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如夢中(5)
襖子的帶子還未繫緊,顰兒又跪在了地上。仔細一瞧,竟還哭了起來。
新月想皺眉,但顧着額間的傷,只得忍着,問顰兒“好姑娘,哭什麼啊?”
“夫人,是不是奴婢伺候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沒有啊”新月站了起來,繫上綢帶“取我那件雲錦白的襯裙來,這件顏色太張揚了。”
“夫人,您從未自己…”
“顰兒,以後我便不是這豫王府的世孫之妻了,我就是一介草民了。”
“夫人就算不是世孫妃了,還是安宣侯府的大小姐,宜寧長公主的女兒,當今陛下的外甥女,怎麼是一介草民呢?”顰兒從地上起來,找來了新月常穿的襯裙,為新月穿上。
新月沒再說話,穿好衣服后,看着首飾盒子裏的珠釵發獃,顰兒挑了一幅足銀鎏金的纏珠頭面,連帶着冠和耳環做一套的,新月伸手拿出兩字釵子,遞給顰兒“冠就不必了,又不是去見陛下”
“夫人,如此素凈,怕是不好吧。”顰兒為新月梳發,覺得新月這如瀑一般的長發中,僅兩隻珠釵,實在是太素樸了。
“那就再戴上那隻脂玉的簪子吧。”顰兒打開妝匣子最裏面的那個抽屜,裏面除了放着新月的玉簪子,還放着一些旁的東西,新月好似忘了,笑了笑,拿出抽屜中的玉佩“這是我十歲那年生辰,太子哥哥送我的吧。”
新月端詳着手掌中,這隻溫潤的鏤空如意紋的玉環,因為時間太久了,垂絛的顏色都有些舊了,新月把玉佩遞給顰兒“去換個絛子來,我要帶着它。”
“是”顰兒也未覺不妥,只是按照新月的吩咐,準備親手給她做個絛子來。
穿戴好后,新月站在銀鏡前,整理着腕上的玉鐲,都走到門口了,新月才想到,這隻鐲子,是要還回去的。
顰兒見新月在活動着手裏的鐲子,湊上去問“可有不妥?”
“這是我與小王爺成婚時,姑姑送我的禮物,道是豫王妃送給她的成婚禮物。”新月摘了半天,都沒能從腕上摘下來,反而是一雙手被她勒紅了。
“這鐲子夫人您戴了多年,一時是摘不下來的,等從王爺那裏回來后,奴婢給您塗點桂花油,就能取了下來。”
“你現在就給我取下來吧。”說著,新月伸出自己的手。
顰兒只得去了桂花油,塗在新月的腕上,方方的活動着她手上的鐲子。
翡兒進來,屈膝一禮道“夫人,蕭娘子來了。”
新月看了一眼門外,對翡兒說“跟蕭娘子說,我現在沒空見她,讓她從我從王爺處回來,再來見我。”
“蕭娘子說…”
“你到底是夫人房裏的丫頭,還是她蕭娘子房裏的,夫人說不見就不見,讓她回去。”顰兒大聲的說著,新月知道站在門外的蕭南音一定是聽見了。
翡兒本和顰兒一樣,是內間貼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被買入府中后,跟在豫王妃的達嬤嬤身邊聽教,後來又被派到新月房中伺候,但新月從未讓她近身伺候過,要麼在外間聽用傳話,要麼做些漿洗等雜活,還要被顰兒斥責,甚是委屈。
新月看了一眼,低着頭,眼眶紅着,馬上要哭出來的翡兒,搖了搖頭,對翡兒說“算了,你讓蕭氏進來吧。”
“夫人…”顰兒一個用力,把新月手腕上的鐲子取了下來,新月看她氣得雙頰通紅的樣子,笑了起來“行了,去給我擺飯吧,我好去見王爺。”
“是”這是顰兒自跟着夫人到東都后,第一次見夫人笑,顰兒見新月心情好了,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蕭南音是位長身如玉的大美人,皎麗的容貌外,舉手投足間,更是端莊雅緻,甚是賞心悅目。
古語言娶妻娶德,納妾采容。
蕭南音她本也是世家的大小姐,從小按照正妻教養,就算是因為家族無常之事,而被迫成為妾室。
但她從不自輕自賤,依然是一幅富麗雍容的樣子,加之又得丈夫寵愛尊重,身邊四五人伺候着,衣飾穿戴都非凡品,竟比新月這個正妻的排面還大。
但是新月從未與她計較過,因為姑母曾說,作為正妻,就要有超然的容人之量,加之不喜歡擺排面的是她自己,若是再計較,就難免顯得刻薄。
蕭南音進來,對着坐在圓桌后的新月,屈膝一禮“拜見姐姐,姐姐安。”
“蕭娘子,從前在金陵時,你來拜我,婆母就同你講過,你年歲長些,叫我姐姐,豈不是不符倫理。只是這倫理上,還有綱常,我稱呼你為姐姐,想來你也是不肯答應的。”新月想到第一次見到蕭南音的時候,她也是一上來,就叫自己姐姐,姑母本讓她要在妾室面前立規矩,可是她見到蕭南音后,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姑母,說了這麼一番話,讓自己得以立得住威嚴和規矩。
現在姑母不在了,新月看了一眼怎麼都掩不住吃驚的蕭南音,她心裏想着,既然姑母這個護着,扶着自己的人不在了,那威嚴,尊重,就要自己為自己立下。
“是,夫人”蕭南音自然不會忘了徐夫人要她怎麼稱呼新月,那就是奴婢們,才會稱呼新月的稱呼“夫人”
“夫人,可要擺飯?”顰兒從外間進來,早飯已經備好了。
“蕭娘子可用飯了?”
“昨日小王爺傳令,說要等公務后,和妾身一起用飯。”
“那我便不留你了,翡兒給蕭娘子看座,顰兒,擺飯吧。”翡兒端走新月用來浸洗雙手的水,顰兒領着兩個外間丫鬟,給新月端來早飯。
早飯是白粥,油果,熱饃,面酥,還有包子,除這些外,一字排了三隻巴掌大的小碟子,裏面是佐粥的小菜,擺在最中的,是新月愛吃的瓜菜,製作繁複,新月一看就皺了皺眉,新月立時問“夫人,可有不妥?”
“這並不是吃瓜菜的季節,瓜菜反覆難得,命廚房今日起便不做了。”
“是”顰兒把瓜菜端到一邊,把腐乳,腌菜等往新月的近前放。
久久為人為新月盛粥,翡兒靠的遠,只是站在門前,顰兒忙着為新月布菜,唯獨坐在一邊,有些拿不準新月脾氣的蕭南音,空着手。她站了起來,卷了袖子,伸手想要拿起湯匙,卻被顰兒搶先接了過來“娘子同夫人說話,這種事奴婢來做。”
白粥軟糯,新月聞着濃郁的米香,但她沒有急着吃,而是對一邊的蕭南音“不是說有事?”
“夫人,今日是雙日,妾身想去役所,看一下父母兄弟。”蕭南音的父親獲罪,一家人流放北地八百里,一直要錦州府的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