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后，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吧？”凌恬輕抿了一口熱茶，淡淡地問道。

蘇瑤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的上官媛很危險，她快速站起身，向凌恬微微施了一禮，匆匆離去了。

看着蘇瑤的影子淡出視線，凌恬站起身，緩緩伸個懶腰，自從這孩子冊后以來，宮裏好像熱鬧了不少。

“可以起來了吧，雅若？要是跪壞了身子，本宮會心疼的。”凌恬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孫雅若，緩緩拿起鬆脆的桃酥，輕輕咬了一小口。

“微臣自知有罪，不敢……”孫雅若依然垂着頭，可還沒當她說完，鼻間便傳來了一陣幽香，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發現凌恬正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四目相對，這麼近距離地看到那張絕美的面龐，孫雅若竟不自覺地臉紅了。

“不要緊張嘛，”腰間傳來的柔軟觸感讓孫雅若全身一軟，凌恬輕輕摟住孫雅若，伏在她的耳邊，吐氣如蘭，“雖然這次你表現得不好，但本宮可不捨得怪你哦。”說完，凌恬還不忘在孫雅若光滑細膩的脖子上輕輕咬上一口。

孫雅若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要化了，全身酥軟，熱得厲害，心都要跳出來了。

還沒等孫雅若從羞赧中反應過來，屁股又是一痛，她驚叫一聲，從地上彈了起來。看到凌恬得逞似的表情，孫雅若的小臉燒紅燒紅，一直紅到了耳後根。那樣子尤為可愛，要不是礙於身份，凌恬可能都把持不住在她的臉上狠狠親上幾口了。

“這次便算了，下不為例。希望你以後遇事可以有一點腦子。”好爽，那軟軟的感覺，嘿嘿嘿嘿……

“是……三公主殿下……”看着凌恬有些變態的樣子，孫雅若低着頭，臉上的燒紅絲毫沒有褪去的意思。

蘇瑤離開祈雲殿後，也不管候在門外的小環，徑直就往櫻馨殿奔去，完全不顧形象。小環心中疑惑，叫了幾聲，見蘇瑤不應，也趕緊跟了上去。

一定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蘇瑤心中不斷重複着這幾個字，可當她趕到櫻馨殿時，卻發現殿外聚集了好多人。她暗叫不好，腦子裏嗡的一聲，一些人看到蘇瑤，紛紛向她行禮。

當蘇瑤看到有幾個宮女端着帶血的木盆和毛巾跑出去時，她便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邁着有些蹣跚的步子走進殿內寢宮，裏面聚集了好多人了，凌憶已經到了，上官媛臉色蒼白，靠在凌憶懷裏嚎啕大哭，所有的宮女全都跪在地上，一旁的太醫不住地磕頭，說著微臣無能。

這是蘇瑤第一次看到上官媛哭，她哭得那樣傷心，那樣真實，那樣絕望，那樣無助。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上官媛在別人面前流露真正的情感。蘇瑤知道今日之後，上官媛不會再相信任何人，她稍稍消融的心也會再次冰封，自己對於上官媛來說，會成為永遠的陌路人，永遠無法真正信任的陌路人。

蘇瑤敗了，很徹底的敗了。那深深的無力和絕望一下子抽空了蘇瑤的力氣，讓她站不穩身子。

凌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蘇瑤卻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濃濃的悲傷。小時候蘇瑤不知是聽誰說過，不要認為安慰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不了解痛苦之人的痛苦就永遠不要去安慰。凌憶恐怕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一直保持沉默吧，這種時候，安靜的陪伴比安慰更重要。

蘇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櫻馨殿的，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着上官媛痛苦絕望的哭喊和發現自己時眼中的敵意和怨恨。回到鳳棲宮后，她只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那股深深的無力感讓她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幾日之前上官媛還一臉幸福地讓蘇瑤為她的孩子取名，可現在卻只剩下了絕望和血跡，那一條生命就這樣在她的眼前消失了。蘇瑤突然特別心疼上官媛，那種深深的絕望自己就是想到一點都難以忍受，更不要說是承受了一切的上官媛了，蘇瑤很難想像上官媛正承受着怎樣的痛苦，深深的自責無時無刻不在刺痛着她。

祈雲殿。在得知上官媛的孩子沒有保住后，凌恬微皺了皺眉，平靜的臉上泛出一絲波瀾。

“微臣已經查過了，櫻馨殿的所有侍女中，沒有一個叫小月的。”孫雅若看了一眼凌恬，低聲說道，“那些手腳不幹凈的人也抓到了，不過都是替罪羊，什麼也問不出來……”

“如此一來，淑妃娘娘就完全不用指望了。”凌恬緩緩站起身，目光聚焦在遠處，“德妃啊德妃，這一次好像真被你壓了一籌呢。”

“都是微臣的失職……”孫雅若跪在地上，話語中透出自責。

“本宮已經說過了，這件事不怪你。”凌恬和孫雅若對視了一眼，示意她站起來，“朱詩謹實在厲害，不但害得淑妃落了胎，還壓住了我們的勢頭，而且讓皇后和淑妃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瞬間瓦解，一石三鳥，還做得乾淨利落，本來對她不利的局面，頃刻間便扭轉了過來……”

“除了淑妃娘娘外，就最受打擊的恐怕就是皇後娘娘了。”孫雅若說道。

“本宮早就說過，她想完全適應，要流不少血。”凌恬面沉似水，淡淡地說道，“在這後宮之中，不想被人推入深淵，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什麼害人之心不可有，全是無聊的空話，經過這兩次，上官媛應該完全明白這個道理了，至於剛入宮不久的蘇瑤，恐怕還要再挨幾次刀子。”

“不過這樣也好。”頓了一會兒，凌恬繼續說道，“如此一來，上官媛分到皇後手中的那些權力便不會再收回來了。”

“可如此，德妃便成了這後宮之中權力最大的了。”凌恬強大的氣場讓孫雅若有些害怕。

凌恬目光一滯，沒有說話。

“微臣聽說皇上已經將貴妃娘娘軟禁了……”見凌恬沒有回應，孫雅若繼續說道。

“那個蠢貨，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恐怕連自己怎麼被軟禁的都不知道吧，”凌恬輕蔑地笑了一聲，蘇依兒可以在後宮做這麼長時間的貴妃，除了朱家的關係外，更重要的是許多人都覺得她沒有任何威脅，只把她當笑話來看。“出了這麼大的事，皇上是一定要給上官媛一個交代的……偷藥材的人和送桂圓的人都找不到，就只能拿朱詩瑾送上門的替罪羊開刀了……恐怕這也是她就算好的，一環一環，毫無紕漏，實在厲害……”

凌恬突然有了一瞬間的退縮。朱詩謹心思細膩，富於算計，又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凌恬雖不怕，卻難以控制。若是二皇姐在就好了，二皇姐這般聰明，就是十個朱詩瑾也比不上二皇姐的千分之一，想到這裏，凌恬對朱家的恨意又加深了億點。當初若不是朱懿用皇位相逼，將大皇姐，二皇姐遠遠調開，又將本應集中在皇上手中的兵權分去了大半，現在的祈國又怎會是“朱家一句話，撐起半邊天”的局面？

“一時風光不過勇夫，站至最後方為贏家。”這是二皇姐臨離開時和凌恬說的，她一直記在心裏。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凌恬一直相信那自稱大王的猴子快活不了幾天。

朱詩謹，你既要斗，本宮便同你斗下去，就讓我們看看到底誰能等到這齣戲落幕吧。

瑩軒宮。朱詩謹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上官媛落胎真是個好消息，這些日子裏受的氣終於不算白受。另外，還有一件可足夠她樂上好幾天的事。她緩緩踱到在內殿外，雖是入春，晚上的風也帶着幾分涼意。

“知道為什麼罰你嗎，小月？”對着眼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孩，朱詩謹輕輕地問道，話語中帶着嘲弄。

女孩全身**，不着一縷，頭髮卻梳得很整齊。她不停地顫抖着，除了身上的冷，更多的是內心的恥辱，她雙手抱在胸前，瘦弱的身軀在涼風中搖搖欲墜，好看臉龐上的眼睛像核桃一般，紅腫得厲害，看樣子是哭了很久了。內殿外走動的宮女很多，卻沒有人看過她一眼，只當她不存在。

見女孩不回應，朱詩謹也不說話，只是望向遠處，彷彿是在等什麼人。若是以前，小月不理她，早就被打了，可今天朱詩謹似乎很開心，說什麼話嘴角都帶着笑意。

“姐姐。”這時，不遠處一個帶着稚氣的聲音響起。

“終於來了，等你好久了。”看到那人，朱詩謹露出了好看的笑容，那笑容帶着真情實感，顯得意外真實。

“外面的人好煩哦，都說後宮不能進，我給他們看了姐姐給我的令牌才放行的呢。”少年的衣服精緻華貴，玉袍錦緞搭配上高高的個子和英俊的樣貌，讓他看上去氣宇不凡，儀態萬方。

朱詩謙，朱家嫡長子，朱詩謹的弟弟。要說這世界上誰能讓朱詩謹付出真心，排在第一的肯定就是這個朱詩謙了。朱詩謹雖然只比朱詩謙大了三歲，可對朱詩謙的照顧，卻是絕對的無微不至，超過任何一個人，朱詩謙也是朱詩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軟肋。

朱詩謙很喜歡自己的姐姐，雖然有的時候也會受不了她過度的寵愛和照顧。比如自己只要稍微靠近哪個女孩，朱詩謹便會立刻翻臉，並把那個女孩嚇到懷疑人生；要是過分一點，那個女孩會直接被朱詩謹帶離這美麗的世界。

“外面涼，和姐姐進屋說吧。”朱詩謹露出了真正開心的笑容，這麼久沒有見弟弟，她是真的很想他的，朱詩謹親密地拉過弟弟的手，往裏屋走去。

朱詩謙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月，心中最柔軟的位置突然觸動了一下，應該是惹姐姐不高興了吧，好可憐。可如果為她說情，她恐怕會更慘吧……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沒命了。

“姐姐，這是何人？”朱詩謙指了指低着頭的小月。

“一條狗罷了，別去管她。”朱詩謹停下步子，沒有去看小月，隨意地說道，

“她那樣子，實在心煩。”朱詩謙佯裝不悅，解下披在身上的錦袍，向小月扔去，“還是不見為好。”

錦袍不偏不倚，正好將小月小小的身子完全蓋住。感受到溫暖的錦袍，小月像是寒夜裏瀕臨凍死的人觸碰到了一絲火光，她快速將錦袍裹在身上，探出小小的頭，看了一眼那英俊的面龐。

“聽見了嗎？我弟弟說不想看見你，還不快滾？”聽朱詩謙說心煩，朱詩謹有些生氣，走上前狠狠在小月的肚子上踢了一腳，說道。

小月悶哼一聲，只感覺肚子裏有一團火在燒，疼痛難忍，她掙扎着站起身，因為跪了太長時間，雙腿麻酥酥的，失去了知覺，剛站起身又跪了下去，就這樣反覆了幾次，在勉強可以走動后，小月趕忙連跪帶爬地離開了，中途因為肚子太疼，還重重地在摔了一跤，磕破了好大一塊皮。

姐姐在自己的身旁，朱詩謙也不敢多看，在確定女孩離開后，他便和姐姐進了內殿。

“外面風很涼呢，快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朱詩謹抓着弟弟柔軟的手，可掬的笑容發自內心，竟還有些可愛。

“姐姐這幾日有些瘦了。”接過朱詩謹親自沏的熱茶，朱詩謙笑道。

“還說呢，自姐姐入宮以來，弟弟都不曾來看過幾眼。”朱詩謹嬌哼一聲，佯怒道，“姐姐怎有心思好好休息。”

“這不是思念姐姐心切，才求父親准我入宮看望。”朱詩謙嘿嘿一笑，乖巧地說道。

“你那樣子，心中竟還有姐姐？”朱詩謹白了弟弟一眼，沒有想輕易放過他的意思。

“姐姐自小就疼我，弟弟可記得清楚。”看着朱詩謹微微鼓起的腮幫，朱詩謙笑着靠了過去，用臉輕輕地蹭了蹭朱詩謹的衣服，討饒道。

“好了好了，你這孩子，”弟弟的討饒對朱詩謹很受用，她寵愛地捏了捏弟弟軟軟的臉，笑道。弟弟來看她，她真的很高興，比任何一件事情都高興。

“過幾天姐姐出宮陪陪我吧，民間可要比這宮中有趣多了。”朱詩謙笑了笑，突然說道。

“這……宮中事物繁多，姐姐不一定能留出空閑。”朱詩謹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滯，說道。

“姐姐可要注意休息，不要累了自己。”似是早就知道朱詩瑾會這樣說，朱詩謙乖巧地點了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