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畫中柳如煙
長樂仙人此番話中的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
柳如煙沉默着，將他的話反覆仔細思量許久，雙唇微微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法當即作出決定。
“你是想死，還是想活？”長樂仙人接着開口。
這不是廢話嘛！柳如煙皺皺眉還是一聲不吭。
“既如此，”與長樂仙人長得一模一樣的那位老者似有些不耐煩，揮揮手，道，“不如將那位姑娘請出來，問一問她的意見。意下如何？”
“誒？！”柳如煙險些驚掉下巴，“可……可以嗎？”
這種事，當真可以辦到？她不禁起了懷疑。
那位老者不說話，給長樂仙人遞了個眼神。
長樂仙人很快會意，邁步走上前。
二人面對面站着，各自伸出手，掌心相對。
四掌相抵間，周遭的氣流涌動，柳如煙覺得寒意更濃。她一臉緊張地盯着兩位老者，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忽然，長樂仙人本就不算高大的身體漸漸縮小，只一瞬，便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被吸入那位老者的掌心。與此同時，那位端坐在原位的老者，陡然“長高”了好幾寸。
“啊……！”柳如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嚇得驚呼一聲，臉色蒼白地連連後退好幾步，踉蹌着差點摔倒。
她瞪大眼睛，渾身發抖。不知眼前的老者，究竟是人是鬼。她很想轉身奪門而逃，腳下卻像是釘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小丫頭！”合二為一的“怪物”開口喚她——暫且如此稱呼吧——柳如煙心想，若非身在夢中，那麼眼前的一切，實在無法用科學合理解釋。
“你過來。”他對柳如煙招招手，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
饒是如此，柳如煙反倒越發害怕，搖搖頭，立在原地並未上前。
“過來。”他又重複一遍，語調仍舊又輕又緩，聽來卻帶着幾分不容置喙。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將心一橫，大不了是個死！念及此，她的臉上寫滿“視死如歸”四個大字，一步步朝着那個“怪物”走去。
短短的幾米距離，彷彿變得格外遙遠，柳如煙走得十分吃力。
“閉上眼睛。”那個“怪物”站起身，伸出胳膊，手掌向下靠近柳如煙的腦袋。
柳如煙此刻像個待宰的羔羊，只得乖乖聽話。她緊緊閉着眼睛，雙手用力握拳，因為太過用力，額頭上爆出y形狀的青筋，可見她的緊張與害怕。
“怪物”的手掌緩緩向下移動，貼着她的額頭，左右摩挲着，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某種咒語。
柳如煙心裏暗暗叫苦——自己莫不是被騙進了什麼奇奇怪怪的組織，被拿來做某種實驗吧……難不成，是魔教？亦或者，這個時代也存在傳銷之類的騙子團隊？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涼。
“柳……柳姑娘？”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虛弱的女聲傳來：“想必，你便是那個與我同名同姓，同生同死的那位姑娘。”
柳如煙聞聲忙睜開眼，她適才料想的“危險”情況沒有發生，卻發生了一件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的事——
只見她的面前站着一位女子，容貌與她有九分相似，正巧笑嫣然地望着她。
柳如煙一眼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畫筆下的主角，這具身軀的主人，亦是真正的柳家嫡女——畫中的柳如煙。
“柳如煙……！”柳如煙的驚恐可想而知，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都在摧毀着她原有的認知。
雖說二人相貌有九成九的相似，但隱約間顯露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柳如煙上下打量着畫中柳如煙，見她面色含笑，眼中透着溫柔，一副真真正正大家閨秀的模樣。與她相比，自己倒像是個醜小鴨，根本是東施效顰。
“你……你一直困在裏面……么？”她望着畫中柳如煙，羞愧夾雜着自卑，因而有些語無倫次，“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你……你都是知道的么？我……我……對不起！”
說到最後，用一句道歉結尾。
“無需抱歉，”畫中柳如煙依舊淡淡地笑着，“這也許，是你我之間的緣分使然——生死同命，禍福相依，一人身死，二者皆隕。柳姑娘，你走吧！我留下。”
柳如煙用力咬了咬嘴唇，定定地望着她：原來，自己雖然霸佔了她的身體，但她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那麼……自己這段日子以來所做的蠢事壞事錯事，她全然知道？她……難道不恨我么……
似是看穿了柳如煙的心思，畫中柳如煙瞬了瞬目，接着開口：“柳姑娘的所作所為，想必有你自己的道理。你我雖共用同一具軀體，卻也是兩個獨立的靈魂，所思所想，又怎會相同呢。”
“可是，我……”
“回去吧！”畫中柳如煙打斷柳如煙的話，“此地不宜久留。”
“柳姑……”柳如煙伸手去握畫中柳如煙的手，卻見自己的胳膊穿過她的身體，抓了個空，眼前的女子，竟然只是個幻影！
“這是怎麼回事？！”柳如煙扭臉去問那個“怪物”。
“怪物”呼一口氣，適才被吸入掌中的長樂仙人重又現身。二人分離開來，那位老者也恢復了原本的身高模樣。
“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天機不可泄露。”
“天機不可泄露。”
長樂仙人與老者異口同聲回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柳如煙簡直氣得吐血。
“又是這句話，你們還能不能有點新花樣？”
“她呢？”柳如煙忍住脾氣，指了指畫中柳如煙，“她為什麼……”
“因為，”說話的卻是畫中柳如煙，她的聲音很輕很柔，“身體只有一個。”
柳如煙登時啞口無言，是啊！自己霸佔了這個身軀。畫中柳如煙自然無法以本體出現，只能……是一座幻影。
她的愧疚更深，垂下頭去，不敢去看畫中柳如煙的眼睛。
“走吧！”畫中柳如煙又催促道，“若是過了午時還未離去，你我都會被永遠困在這裏。快快隨長樂仙人出去！”
“我留下，你出去。”柳如煙說話間帶着哭腔，“是我搶走你的一切，應當還回去了！”
“我相信，柳姑娘定能救我。”畫中柳如煙的眼神裏帶着堅定的意味，“有一線生機，你我都不該放棄。莫要忘了，你我是一條命！”
柳如煙還在猶豫間，長樂仙人已經拉過她的衣袖，拖着她朝外走去。
“替不孝女如煙，侍奉好父母雙親，”身後傳來畫中柳如煙的囑託，“有勞了，柳如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