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人身死，二者皆隕
柳如煙仔細打量長樂仙人的臉，他此刻的表情異常認真嚴肅，不似適才的頑皮。
她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一咬牙，邁步走過去。
走到宅院門前時，柳如煙的腳步稍稍頓了頓，但只是一瞬，她深吸一口氣，略顯悲壯地跨進門。
長樂仙人緊隨其後走進宅院，在門口張望幾下，確認沒人跟過來，這才關上大門。
宅子的牆壁，與院子不無二致，都是黑漆漆的。儘管已經是晌午時分，柳如煙還是覺得寒氣逼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宅子的大門敞開着，柳如煙探了探腦袋，從外往裏看，亦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裏面的擺設裝飾，更不知有什麼在等着她。
“小丫頭片子，”正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從裏面傳來一個聲音，聽來頗覺熟悉，“進來吧！”
“進去吧！”身後也傳來一模一樣的聲音，來自長樂仙人。
柳如煙驚恐萬分——這個地方太詭異了！
她明明很害怕，身體卻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拉扯着，雙腳不受控制一般，邁步直直朝前走去……
待柳如煙走進宅子，來到說話人的跟前，看清他的模樣時，她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她看看那人，又回頭看看跟在自己身後的長樂仙人，一臉不可思議。
“你……你們？”
那人和長樂仙人長着同樣的一張臉，甚至身材，表情，說話的聲音，也都一模一樣。
“你們是……雙胞胎？”震驚過後，柳如煙漸漸鎮定下來——一卵同生的雙胞胎，又不是沒有見過，“所以，你們當中，誰才是真正的長樂仙人？該不會輪換着出去招搖撞騙吧？”
“你留下，”與長樂仙人長得一模一樣的那位老者，並沒有回答柳如煙的問題，反而望着她的眼睛，問，“還是將她留下？”
柳如煙左右看了看，這裏除了他們仨，再無旁人，他（或者她）指的是誰？
“欸？！”
“這具軀體裏，困着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那位老者接着開口，“二者生死同命福禍相依，卻也各自搶奪這具病弱的身軀，想要佔為己有。然……這具身軀即將消耗殆盡，所剩的時日無多。如今，唯有做出選擇，選擇留下其中一個靈魂交於老夫保管，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柳如煙聽得雲裏霧裏，坦白道：“我……沒聽明白您說的什麼意思。什麼身軀，靈魂之類……搞不懂！”
“小丫頭！你並不屬於這兒。”那位老者眼神凌厲，“而是被困在這裏了。是與不是？”
柳如煙心頭一震，被說中心事般，木木地點頭。
“你留下，還是將她留下？”那位老者又重複一遍適才的問題。
柳如煙此刻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她”，正是指畫中的柳如煙，也是這具身軀真正的主人。
她低頭沉吟許久。
“我本就不屬於這裏，說起來，充其量算個侵入者，是個霸佔了她的身軀的自私鬼。”柳如煙再抬頭時，眼裏多了幾分堅定，眼角隱隱閃着淚光，“我選擇……自己留下，將身體還給她。”
“小丫頭片子，莫要急着回答。”此時，站在她身後的長樂仙人忽然開口，“若如此，不出半年，你與她都會死。”
“為什麼？！”柳如煙着實不明白，“我已經選擇將身體還給她，為何還會死？”
“只因那位柳姑娘身體羸弱，若非你這小丫頭片子的精神氣吊著，本是活不過今日。”長樂仙人解釋道，“若你使着這副身軀，將柳姑娘交於我二人保管，興許可以緩個三年五載，你也好四處尋葯，儘力救她一命。”
“您的意思是……若把身體還給她，不出半年，我們都會死。若我依舊霸着她的身體，便可延長三到五年的生命？”長樂仙人解釋得仔細，柳如煙自然聽得分明，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算個什麼狗屁的選擇題？這明明……明明沒得選！”
“你作何選擇？”與長樂仙人長着同一張臉的老者再次開口。
“選擇……呵！”柳如煙苦笑一聲，“你倒是告訴我，我該如何選擇……”
不論如何選，柳如煙都將是那個罪人——
若自己留在這裏，還畫中的柳如煙自由，不出半年，她們二人都會香消玉殞，再無生還的可能。
若將畫中的柳如煙留下，自己繼續霸佔她的身體，冒充柳家嫡女。雖說會爭取個三年五載用來尋醫問葯，但結果如何，誰也無法保證。
若是最終依然救不活畫中的柳如煙，豈不是白白害她困在這裏三五年？未免太殘忍……
“老夫只提供選擇，”那位老者幽幽道，“決定權在於你。”
“放狗屁！”柳如煙忍不住爆粗口，“我憑什麼替她做選擇，憑什麼決定她的生死？我有什麼資格？索性不如我去死好了……風若塵那個混蛋！剛剛為什麼要救我……”
“你死了，她也活不了。”那位老者擺擺首，“生死同命，福禍相依。一人身死，二者皆隕。”
“呵……呵！好一個一人身死，二者皆隕……”柳如煙無力地癱倒在地，雙眼無神，“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老天為何要這般耍我……”
橫豎都是自己當那個惡人。
“小丫頭，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落日之前若聽不到你的答覆，你與她，都活不過今夜子時。”
“我若死了，”柳如煙帶着幾分僥倖心理，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就可以離開這兒，回到原本屬於我的……空間？”
“人死又怎會復生？何況！你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軀體裏，它消耗殆盡，你與她，自然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這話，嚇得柳如煙臉色蒼白，惶然無措。雖說她先前一心求死，但也只是為了回到現實世界，以為只要自己離開這兒，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果然還是太天真。
“小丫頭片子，”長樂仙人向前一步，拍拍柳如煙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開口，“凡事權衡一下利弊再做決定，切不可衝動，須擇優而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