘲笑着所有枯萎的灰燼。
如果它只是一個孤孤單單的瘋子,那麼這個生命史上的微小波瀾很快就會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終究也不會再有後續。
可有些時候幾率總會發生的很巧,這種美妙的巧合每一個都稱得上是存在於宇宙之中的藝術品。
當然,這都是您鑄造的,自然您也會欣賞它們的光輝。
也許是由於裂脊竹的發展密度實在是很大,有另外一個找錯了方向的裂脊竹將自己的幼體拋向了這片乾涸的大陸。
而且,其中一個已經快要死亡的植株幼體撞到了蹦跳途中的變異裂脊竹。
也許是和他的基因突變有關係,這個能夠蹦跳的傢伙毫不猶豫地就將自己的軀幹和新生的裂脊竹幼體貼合在了一起,並且完全將它融合了進來。
融合之後的它雖然體重增加了不少,但是這些多餘的物質依照着它傳承而來的基因序列開始了運轉。
在它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棵裂脊竹用盡自己所有的儲存氣囊和液體,蹦到了一個它身軀機能所不允許的高度,然後將自己的幼體拋了出去。
它和自己的父輩一樣,選擇了一個空曠、光照更佳、會比自己生活更好的方向。
不過這次,那是一片充滿了鹽井和滲水坑的內陸。
從此之後,雖然它和自己一胞同胎的幼體植株一同歸於了地上的鹽渣,但是這片陸地上多了許多和它一樣無時無刻不在蹦跳的傢伙。
就像它一樣,豪橫地用自己的生命力書寫着生命史。
因為它來自於裂脊竹族群,而且是一個適應了陸地生存的族群,我想它並不應該脫離裂脊竹族群單獨命名。
所以我打算稱呼它們為陸地奔徙裂脊竹。
其實只要加上陸地兩個字就夠了,但我始終覺得這麼命名有失公允,畢竟這些傢伙所展現出來的活力和動力並不像是那些慢吞吞的海洋裂脊竹一樣,所以最後我給它們加了個前綴,奔徙。
說實在的,每次能看到這群沒頭沒腦但是精力旺盛到不是在跳躍就是在跳躍路上的傢伙,我的心情都會好很多。
也能重新感覺到生命的那種搏動吧。
畢竟我許多年沒有過了。
文明之前的紀元還是荒蕪啊。
不過倒也野蠻的充滿着生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