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
唐青山再次恢復神智時已經接近傍晚，發現自己躺在鐵匠家的床上，爐子裏的火炭燒得通紅，五叔站在廊檐下斜靠着身體，望着已經變成大雨的山谷。溫暖的屋子裏，偶爾吹進一陣清新的山風，唐青山站起身，走到火爐旁蹲下加了點柴。
“你小子，不是我說你。你這一天要暈幾次才能滿意？”鐵匠搓着下巴壞壞地笑道。
“你少打我兩次，我自然就會少暈。”唐青山輕聲答着。
“哎喲，我們小青山真是要長大呀！開始學大人說話啦？”鐵匠不依不饒。
“五叔，村子裏沒了這麼多人，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唐青山眼睛看着爐火，眼眶裏熱淚已經滾落下來。
鐵匠走到火爐邊的藤椅上坐下，摸着唐青山的頭說道。
“你還是個孩子，就應該做你自己，不要被大人應該煩惱的事煩惱，你也可以憂愁，悲傷，但是憂愁過了悲傷沒了，你卻還是什麼也做不了。這就是大人們的可笑。”鐵匠沒心沒肺地說著。
“五叔，我應該怎麼做？”唐青山迷茫地看着鐵匠。
“也許，我知道你應該怎麼辦，你先回家去吧，明天再來找我。”鐵匠抬手開始趕人。
唐青山穿着蓑衣回到家中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母親點着油燈坐在桌旁，手輕輕地拄在額頭上，閉着眼睛，桌子上扣着做好的飯菜。
“娘，我回來了。”唐青山輕聲說著。
“山兒回來了。”母親睜開了眼睛。
“娘做了你愛吃的白斬雞，還有野菜湯”說著母親起身忙碌起來。
看着母親忙碌的身影，唐青山心裏多少有了一絲寬慰，至少母親還在我身邊，我不是孤獨的。可是又想到了村裏的村民，眼神中那一點光彩再一次消失了。母親端着兩碗米飯，來到桌邊，遞給唐青山一碗。
“山兒，你牛嬸家的房子昨夜失火，被燒毀了大半，明天大家都去幫忙蓋新房，你也去看看。”
“嗯。”唐青山輕聲應着，往嘴裏扒着飯。
“這一次村子糟了難，大家都很難過，村裡損失慘重，可是當務之急是讓活着的人把日子過下去。”母親看着唐青山，滿眼的關懷。
“嗯。”唐青山依舊輕聲應着。
“孩子，別嫌娘嘮叨，可是那麼兇猛的一頭野獸闖進了村子，不是誰單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拯救大家的，你這孩子從小就善良，心思也重，千萬不要把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你要堅強些，再堅強些！去幫助那些我們能幫助的人，這樣大家才能生存下去，就像當年，村子裏的大家幫我們一樣。”母親溫柔地看着唐青山。
“娘，我真沒用。”聽着母親的寬慰，唐青山再也忍受不住自己心裏的情緒哭了出來。
“要是當時我早一點發現有野獸出沒。”
“要是我能早一點給大夥示警。”
“要是我再年長几歲，有足夠保護大家的力量。”
“要是....要是....”說到這裏時唐青山，已經泣不成聲。
“兒啊”母親走了過來，把唐青山攔在懷裏，輕輕地撫摸着唐青山的頭。眼角也留下了傷心的眼淚。
隔天，快到晌午，唐青山才從家中走出，慢悠悠地走向村口的鐵匠鋪。來到鐵匠鋪門口，發現五叔今天沒有開爐，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一個人坐到門口的石礅上曬着太陽等五叔回來。經過昨夜和母親敞開心扉的交流，唐青山心裏的鬱結多多少少緩和了一些，在十二歲的年紀，承擔著這一切對他來說還是太重了一些。但是，現實就是不論你接不接受，都得勇敢面對。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鐵匠回到了村口，遠遠地看着唐青山喊道。
“小山子，發什麼傻呢？坐在那等媳婦兒呢？”鐵匠還是一副壞壞的笑臉。
“五叔，你就別拿我找樂子了，不是你讓我今天來見你嗎？”唐青山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土。
“我還用你告訴我是我叫你來的嗎？臭小子，跟我走。”說完，鐵匠朝着村子外的方向走去。
鐵匠帶着唐青山，走進了茂密的樹林，繞過了後山那片墓碑，唐青山透過林子中的縫隙往那邊望了一眼，繼續跟上鐵匠。
“哎，你這孩子，看着年紀輕輕，多愁善感的像是個深閨里的大小姐一樣。”鐵匠看了唐青山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五叔。”
“嗯？”
“什麼是深閨？”
“深閨就是你將來要娶的媳婦兒現在睡覺的地方！”鐵匠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唐青山聽完頓時臉就紅了，不敢再問其他，怕鐵匠繼續玩笑自己，跟着鐵匠繼續往山裡走去。
大概又走了一個時辰，兩人走到了一座斷崖的崖底。面前有一座石門，鐵匠站在石門前，回頭衝著唐青山壞壞一笑。
“給老子站遠點。”說罷，不等唐青山有所行動，掏出背後的鐵鎚，屏氣凝神，雙手握住錘柄，身上淡淡的浮現出一層黑色的霧氣。唐青山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着鐵匠的一舉一動。此時，鐵匠已經完成了蓄力，掄圓了鐵鎚使勁朝石門砸去。轟隆一聲巨響，像晴天裏打雷一樣在唐青山耳邊炸響。巨大的聲波吹着唐青山在地上連着翻了三圈。唐青山趴在地上半天沒動，感覺自己頭暈眼花。好半晌抬起頭來朝前方看去，發現鐵匠斜靠在石門邊望着自己。
“不是讓你站遠一點了嗎，怎麼搞的這麼慘？”鐵匠沒心沒肺地說著。
“五叔，一個月前你出山去賣藥材和獸皮，背着村長爺爺買了半斤燒刀子。”唐青山有點生氣地說著。
“嗯？你說啥？”鐵匠眼睛瞪得老大。
“那天我在你家打鐵，後來你喝多睡著了，還喊着什麼小親親再陪我喝一杯...”唐青山彷彿把握了問題的關鍵，若無其事地說著。
“哎呀！我的小青山啊！怎麼樣？摔哪兒了？疼不疼？”鐵匠跑到唐青山身旁一把把他拉起來，不停地拍打着唐青山的衣服，一臉的黃鼠狼給雞拜年似的關愛。
“五叔，你夠了。”
“好啦！好啦！咱們說點正事。跟我進來。”鐵匠正色說道，帶着唐青山往石洞裏走去。
“五叔，這是什麼地方？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啊？”唐青山話還沒說完。洞兩邊的火把開始自己燃燒起來，一個接一個，一直蔓延到山洞的深處。牆上還畫著各種圖畫，有人，有鳥，有山，有樹，還有一些唐青山沒見過的東西。
“這裏就是我們弒魔唐氏的庇護之地。”鐵匠的聲音從前方幽幽地傳來。
“太古時期，天下一分為六，分別有十二個氏族鎮守在世界盡頭，為世界抵禦外界的侵擾。我們弒魔唐氏便是這十二族之一，鎮守在世界的西北邊。如果你細心觀察過我就會發現，我們這一族擅長使用的武器就是戰錘，戰錘無論大小，也不分長短，只要在我們手中使用起來，都會比別人更具備殺傷力，再配合我族特有功法，我滴個天，小青山，我都不能和你細講，嚇尿你...”話說到一半鐵匠就又要跑題，看着唐青山眼裏的笑意趕緊正色道。
“咳咳~！嗯~，牧野逐火之戰開始，我們便與來自天外的三面噬心魔率領的惑之魅魔族結下了死仇。惑之魅魔擅長精神攻擊，肉體偏偏又異常強韌，不論是兩軍對峙，還是夜間偷襲，人類在他們面前都顯得無比脆弱。”
“五叔！什麼是牧野逐火之戰？”唐青山出聲打斷了鐵匠，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太古時期，人類文明異常強大，經過了幾次大規模內戰後，幾方勢力都奈何不了彼此，所以各部首領聚集在一起準備實施對外殖民政策，可是如何打開通往異界的大門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難題。
在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幾大公國聯合術士協會在落星山主峰上組建了落星天臨大陣，善戰的碎心甄氏一族在大陣啟動的同時第一個沖了進去，還有五個氏族怕屈居人後，也跟着沖了進去。哎，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悲哀啊。”鐵匠回過頭來看着唐青山說“這些不着調的祖先，在沒做任何防護的情況下，貿然去往異界，結果落星天臨陣能量控制不穩，這些特別牛X的大哥大姐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全都消失在了傳送大陣里。”
“這就完了？”唐青山感覺自己的腦袋上都要被黑線編織出一頂帽子了。
“怎麼可能？眾人消失后留下來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解救同伴，大家就商討對策，後來是術士協會的人說，不如就把大陣留在落星山，寶石吸收天地靈氣回復過來，或許還能把大家找回來。倒霉就倒霉在這個事兒上！誰能想到當天夜裏大陣就再次啟動了。”說到這裏鐵匠有些失神。
“什麼！”聽到這裏唐青山驚嘆道。腦中更是疑惑不已，為何大陣自己突然啟動了？
“我猜大陣的啟動絕對不是我們的人回來了吧！”唐青山看鐵匠半天不說話反問道。
“是啊，愚昧和無知終將付出代價，貪婪和殺戮也必將結出惡果。一支天外魔軍發現了我們的傳送軌跡波動，順着軌跡施展了逆向術法，注入了龐大的能量，一座比落星山脈還要巨大的異族法陣覆蓋在了落星山脈，不僅摧毀了落星山主峰上面的落星天臨陣，還在我們的世界種下了他們的烙印。龐大的魔軍衝天而降，留守的六個氏族帶領剩下的人類奮起反擊，在牧野平原上展開了一場沒有退路的戰役。”
“天外異族的戰士們可以釋放能量射線，魔法師的肉體也是異常強橫，人類的潰敗彷彿已經成為定局。就在人們絕望的抵抗來自天外的襲擊時，人類中焚霜殷氏一族和我族傾力合作共同打造了終極神器逐火燭魔刃，神器之威毀天滅地。殷氏族長更是修得一身火屬性功法，神功配神兵一時間無人能出其右。
一舉扭轉了頹勢之後，在殷氏的帶領下人類奮起發起反擊。我們這一族也是在殷氏的幫助下成功擊殺了三面噬心魔，從這個怪物身上掉出的晶核也被我族首領所攜帶。首領帶着魔核和惑之魅魔戰鬥時總是無往不利，似乎魅魔們的手段對我們首領並不能造成太大效果。最後牧野平原的戰場上就出現了這麼一種奇怪的景象，弒魔唐氏族長身前百步之內沒有異族。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魔核與首領，居然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雖然有幾次首領差一點就被魔核的魔性同化成為三面噬心魔，但是後來靠着首領強大的意志力守住了自我，不僅征服了魔核，還從其中修鍊出了一套可以與惑之魅魔一戰的絕技！《定風波》”
“定風波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們這一族的命運，這個天外秘術不僅對惑之魅魔有效果，對其他的天外惡魔同樣有效！戰士們開始沒日沒夜的修鍊定風波，結合戰場上的殺氣，修鍊更是事倍功半，身上修鍊出的黑煞之氣都特彆強橫，甚至是首領將殺氣和煞氣融合在了一起，修鍊出了更為恐怖的黑紅色真氣。從此，我族出戰之地，魔族都要退避三舍。那是的風光，就算是殷氏有終極神器逐火燭魔刃也沒有咱們唐氏風光，那陣仗！那氣勢！你品，小青山，你細品。人類在長期與魔族對抗的情況下，不斷地學習，不斷地進化。久而久之，每一族或多或少都掌握了對抗天魔的方法。終於，在落星山外十位歸虛級半仙與數百位焚身級強者一起出手，成功擊碎了三分之二的天外魔陣。但是魔陣爆炸的反噬之力同樣也讓我們犧牲了不少頂尖武者，只是歸虛半仙就足足損失了八位！。眼看勝利就在眼前，人族哪肯輕易放棄。殷氏族長帶頭出面，獻祭了包括逐火燭魔刃，天瀾劍，化魔符，十剎血印四件上古神器用以鎮壓剩下的三分之一天外魔陣。至此，除了殘餘的天魔躲進深山，地底，封閉六感隱匿了起來，其餘妖魔盡數被我們消滅。”此時，已經走過了甬道，來到了地底深處。鐵匠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
“好啦，事情你也知道了個大概，咱們後邊那個大殿裏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就是我們唐氏的族長，當然那只是個雕像，你可以先自己四處參觀，還有什麼問題看過再來問我！”鐵匠說完乾脆直接斜躺在了石板上。
唐青山一個人朝着大廳走去。身後傳來鐵匠無比嘚瑟的聲音。
“只能看~不能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