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如夢中(4)

第04章:如夢中(4)

容旭一聽是這事,想着新月可能是要給瑤兒添嫁妝,想要一些貴重難得之物,所以要同自己商量。他想着珊兒出嫁時,母親為她備了兩隻御賜的耳瓶,新月大抵也是這個意思,問“何物?”

“和離書”新月說完,立刻垂下了目光,眼神又落在了自己沾血的指間上。

容旭放下手裏的杯子,他一道以為自己聽出了,所以問“你說什麼?”

“和離書,妾身要與小王爺您和離。”新月看着容旭站了起來繼續說道“我又小王爺您成婚六載,無所出又無才無貌,所以自清求去,往小王爺成全。”

話音剛落,容旭立刻抬聲高聲的說“既自知無才無貌,卻又善妒玩弄手段,現在竟然用和離來要挾。”

新月聽了,站起來后,屈膝跪下“既如此,那就請小王爺,賜和離書來吧。”

“你…”容旭看着跪在地上,目含堅定的女子。只見她額間纏着染血的白紗,一頭長發,用絲帶紮起,一身淡紫色的常服,除了雙臂間,二人成婚的時候,母親送她的玉鐲外,身上竟無一絲貴重之物,完全看不出一位高門貴族的嫡妻“小王爺,你我二人成婚,是姑母憐我,未有母親教養,將我親自養在膝下,又逢為世子需要衝喜來去災禍,我聽從姑母之命,與小王爺你成婚。但未過半載,世子病逝,世人都說,我並未能為豫王府帶來喜氣。可見我們成婚之因,也未能結出善果,姑母已然去世,妾身也一為兒媳,二為女兒的為姑母守孝三年,現在三年期滿,我與您也應該了結了這段惡緣才是。”

“你聽聽這話是一個妻子說出來的嗎?惡緣?你是我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來的妻子,如此也是惡緣嗎?你可還有一絲作為妻子的恭順嗎?”

“小王爺,說得對,妾身為妻不恭順,還請您賜下和離書。”

“你…”容旭心裏沒了主意,見她不卑不亢,被責也沒有一點的慌張,看樣子是鐵了心的想要和離“你說和離,瑤兒婚期就在眼前,此時你我鬧出和離之事,可是要瑤兒被退婚?你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母親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就是如此報答的?”

“妾身不敢,瑤兒的事情,就是妾身要說的第二件事情。”新月看向容旭,請他坐下,容旭坐下后,新月也站了起來,衣裙順着她腰部的弧線落下,她的後背挺直,站在容旭面前道“小王爺,妾身並不是立時要您寫下和離書,在此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準備。”

“剛才看你架勢,可不就是立刻想要求去?”容旭一聽,立刻忍不住的反諷了起來。

新月也不惱,微微頜首,聲音淡淡的說道“小王爺能立時寫下和離書,當然是最好不過。只是切不能因為一時的難忍,就斷送了瑤兒的一生。”

“不是我難以忍受,是你提出要與我和離的。你還真是會顛倒…”

“小王爺,妾身還沒有說完。”

“我是你的丈夫,怎麼還不能…”

“小王爺您是不是我的丈夫,您心裏應該很清楚。”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新月說完,又覺額間疼痛,眼下濕潤便流出了淚來。

“原來如此。”容旭聽他說完,一幅瞭然的模樣,隨後淡淡的說“就是因為我們成婚至今,我還未與你…”

“小王爺,我此次上京,就去面見太后,所求之事有三,一是由秉明太后,由我收養眺兒為親子,正他嫡子身份。”

“你說這個幹什麼?”容旭沒想到新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然而這件事情,他的妾侍蕭氏已經早就跟自己說過多次,二人成婚多年,沒能有子嗣,原因為何兩個人也是知道的,而且新月也不太可能會肯,所以,容旭從來沒能跟新月提起過。

“第二件事情,是抬蕭氏為平妻。蕭氏父母因蕭貴妃所累,明明毫無錯處,卻獲罪為奴,父母也在流放之地受苦,我會請求太后恩赦,免了蕭氏父母流放之行,可以讓蕭氏接來身邊照顧,蕭氏的兩個小弟,也可以科考從軍,重振蕭家。”

容旭聽了第二條后,總算是忍不住的心動了,這件事情是南音最在意的事情,一直央求自己,去向太后請求,自己也向太后提過,卻被太后拒絕,而拒絕他的理由,就是因為顧及到新月的感受,如果這次新月親自去求,肯定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還有一件事,就是請太后允准妾身與您和離的事情。”新月總算是說完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依舊站在容旭的面前,但是容旭看得出來,新月鬆了一口氣“當然,妾身並不是現在就要與小王爺您和離。等瑤兒成婚,跟着夫婿去任上后,這樣我們的事情,就不會讓瑤兒受到婆家的奚落。”

“你既然不想讓她被奚落,就不要做讓她受奚落輕慢的事情,你作為她的大嫂,口口聲聲說是為她好,你就是這麼對她好的?”容旭現在有了一些實感,那就是新月不是在說笑,她是真的要做這件事情了,她已經想好了一切。

“瑤兒的事情,妾身會一力負責到底。”新月突然覺得這麼站着有點累,她很想趕緊解決眼前的一切,她看向容旭,想要更跟懇切的傳達自己的篤定“這也是我答應姑母的。”

“你是鐵了心?”容旭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思慮片刻道“這不是件我們兩個人就能做主的事情。”

“只要小王爺您同意,後面的事情,妾身來辦。”聽新月這麼說,容旭確定了自己想法,又細細的看了一眼新月“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個樣的。”

“小王爺,你我夫妻緣分本就淺顯,如今,多說無益。”新月見事情已經同容旭說清楚了,便不再拘着,幾步走回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容旭抬頭,看着不遠處還擺着的飯桌,轉頭看向正在小口喝茶的新月,道“你以前,在我眼前從不如此。”

“時候不早了,小王爺回去吧。”新月喝完了茶,茶杯放在近前,顰兒一直在外看着屋裏的二人,顰兒是伺候管新月的人了,新月這一動,顰兒就知道她什麼意思了,立刻從屏風外進來“夫人,郎中來了。”

“恩,送小王爺出去吧。”新月撫了撫額上的帶子,容旭一聽,新月這是趕自己,抬步準備走,卻不願如此走了,回頭,看着跟在他身後準備送他的新月,伸手想去拉她的手,新月卻先一步洞悉他的動作,手別再腰間,屈膝對容旭說“妾身手上不潔,恐污了小王爺您的手。”

“你為何…”容旭還想進一步,新月卻好似很怕似的後退了一步。

容旭想到他們成婚當天的時候,母親那裏分外高興,早早的讓身邊的嬤嬤來旁看着,生怕自己被席上的人給灌醉了,未上更就扶他回房去了。

房中早已經收拾妥當,掀開蓋頭的新月,臉色蒼白,像是被嚇壞了,二人生疏無語,一左一右的枯坐了一夜,新月愣是一句話都沒說。最後和衣歪在了錦被上睡著了,容旭從小習武,也跟在豫王身邊帶兵,行軍顧不上休息,隨便伏在一處火堆上睡着也是有的,也伏在另一頭睡著了。

二人與天將暮色的時候雙雙轉醒,容旭睜眼的時候,只見新月手中執着一隻金釵…

容旭想到這裏,依然踏出了新月的房門,他們二人成婚許久,他竟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用指尖血染帕子這樣的事情,她都能想到,看來也慣是個機靈的。

“大夫呢?”新月等了一會,卻只見顰兒依然站在自己的身邊,郎中也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夫人,您要與…”顰兒怔怔的,話都說的不清楚了。

新月抬頭,看了一眼顰兒,然後點了點頭“恩,是的。”

大夫由沫兒引着,進到了新月的內室,大夫給新月請了安,新月扯了頭上的包紮傷口的繃帶,大夫上前,瞧了傷口,又從藥箱中,拿出藥膏和用熱水煮過的繃帶,仔細的吩咐了顰兒怎麼使用,新月吩咐顰兒給了賞錢,好生送了大夫出去。

大夫剛剛出去,新月的教養嬤嬤,張嬤嬤進來傳話“夫人,王妃屋裏的達嬤嬤來了。”

張嬤嬤年紀大了,本來要留在金陵安度晚年的,但因着是新月第一次來這東都上的豫王府,不放心便跟着,誰知來了不久,病了一月,新月怕她勞累,平素就不再派她差事,還使了兩個丫鬟照顧。如今能請的動她走動的,也只有豫王身邊的事情了。

這達嬤嬤是豫王妃的陪嫁丫鬟,在豫王妃身邊五十多年,如今也如張嬤嬤一樣,輕易不走動辦差了,今日來這裏,新月就知沒什麼好事。

新月見過幾次豫王妃,那是位性格冷硬,一點也不慈愛的人,新月每次看到她都跟老鼠避貓似的,當然,老鼠避貓是新月的婆母,世子妃徐氏常給新月說的,後來每次見到豫王妃,新月心裏也是惶恐。

現下豫王妃雖然不在了,但是豫王妃身邊嬤嬤來,新月還是要好生顧着的,這時從榻上起來,原本就是和衣躺下,新月又讓顰兒給她找了件外袍穿上,到前庭見這位達嬤嬤。

達嬤嬤是胡人之後,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竟似個男人,站在新月身前,引得新月心凜道“達嬤嬤來,有何事?”

“奴婢是來傳王爺的話。”

新月聽了,從椅子上站起來,低着頭恭敬的等着賜教。

“王爺讓夫人明日早飯後,往正屋去趟。”達嬤嬤很滿意新月的乖順,從前豫王妃說起新月,就道她沒有父母管束,徐氏也是個性子軟的人,養出來的新月,也是個性子軟沒什麼主見的。所以豫王妃並不怎麼喜歡新月,為世孫議親上,從未考慮過新月,後來陰差陽錯,豫王妃看好的蕭家的南音姑娘獲罪,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是”新月應答后“張嬤嬤,送下達嬤嬤。”

“不必了,奴婢告退。”達嬤嬤欠了欠腰便退了下去。

送走了達嬤嬤,新月站直了身子,顰兒從簾后出來,手裏拿着新月剛剛換下來,沾血的袍子,新月皺眉,但想到剛才郎中的吩咐,於是舒展了眉心,對顰兒道“我們之前來東都時,帶來的東西,從明日起,都拿出來,翻翻晒晒,列張單子,我們帶走的時候,要請府里的人都驗查一遍,體己的箱子不要籠統,也要列個單子。”

“夫人,這…為何要這般啊?”顰兒不解,但覺事情不妙,帶着哭腔的問新月。

新月笑“傻丫頭,我們的,一件不留,別人的我們一件不要。”

“夫人,您離了豫王府,以後,以後…”顰兒想問新月以後如何打算。

新月望了一眼厚厚的帘子,望不出一道生路來,但她心裏清楚,不能在這裏熬着了。

第二日,新月一夜好眠,自從來了東都,東都冬天寒冷,她總是手腳冰涼,半夜必要醒一回,換了新的湯婆子抱着,才可再睡一會。

顰兒抱着昨天從行李箱子裏,找出來的大氅,外面又下了雪,今日新月要去見豫王,這一路穿着好保暖。

正到新月床前,見新月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正彎着腰自己穿鞋呢。

新月自小不喜歡身邊有多人照顧着,原本在金陵,還有一個丫鬟蘭兒,因着年紀大了,來東都前,新月特把她嫁了出去,所以現在身邊體己的丫鬟只有顰兒一個。

“夫人,奴婢來給您穿鞋。”顰兒跪在新月腳邊,卻見新月已經把鞋穿好了,立刻俯下身子跟新月請罪“是奴婢貪睡起晚了,耽誤伺候姑娘了。”

以往新月從未親自穿過鞋襪,今日如此,讓顰兒好不意外。

“已經穿好了。”說著,新月從床上站了起來,床邊的炭盆是新點的,這會燃的正旺,只穿着單衣的新月,也不冷,顰兒把手裏的大氅披在新月身上,貼在身上,皮貨帶寒,引得她打了個冷顫“穿衣吧。”

顰兒端着托盤,放在架子上,托盤上放着新月今日要穿的衣服,又伸手先把首飾盒子打開,新月伸手,先把貼身的襖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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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玉臂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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