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最後的希望
同類相食在哺乳動物中是非常少見的,這無關於倫理道德,而是生物的本能導致的。哺乳動物作為地球進化等級最高的生命群體,代價就是其生長周期和生育數量遠遜於卵生動物。保護幼崽維護族群,不將同類當做食物,是哺乳動物刻在基因里的法則。
人類作為哺乳動物的頂點,卻多次將它打破。自古以來“易子而食”的故事便流傳深廣,在飢餓這種疾病面前,我們用來思考的器官從大腦變成了胃。
時間回到現在,當首領聽到陸步平要讓他活活餓死的時候,他又回想起當初的激烈廝殺和人肉盛宴,想起了胃部針扎般的疼痛感。與其讓他再次體驗哪種無法承受的痛苦,不如一刀殺死他來得痛快。
他怕了。
當然這些經歷陸步平是不知道的,在他看來眼前的硬骨頭終於慫了,從首領的眼神就能看出明顯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於是陸步平趁熱打鐵繼續說到:“你想好了嗎,回答問題我保證你不受折磨。”
“哼哼,那你問吧。”首領回道。
“四年前在s市工廠,你們打劫了一個糧食倉庫,其中有個姑娘和老人,你把他們怎麼了?”陸步平冷冷問道。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我打劫過的倉庫,殺過的人太多了,我怎麼知道哪一個?“首領譏諷的笑道。
陸步平聽到這裏怒從心中起,用盡全力給了首領正面一拳,只聽得咔嚓一聲,鼻樑都給打斷了,霎那間血流如注。陸步平拽着他的脖領,接着問道:”你個畜生,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不然你就等着餓死吧。“
接着陸步平一字一頓的將當初倉庫的地點和名字複述給了首領,然後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不想放過一個細節。果然,在陸步平複述完具體的位置后,首領的表情從迷茫變成了極度震驚,彷彿想到了什麼,看向陸步平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
他果然知道!陸步平心情振奮,足足找了四年的時間,老爹和小芳的下落終於有了。
此時的首領滿臉鼻歪眼斜,血流如注,對着陸步平說到:”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確實打劫了一個糧倉,你說的老頭和小女孩我也見過。“快說,他們在哪?“陸步平催促道。當然他更想問他們是死是活,但他這麼不敢問,他怕自己最後的希望破滅。
“你靠近點我告訴你。”首領說道,陸步平心情迫切,便俯身探了過去,沒有注意到首領眼中的瘋狂和扭曲。
只見陸步平把身子探過去,想要聽清他說些什麼。突然,聽得噗呲一聲,陸步平只覺得臉上一片溫熱血水,雙眼被赤紅色遮擋,空氣中散發著鐵鏽般的腥甜氣味。陸步平連忙後退,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傷口。再看首領此時滿嘴是血,還在不斷地向下流淌,前胸已經被血水沁染成了黑紅色,臉上卻凝固起一個扭曲的笑容。
陸步平顧不得擦臉,趕忙沖了過去,發現人已經死透了。
吞舌自盡!這個惡到極致之人,這個自己恨了四年卻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傢伙,在最後選擇了吞舌自盡,不但沒告訴陸步平事情的真相,反而噴了他一臉的血污。對於這種惡人來說,末日當天就死去才是最好的選擇吧,可惜晚死四年,造成許多惡事。可能他也沒料到,人生吃下的最後一塊肉,竟是自己的舌頭吧。
陸步平望着已經死去的七桿槍首領,大腦疼痛欲裂,這幾年來那個噩夢般的場景此刻清晰的浮現出來。就是眼前這個人,自己無數次想要親手了結的人就這麼死了,可恨的是他臨死也沒說出老爹和小芳的下落。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真的成了無法解開的謎團,要困擾自己一輩子嗎?
陸步平不能接受也無法相信,他嘶吼一聲沖向了屍體,一拳接一拳,口中怒吼:“你這個畜生,你怎麼敢這麼舒服就死了,你憑什麼?我老爹和妹妹去哪了,你說話啊,說話啊!”陸步平接近瘋魔。
現在如果首領能活過來,陸步平一定會抬手砍他千百刀,救活了反手又是千百刀。可惜沒有如果,一番拳打腳踢之後,陸步平逐漸穩定下來。只是原本很是靈動的一個人,此刻彷彿丟掉了三魂七魄的木偶一樣,眼中沒有一絲神采。就這麼坐在首領屍體面前,沉默不語。滿身的傷痕血跡配合上蒼白的面容,如果有人說這是兩具屍體,恐怕毫不違和。
最先走過來的是趙榔頭,他的小弟們指揮着七桿槍組織搬運貨品,他看大局已定便緩步靠近陸步平。用手輕拍了下陸步平的肩膀說道:“張三小哥,你和這傢伙的恩怨我剛才也聽明白了。你當初被他搶過是吧,家人也下落不明了。要我說,人都已經死了,你再鞭屍也沒用不是,反倒把自己累壞了。”
趙榔頭看看陸步平一點反應也沒有,暗自嘆了口氣:“哎,張三小哥,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活着的人,誰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呢。我當初親眼看到自己的老婆死在了活屍的口中,我的女兒也被拖走了。我就提着這把榔頭,衝到了活屍堆里,我不停的殺不停的殺,想要把我女兒救出來,我卻找不到她了......”
這個男人說道這裏停住了,眼圈也紅紅的:“我本來是勸你,怎麼自己反倒難受起來了。我是說,你畢竟還親眼沒看到你家人死去,那他們就還可能活着,就像我女兒一樣,她也一定活着。”
聽到了這裏,陸步平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抬起頭,看向了趙榔頭,眼睛裏也重新有了神采:“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趙榔頭長出了一口氣,他和眼前的青年原本沒有什麼過節,也談不到好感,本來是一樁雙方互惠互利的生意。但是並肩作戰後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免不了想起了當初的自己,這才開導一番。看到陸步平此時回了魂,也放心下來說道:“這就對了,我現在讓那幫小兔崽子把貨裝車,咱們準備接手七桿槍的營地吧。”
“接受營地?”陸步平疑惑道。
“對,我都打聽清楚了,現在七桿槍的營地只剩下這幾個壯勞力了,剩下的都是些圈養着的老弱病殘。但畢竟是個營地據點,有不少物資還有防禦的資本,咱們以後不用當拾荒者了。”趙榔頭彷彿理所應當的把陸步平歸結為了“咱們”。
“我先和你們回去幫忙,但是之後我還得繼續找我的家人,恐怕不能駐守據點了。‘陸步平婉言拒絕道。
聽罷趙榔頭也不失望,畢竟平白接手了一個營地,還搞到一把槍,已經賺翻了。於是說道:”也好,沒準除了那個死了的混蛋,還有人知道你家人的下落呢,有希望總是好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步平聽到了趙榔頭的話后突然想到了什麼,起身一蹦三尺高,一把抱住了趙榔頭,興奮說道:”哈哈,對虧了你提醒我,確實還有人知道我家人的下落,你真是太牛了。“
陸步平的舉動反倒將趙榔頭嚇了一跳,以為這個張三又瘋癲了,險些把手槍掏出來給他一槍。聽到陸步平說完也是一頭霧水,只能扯着嘴角陪着乾笑了兩聲,便轉身繼續指揮小弟去了。
陸步平在原地興奮不已,感慨這個世界大起大落實在太快,太刺激了。就在剛才趙榔頭說完之後,他猛然間想起來另一個人,一個女人”王嬌燕“。
這個人在末日前是工廠領導的秘書,平日裏和陸步平這些普通小工倒也沒有交集。在末日爆發后,也是很巧合才和陸步平等人守着一個糧倉。呆了一段時間后受不了這種提心弔膽的生活,帶着兩個年輕小夥子逃走了。再後來見到她便是七桿槍搶劫倉庫那天,她就跟在那個首領的身邊,或者說是她把人帶回來的。
原本的陸步平恨不得把這對姦夫淫婦殺上百遍,一泄自己心頭之恨。但隨着首領自殺,陸步平意識到,比起讓血腥的復仇,他更加看重的還是老爹和小芳妹子的下落。如果在手刃仇人和找到親人之間做出選擇,陸步平毫無疑問的會選擇後者。
陸步平清楚記得剛才趙榔頭說起,七桿槍的營地是有把老弱病殘圈養起來的,當然目的如何他們就不知曉了。陸步平只知道,王嬌燕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在七桿槍的營地,她也是那天事情的當事人之一,她能夠給陸步平一個答案。
想到這裏,陸步平恨不能馬上飛到七桿槍營地中去。即使他知道王嬌燕已經死亡的概率也很大,畢竟在這個末日世界,一個女子越是漂亮結局就越是悲慘,但是他不願意往這方面去想。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