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和親
對於公主皇甫思慕與北方庫洛三十二部族首領聯姻之事，眾臣子分為兩派各執一詞，一派堅持拒絕和親，認為大胤泱泱大國要靠着聯姻維繫和平根本沒那個必要，會淪為笑話，而且一旦有了這一次，其他各族紛紛效仿想要提條件與大胤討好處豈不是糟糕。另外一派明顯是不怕得罪皇帝，覺得公主一人捨身換來和平條約，換來天下暫時的太平實在是值得的。不過短短几日，皇帝就愁白了頭，這是他最疼的女兒啊，也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他還允諾了將軍万俟謐晨，待他凱旋就把慕兒許配於他，如今叫他怎麼面對自己的寶貝公主和屢建戰功的心腹大將，這樣兩難的境地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自己的父皇左右為難，日漸憔悴，皇甫思慕看在眼裏，內心也無比掙扎，她明白和親意味着什麼，她被保護的很好，可是從小受到的教育和眼界都非尋常女子。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可能不能再錦衣玉食，前路未知，那個什麼首領有什麼目的會不會真心喜歡她還是兩說，當然了，都不相識的兩個人談喜歡都是奢侈，她怎麼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那些大臣說的沒錯啊，她一個人，換來天下百姓的和平，換來無數家庭的平安喜樂，確實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兒臣，甘願與北方庫洛部族和親。”
“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皇甫珏驚地睜大了雙眼，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驚雷一般啪的一聲。“嗯。兒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皇甫思慕眼裏隱隱有水光閃爍，看得皇甫珏瞬間軟化，連句重話也說不出來，泄了氣:“朕的小公主，你別這麼傻，父皇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絕不會讓你去吃苦的。”皇甫思慕自然知道皇甫珏的話實在寬慰她，若他真的有底氣，哪裏會為難至此，他是他的父皇，也是這天下百姓的父母。“兒臣生的這樣貌美，走到哪裏又有哪個男人捨得兒臣吃苦呢？父皇你大可以放心的，兒臣一定把那個什麼首領迷的團團轉，叫他永遠不攻打我們大胤，還要心甘情願與我們結盟，俯首稱臣。”皇甫珏被她搞怪的樣子逗的緊皺的眉眼鬆動了幾分，無奈輕嘆了句:“你這傻丫頭，不正經的。”
他疼愛的公主，漂亮可愛，善良大方又懂事的讓人心疼，如此可人的姑娘，大概真的不會有人狠下心來對她半點不好吧？皇甫珏陷入沉思。“父皇，不用再猶豫了，你我都很清楚，兒臣一人和天下安定孰重孰輕。兒臣作為公主得到了萬眾仰望的尊貴的身份，得到了錦衣玉食，享受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侍女成群，得到了其他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我就應該承擔自己肩上的責任，為我偏得的東西付出代價，這是理所應當的，兒臣沒有半點不甘心。兒臣是大胤的長公主，就像父皇為大胤嘔心瀝血無怨無悔一樣。”
皇甫珏走到皇甫思慕面前，輕輕擁住了自己已經出落的高挑纖細到他肩頭的女兒，像一個尋常父親一般，回到了皇甫思慕還小的時候，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朕的慕兒，長大了……”皇甫思慕把下巴擱在皇甫珏的肩頭，在他看不見的背後，含着淚點了點頭，有些悶悶地說道:“是啊，思慕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該嫁人了……”對不起了，謐晨。“委屈你了，慕兒。”他這個做父皇的竟然連自己女兒的幸福都保證不了，他當然知道思慕心繫万俟謐晨的事情...可惜，偏偏是如今這個世道，偏偏思慕是皇家兒女。做出這個艱難決定之後，朝堂上下看着皇甫珏幾日之間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
結果，朝廷上下都隱瞞着在外出征的万俟謐晨，万俟謐晨如約凱旋歸來了，得到的卻是自己心愛的公主殿下要遠赴北方極寒之地和親的消息，一時之間万俟謐晨瘋了一般闖進宮要找皇甫思慕問清楚。皇甫思慕本想閉門不見，可是千思百轉終歸還是決定和他說清楚:“放他進來。”万俟謐晨想進那還不是分分鐘甩飛攔着他的幾個侍女，只是他再如何也沒到傷女人的地步，再者他給皇甫思慕的是絕對的尊重。聞言幾個侍女紛紛退開，天知道她們都是思慕的親信，從公主小的時候就跟在身邊，親眼看着小公主和万俟將軍一路走到如今，結果現在這個樣子，看的她們心裏也是難受的感同身受。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過是去邊關平定戰事，為什麼一回來皇上便反悔了要把你嫁去番邦？這不是你心甘情願的對不對？只要你說不是，我就去找皇上。”万俟謐晨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受再重的傷也沒有眨眨眼喊一句疼流過一滴淚，可如今卻哭的像個孩子，那個戰無不勝的戰神現在卑微的要命。“對不起...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不起你，可是我是自願的，謐晨。”皇甫思慕看他這樣也沒有忍住，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下來，美人垂淚叫人心碎。万俟謐晨面對着皇甫思慕，一字一頓:“你可以對不起任何人，對不起我，都無所謂，我都站在你這邊，可你現在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大可以不為了什麼天下犧牲自己...你要的天下太平，我去打回來!我可以保衛這片土地用不到你嫁給什麼庫洛部族的首領!”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我相信你是護國大將軍，可以保衛疆土，護我安康。”皇甫思慕迎上万俟謐晨濃似墨汁點染的黑色瞳孔，沒有一絲退避:“可是你上戰場一樣要廝殺，你的將士們一樣會流血，這世上，只要有戰爭，就會有人死，就會有家庭破碎，有人流淚……如今要的不過就是我一個人罷了，能夠兵不血刃的停止戰爭，不會再有人流血，這個道理你難道會不明白么？再說了，我只是嫁人，又不用死，算起來怎麼都是我們划算吧？”万俟謐晨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你心意已決。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那你半點法子也沒有。”哀莫大於心死，可是他偏偏還是做不到放下。
万俟謐晨特意在殿前求來護送公主和親的領將的位置。“只求皇上給臣一個，把公主殿下安全送到庫洛族的機會，您知道的，其他人任誰我也不放心。”“朕也是如此，只信任你。”万俟謐晨深深地看了自己為之效忠的皇帝一眼，他不能遷怒於眼前的這個人，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也不比任何人好受，更何況，這是思慕最重要的人，是她最想要守護的父皇。“謝皇上。”
其實万俟謐晨還是隱隱動了些其他的心思。護送皇甫思慕去庫洛部族的路上簡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這是親手把自己愛的女孩子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上，這叫他怎麼甘心？這可是他喜歡了，愛了十幾年的姑娘啊。“最後一次機會。”快到庫洛部族的前幾天的夜裏，万俟謐晨摒開了左右，蹲坐在皇甫思慕房間的門口，長劍倒在一側，他靠在門框邊上，聲音有些疲憊，可是隱隱有這希冀。“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願意跟我走么？遠走高飛，浪跡天涯，你不再當什麼公主，我不再做什麼將軍...不管這天下了，什麼都不要了，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皇甫思慕早早就吹息了蠟燭的燭火，可是她沒有睡，万俟謐晨也知道她沒有睡。皇甫思慕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明亮月光看着門外的身影，即使只有一個輪廓的剪影，她也萬分熟悉，皇甫思慕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繾綣着描摹起這個輪廓，忍着自己聲音的顫抖，強壓着心裏的那股衝動。“你只是一時衝動罷了。我們都清楚，這一走，我們都會後悔，你万俟上下幾百族人如何？我父皇，這天下又該如何？”皇甫思慕又沉默了半晌:“你青年才俊，大胤上下不知多少待字閨中的姑娘偷偷喜歡着你，崇拜你這個大將軍，你會找到一個好姑娘的，忘了我。”
門外的万俟謐晨心就像是被撕開再煎炒烹炸了一番，他扯起一個苦笑，比哭還要再難看幾分。“你這是在誅我的心啊。”這些道理他何曾不懂，那一剎那，他可以拋下一切，希望思慕裝作不知，可是她把血淋淋的真實攤在他面前，讓他正視。最後的一眼，看着思慕穿着火紅的嫁衣的背影，万俟謐晨有些遺憾自己的眼裏始終是模糊的沒有看清她的模樣，是因為他眼裏一直含着淚，他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暗暗祈禱，那個看起來很是年輕英俊地庫洛部落首領可以像他一樣愛思慕，疼她對她好。可是心裏又隱隱地自私不希望這樣。最後他只求思慕過得好，平安健康，快樂幸福。可是誰能想到沒幾年的工夫，他還沒來得及像她說的那樣娶一個如花美眷把她忘了，她就病逝在了那個庫洛部族幾年後的寒冬里。
聽說，庫洛部族的首領像他想的那樣很喜歡思慕，寵愛思慕，恨不得什麼都捧到她面前，可是她的身子還是一日日的差下去。庫洛部族也守約一直未進寸土，與大胤結盟，俯首稱臣，大胤得了庫洛三十二部相助百年間都太平。一切都是她希望的那樣。只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