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邯鄲
“快起來!”魔頭踢了一腳還睡在地上的韓夜,硬是把他從睡夢中弄醒過來,原本,以韓夜的少爺脾氣是肯定要發火的,但這十幾天魔頭天天這麼叫醒他,倒也讓他漸漸習慣了。於是,小男孩只是哼了兩聲便爬起身來,揉了揉睡眼,問道:“練武了?”
魔頭不屑一顧地瞟了一眼韓夜,道:“廢話!不然還能幹什麼?”
韓夜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道:“那今天還扎馬步嗎?”
“那種事你自己自覺去做,我可沒那麼多工夫天天教你扎馬步!”魔頭沒好氣地說著,又稍稍舒緩語氣地道:“這兩天你練得馬馬虎虎,底盤還算穩當了,從今天起我要教你拳腳功夫和劍術。”
韓夜一聽要教實戰武功,便連忙擺手道:“不成不成,拳腳劍術爹都教過我,不需要你教了!”
魔頭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道:“你爹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你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沒學到,怎麼不需要我來教?”
韓夜撓頭想了一會兒,見反駁不了,只能把雙手環於胸前,頭一偏,道:“反正我就是不讓你來教!”
魔頭冷目一瞥韓夜,鼻子一哼,忽地伸出一掌,輕輕擊在男孩的小腹上,雖說力道不大,但也把他打得往後滾了兩個圈、摔出丈來遠。
韓夜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捂着火辣辣的小腹,朝魔頭大怒道:“你幹什麼!”
“我在教你練武!”魔頭黑臉一沉,濃眉一收,手指韓夜喝道:“小鬼,你以為你還在鳴劍堂里嗎?跟着我就要聽我的話,別給我耍少爺脾氣!”
韓夜被魔頭打了,本來都有些想哭,但為了不在這壞人面前示弱,他終究還是小嘴一抿,硬生生把淚壓在了眼裏。
索命閻王心料小男孩會憋屈,便用高傲的語氣道:“不服氣是嗎?若是你把功夫學好,又怎會被我如此欺凌?”
韓夜倔強地睜大了清眸,道:“爹說學武是為了強身健體、鋤強扶弱,不是為了欺凌弱小、謀財害命!”
“放屁!”魔頭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一把揪住韓夜的衣領,把弱小的他提到空中,喝道:“人之所以學武,就是為了不被他人欺負!更是為了讓自己在意的人不被他人欺負!你懂嗎小鬼!”
“你放開我!”韓夜兩手不停地捶打着魔頭的鐵臂,雙腳不住地亂晃,他喊道:“什麼在意的人?你到處殺人,有在意過誰嗎!”
“我沒在意過嗎?”魔頭用冷電般的眼眸望着韓夜道。
“你沒有!你沒有!快放開我!”韓夜面紅耳赤地說著,在魔頭手上拚命地掙扎。
魔頭想了想,終於沉默了,他把韓夜放了下來,自己坐到就近的一塊岩石上,想起自己的一生,冷寂無言。
韓夜看着魔頭坐在石上一言不發,看着魔頭神情默然乃至有些哀傷,終究不忍,雖然魔頭害得他和親友分離,但好歹也照顧了十幾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因此,小男孩想了想,走到魔頭面前,對他道:“我可以學你的武功,但你要答應我,從前往後不許再殺人了。”
韓夜說這句話時,心裏其實是十分忐忑的,因為他也不知道這魔頭會不會答應他。不過,事情往往出人意料,魔頭抬起頭來,用深邃的目光看了韓夜一眼,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魔頭的妥協雖然是韓夜所期望的,但到了真正發生時,韓夜卻不免有些錯愕,過了一會兒,魔頭站起身來,拍拍褲子上的灰,道:“好了,該教你武功了。先與你講講拳法、掌法和腿法,然後是劍術,還要修鍊一個時辰的真氣,有空再訓練一下你的身法。”
見韓夜沒反對,魔頭便開始教授,到了大約巳時,他基本上已將拳法、掌法、腿法都對韓夜講了一遍。其實韓夜在鳴劍堂時也略為學過一些,但都不全,魔頭走南闖北,所得出的見解已算比較高深了,他便幫韓夜將其補全。
“拳法,論雄勁有大力門的鐵拳,論靈便有神武寺的龍虎雙形拳;掌法,論陽剛有神武寺的金剛掌,論陰柔有碧水宮的碧波清風掌;腿法,論迅疾有你們門派的電掣腿,論玄虛有巨鯤幫的玄冥腿。”魔頭把手負於身後,望着韓夜道:“天下武藝,博大精深,各門各派的功夫也並非一蹴而就,需要長年累月的領悟和堅持不懈的練習,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小男孩點着頭,清秀的眼眸裏帶着幾許敬佩,他道:“想不到你懂的東西還真多啊!”
魔頭那遍佈滄桑的刀疤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道:“人在江湖上走,多學幾門功夫總是好的,起碼你必須了解你的對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說罷,魔頭從腰間抽出龍泉寶劍,寶劍映着陽光令韓夜覺得格外晃眼,魔頭提着那劍走到韓夜跟前,道:“閑話不談,現在我要教你用劍了。”說著,魔頭把手裏的劍往地上一插,鋒利無比的龍泉劍一下子便斜着插入土中,只有一半露在外面,然後魔頭右手撿起地上一根拇指粗的樹枝,左手指着**地里的龍泉劍,對韓夜道:“小鬼,你現在就用那把劍來攻擊我。”
小男孩看了看地上那閃着寒光的龍泉寶劍,又看了看魔頭手裏那根細小的樹枝,不禁有些想笑,便朝魔頭道:“沒必要吧?你手裏的那根小樹枝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斷的。”
魔頭眼中電芒一閃,沉聲道:“小鬼,別啰嗦,你遲遲不來,是怕打不過我嗎?”
“開什麼玩笑?”小男孩說著,便用右手去握龍泉劍的劍柄,想把它從地上拔出來,但那劍像扎了根一樣,拔了半天也紋絲不動,於是小男孩終於乾脆站成了弓步,雙手緊緊抓住龍泉劍劍柄,使出吃奶的勁,將它往後一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男孩總算是把那把劍抽了出來,但由於用力過猛,他算是連人帶劍一起摔了個底朝天。
索命閻王見韓夜那副滑稽的模樣,終究忍俊不禁,便順勢放聲恥笑道:“哈哈哈!想不到韓風自己是個廢物,兒子更是連劍都拿不動,廢物中的廢物!”
“不許你侮辱我爹!”韓夜怒不可遏,但見他秀目圓張、清眉倒豎,雙手奮力提起沉重的龍泉劍,快速地沖向魔頭。
魔頭倒也不急,做出一副輕蔑的表情,等到韓夜雙手舉劍劈來時,他右手一抬,手上樹枝貼住龍泉劍劍脊只輕輕一撥,韓夜握的龍泉劍登時便改了路線,直接砸在旁邊地上。韓夜豈肯認輸?他一邊急忙抓起砸在地上的龍泉劍,一邊用憤怒而又難以理解的眼神看着魔頭,額上不經意地冒出許多汗來。
魔頭早知韓夜有此表現,鼻子一哼,道:“握劍柔弱,出劍滯慢,用劍笨拙,這就是你的豆腐劍術嗎?”
“你、你少得意!”韓夜惱羞成怒,雙手持劍,費勁地用一式橫斬掃向魔頭,魔頭倒也悠閑,稍稍往後一退,右手二指伸出朝着龍泉劍劍面一打,龍泉劍又偏到一旁去了。如此打了十幾個回合,韓夜連魔頭的毛髮都未曾沾到,自己卻早已累得滿頭大汗、精疲力竭,只得把劍豎著**地里,倚於其上呼呼喘着粗氣。
魔頭看着韓夜,蔑然笑着搖頭道:“你手持寶劍利器,卻連一根小樹枝都拼不過,可見你學劍學得真有夠爛的。”
“不、不可能的!”韓夜上氣不接下氣地爭辯道:“你一定在樹枝或者這把劍上做了手腳,故意害我出醜!”
魔頭把手裏樹枝扔給韓夜,頭一偏,眼睛瞟向別處,不屑地道:“你自己拿去看。”
韓夜拿着那樹枝上下觀察了幾道,確與普通樹枝無異,他又將樹枝朝着龍泉劍劍刃一撞,“嚓”地一聲,樹枝立馬變為兩截!
魔頭見韓夜滿臉驚訝,便道:“如何?我沒耍花招吧?”
韓夜怔怔望着手中只剩半截的樹枝,口中不知不覺地念道:“怎麼做到的?”
“這就是劍。”魔頭雙手環抱於胸前,輕蔑地道:“你對劍的了解知之甚少,在鳴劍堂這種赫赫有名的用劍門派里都學不好劍,還是冰劍韓風的兒子呢,真是可笑!”
韓夜最受不了別人侮辱他爹,一聽魔頭挖苦,他便緊皺清眉、握緊拳頭,沖魔頭生氣地道:“誰說我學不好劍了!我學得好!”
激怒韓夜,魔頭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他便故作不屑地道:“好吧,那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學得好。”
於是,魔頭便教了韓夜一個時辰的劍術,短短一個時辰,卻超越了小男孩這十二年來的積澱,魔頭一邊細緻觀看韓夜揮劍,一邊皺起粗眉心想:“這……這就是天生的劍客嗎?本來連劍都拿不穩,怎麼現在卻能舞得這麼虎虎生風?”想到這裏,魔頭不由得眉頭又一展,暗暗點了點頭,道:“好,他若今後有成,倒也了卻了我一樁心愿。”
想了許久后,魔頭朝正在練劍的韓夜道:“行了,劍術今天就教到這裏了,記住,劍術與真氣一樣,需要長時間的練習和參悟,急功近利的行為將無助於修鍊。”
韓夜點了點頭,把劍插到地上,然後一邊用手抹去額上斗大的汗珠,一邊問道:“接下來我們學什麼?”
魔頭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望了望天上,此時正是烈日當空,溫熱的夏風裹着樹葉的氣息從林中穿過,引得樹林沙沙作響,黑臉男子看了一樣身體疲憊的韓夜,道:“吃飯。”
吃飯又得做飯,而在這荒郊野外就只能燒烤,這些都需要時間,於是魔頭便安排韓夜自行修鍊真氣,自己則在這段時間內做午飯的準備。魔頭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從林中逮了兩隻野兔回來,在殺兔拔毛、堆柴生火的同時,他不忘看幾眼正在打坐的韓夜。望着韓夜身上隱隱發出的紫色霧氣,魔頭不禁欣然想道:“我練到這層的時候,怕也用了三個月吧,這小鬼真能幹。”
再說韓夜在靈氣的海洋中正歡快地遨遊着,忽然一股奇異的香味飄到了靈氣之海里,韓夜意念一動,心道:“那是食物的香氣!”接着,他便掙開眼來,看到了眼前香噴噴的兔肉。
“吃吧。”魔頭將冒着熱氣的烤兔肉遞給韓夜,道:“邊吃邊給你講解疾影步的心法。”
韓夜朝着燙熱的兔肉吹了幾口氣,吞了吞口水,應了一聲:“嗯。”
魔頭接着道:“身法對於一個武林高手來說尤為重要,哪怕是修仙之士都不得不想盡辦法加強提高的身法,因為身法一旦高起來,每次攻擊都能快人一步,每次躲避都能少幾分危險,追人、逃跑起來也十分方便。我要教你的這套身法,共分三式,一曰‘疾風’,二曰‘閃星’,三曰‘幻月’。”
說著,魔頭便分別把這三套分式的要訣告知於韓夜,韓夜牢牢記了下來,他有意無意地啃了一口只剩骨頭的烤兔肉,問坐在身旁的魔頭道:“那,你之前帶着我跑,就是為了讓我更好地領悟疾影步嗎?”
“可以這麼說。”魔頭頷首道:“蜀山疾影有三訣,能者遨遊天地間。學會疾風訣,人就能跑得和風一樣快,它的要訣在於快;學會閃星訣,人就能在一瞬間快速閃動身影,它的要訣在於從容收放自身的速度;學會幻月訣,人就能在移動過程中製造水月幻影,它的要訣在於充分利用自身的玄元真氣施放道法。而在打鬥過程中,需要充分配合這三訣的效果,以達到最有利於自己的形勢。”
韓夜聽得入神,便又問:“那你掌握了多少?”
魔頭毫不顧忌地道:“我只掌握了前兩訣,而且閃星訣也不能用得太多,因為突然變換速度很耗氣力。”說著,魔頭取下空癟的酒袋,喝下最後一口酒,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隨手拿起篝火架子上的另一隻烤兔肉,弄熄火堆,道:“該動身了,天黑之前必須趕到邯鄲,我可不想一晚上沒酒喝。”
韓夜不高興地依舊坐着道:“就知道喝酒,我爹說過,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你懂什麼?有酒一醉解千愁,無酒傷神又煩憂~!”說著,魔頭便一邊咬着烤兔肉,一邊匆匆向著北方趕去,很快便要隱沒在林子裏。
“喂!等等我!”韓夜見魔頭走了,忙把手裏的兔骨往旁邊一扔,跳起身來,朝北追去……
要說韓夜跟着魔頭有這十幾天了,輕功身法也提高了不少,因而他與魔頭快速前進,終於在黃昏時分抵達了邯鄲。
邯鄲這個地方歷史悠久,一千多年以前便建了城池,到如今還算盛大繁榮。街道縱橫交錯,將樓宇房屋化成大大小小的區域,邯鄲的居民閑適安樂,或在街上悠閑地收攤,或到屋檐下坐着飲茶聊趣事,或已經帶着一天的收穫進到屋中,安寧中帶着幾許紛亂,清平中伴着幾分愉悅。
對於韓夜這種幾乎沒出過遠門的小少爺來說,熱鬧的人群最容易勾起他的興趣,魔頭在前面走着,韓夜卻跟在他的後面東張西望、瞻前顧後,好奇之心盡得體現。
魔頭微微扭頭,瞟了一眼身後的韓夜,說:“小鬼,沒見過大城嗎?”
韓夜倒也實話實說,他道:“我的確沒見過大城,從前爹娘不帶我去,就連和你在一起也只是路過幾個小鎮村莊,今天算是頭一回了。”
“是嗎?”魔頭嘴角閃過一絲笑意,他道:“那就好好見下世面吧。”
韓夜點了點頭,跟着魔頭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什麼,便拽着魔頭的衣角,睜着央求的清眸,道:“對了,你昨天說要帶我吃魚的。”
“廢話。”魔頭眉頭一皺,道:“我這不正要帶你去嗎?”
韓夜笑着把右拳握於胸前,揮臂道:“好!那我們快點去吧!”
魔頭搖了搖頭,嘆道:“哼,小鬼就是麻煩。”
於是,魔頭帶着韓夜在邯鄲城裏七拐八拐,到了天色全暗之時,總算找到了一家名為“客來樓”的酒家,走了進去。
酒家不同於其他店鋪,到了晚上反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一是因為晚上也有不少人吃飯,二是因為晚上正是不少人投宿的時候。就說這客來樓,地方也不算大,卻擺了七張四方桌和三張大圓桌,擠了二三十號人,十個桌子中只有靠門的那一小桌沒坐人,可見這酒家生意還是挺紅火的。
索命閻王素來不是什麼拘謹之人,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僅剩的那個四方酒桌前,往桌旁長條凳上一坐,先叫韓夜來坐,然後他才把龍泉劍往桌上一拍,喊道:“小二!”
片刻之後,店小二跑了過來,他一邊用肩頭毛巾擦着額上的汗,一邊點頭哈腰地道:“來了來了,客官,您要什麼?”
索命閻王看也不看小二,只道:“把你們這裏的特色菜骨酥魚端份大的上來,再配兩斤熟牛肉和三四碟小菜,要快。”
“好咧!”店小二轉身朝廚房高喊道:“大份骨酥魚,兩斤熟牛肉,一碟大蔥炒雞蛋,一碟小炒白菜,一碟老醋果仁菠菜,一碟錦繡涼拌小菜。”店小二說罷,又回過頭來恭敬地繼續問魔頭道:“還要酒嗎?”
魔頭便問店小二道:“你們這裏有好酒?”
“有啊!”店小二趕緊道:“咱們邯鄲怎麼可能沒好酒?您要多少就有多少!”
確實,邯鄲釀酒歷史悠久,自戰國趙武靈王時,趙國的酒就已名揚列國了,而這邯鄲古時正處趙國之內。魔頭心想自己來了多次也沒喝過邯鄲的酒,便朝小二手一揮,道:“先開一壇試試吧。”
“是是。”小二點頭便往櫃枱而去,沒過多久,他便端着一個方形的大盤子來了。待小二把盤子放在桌上后,韓夜這才發現大盤子裏已裝滿了菜,小二把七道菜一一擺在桌上,又放了一小壇酒在魔頭面前,扔下一句“客官請慢用”,便離開了。
魔頭也不是很想吃東西,他望了一眼桌上的菜,冷哼了一聲,便把那小壇酒打開,喝了一口,入口綿軟、落口甜凈、醇香濃郁、回味悠長。有美酒為伴,魔頭倒也心情愉悅了些,他對坐在右邊的韓夜道:“小鬼,事先告訴你,我吃不下多少菜,你要我點的菜你自己得吃完。”
說著,他便看向韓夜,卻見小男孩已經在舔骨酥魚的盤子了,手邊還有兩個碟子光溜溜的、像沒裝過東西一樣。小男孩吃得正開心,沒聽清魔頭說話,便放下盤子,不解地問魔頭道:“你剛說什麼?”
魔頭見狀有些愕然,便繼續喝酒,冷聲道:“當我沒說。”
“莫名其妙……”韓夜疑惑地望了魔頭一眼,放下手裏舔乾淨的盤子,又把裝熟牛肉的盤子端了過來,雖說他在鳴劍堂吃的東西也都不錯,但他尚未嘗過一次正宗北方菜,正好又吃了十幾天的燒烤有些發膩,他自然相當喜歡這餐飯,很便快把桌上的菜肴掃得只剩一丁點小菜了。
“不行了,呼,吃不下了……”韓夜毫無顧忌地把背靠在魔頭的側旁,摸着自己發脹的小肚子,道:“這是我生下來吃得最多的一次了,呼呼!”
“飯桶。”魔頭冷聲罵了一句,心裏卻生起一絲欣慰,他拿起筷子夾了幾口剩餘的小菜,時不時喝幾口美酒,好不愜意。
韓夜吃飽了飯也無事可做,就轉頭看魔頭吃飯喝酒,見他忘乎所以的樣子,不禁問道:“喂,酒就真的那麼好喝嗎?”
魔頭聞言,又灌了口酒,對韓夜得意地道:“小鬼,這你就不懂了吧?酒可是好東西啊!只要有了它,任何煩惱、恐懼、傷心、憂愁,都會離你而去。”
言畢,魔頭又灌了兩口,等他再灌第三口時,卻感覺無酒水下落,晃了晃,他才知這小壇酒喝完了。
“小二!”魔頭敲了一下桌子,但這次小二可能太忙,一時半會兒還沒過來,魔頭又不想起身自己去拿,便怔怔望着手上空空的酒罈,看似有些意猶未盡。
韓夜雖不明白魔頭為什麼那麼愛喝酒,但心裏卻隱隱產生了一種想幫他忙的想法,於是他下了凳子,徑直往酒櫃走去。到了酒櫃前,韓夜才明白那酒櫃有多高,他踮起腳還只能夠到柜子的最底層,可最底層根本沒放酒,酒全在上面幾層。韓夜一咬牙,踮起腳來去觸上一層的酒,好不容易用手指勾到了,可他剛吃過飯肚子發脹,因而沒能站穩腳跟,便勾着那酒罈,連人帶酒一起向後摔倒了地上,罈子着地,“啪”地一聲,瓷片飛起,酒水四濺。
這個響動也不算小,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正在發獃的索命閻王和正在算賬的掌柜,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響聲出來的地方。只見一個身穿藍色短衫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堆碎瓷酒水裏,一隻手撫摸着生疼的屁股,一隻手抓着碎得只剩半截的酒罈,沮喪地道:“完了,摔碎了……”
眼見店裏有酒被砸,掌柜登時便火冒三丈,他憤怒地把手裏算盤往旁邊一扔,氣沖沖跑到韓夜跟前,彎下腰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罵道:“小兔崽子!你把我積了十幾娘的陳釀給毀了,看你怎麼賠!”
這時,索命閻王也走了過來,一看情況便知是韓夜想替他拿酒,不禁心中隱隱生出一陣暖意。
“對不起,我沒錢。”韓夜飽含歉意地看着眼前這個中年掌柜,撓頭道:“我只是想拿壇酒,沒想到……”
“沒錢?”掌柜尖聲叫着,便挽起袖子,抬起右手就要打韓夜,他道:“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把這錢賠了,你爺爺我……!哎喲喲喲!”掌柜話還沒說完,卻感覺他抬起的右手被另一隻強而有力的黝黑大手捏住了,疼痛不已,他沿着那黝黑大手看去,卻見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黑漢子正用兇狠的目光瞪着他呢!
索命閻王鐵着臉、瞪着如刀似電的雙眼,對掌柜狠狠道:“他已經道歉了,你還想對他動手嗎?”那兇惡的氣勢,彷彿下一刻要拔劍殺人了一樣。
掌柜畢竟是聰明人,一見黑漢子不好惹,立馬改怒為笑,衝著魔頭賠笑道:“沒有,絕對沒有!我剛見他摔倒了,不過是想去扶他而已,嘿嘿、嘿嘿!”
魔頭見掌柜欺負韓夜,本來還有些動了殺念,但又想起他對韓夜的承諾,便從衣兜里掏出三錠銀子,往旁邊酒桌上一拍,右手依舊抓着掌柜,怒道:“這是十五兩銀子,夠不夠付那壇酒的錢?”
“夠!太夠了!”掌柜慌忙點頭,眼睛盯着銀子看,額上已漸漸滲出汗來。
“哼。”魔頭輕蔑地瞟了一眼這個勢利的掌柜,接著說:“我和我侄子今晚要在此露宿,你叫人給我們安排一個房間,聽明白了嗎?”
“明白!太明白了!”掌柜畏畏縮縮地說著,便沖不遠處那個店小二尖聲吼道:“小伍!還不送客人到上等客房休息!”吼完以後,掌柜一臉賠笑地對魔頭求道:“這位大爺,您說的我都照做了,麻煩把手鬆開好嗎?我疼啊~!”
“哼,狗眼看人低。”魔頭看都不想再看掌柜那副嘴臉,便鬆開掌柜的右手,然後轉過身子,走到韓夜面前,朝他伸出黑黝黝的大手,故作漫不經心地道:“小鬼,能自己起來嗎?”
韓夜點了點頭,拉着魔頭的手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和酒水,有些失望地道:“可是給你拿的酒摔碎了……”
魔頭一想到韓夜為了給他拿酒受了欺負,忽而就生氣起來,他便略顯地道:“還喝個屁!走!”
“走?”韓夜撓了撓頭,問道:“去哪?”
魔頭沒好氣地道:“當然是進房休息!”
掌柜一聽那凶煞的黑漢子要進客房,便一面撫摸着疼痛的右手,一面朝店小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帶黑漢子進房休息。店小二倒也聰明,走到黑漢子面前朝他和他韓夜做了個迎客,道:“二位,樓上請。”
魔頭稍稍降了火氣,便帶着韓夜一同隨小二上樓去了,而掌柜見他們走了,立馬又把笑臉換成怒面,嘴裏咒罵道:“黑不溜丟的東西,神氣什麼?仗着自己有點蠻力就在這兒耀武揚威的!”掌柜本來還想罵,但看到桌子上的那三錠銀子后,立馬眼裏放起了光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邁過去,把銀子一把揣在懷裏。正當他揣着銀子要回櫃枱時,卻發現在場的顧客全都盯着他看,他便縮着頭,鑽回自己的櫃枱里,蹲下身來,用牙把那三錠銀子各咬了一邊,待確信那是真銀后,他便偷偷笑了,一掃先前被魔頭嚇唬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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