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惑
“清風嶺剿匪...”李上元起身在院子裏踱着步子，他思忖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愣道：“難道我父親去衙門也是為這事？”
初一睜着烏溜、水靈的大眼睛，稍加思索的搖頭：“這就不得而知了，世叔帶着劉管事去衙門和父親議事，被我哥那蠢蛋一攪和，後來就去了書房。”
“好吧，那清風嶺究竟是何地方？”
“額...青雲哥，你都不知道清風嶺，怎麼知道危險？”初一面色一僵，不禁有些好笑，他狐疑的打量着李上元，臉上隨即又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喜色。
“我輩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李上元瞥了她一眼，面色不改的回答：“這有何難啊，我看過不過野史雜聞，其中包括紫山府府志。”
“據記載，紫山府南鄰紫霞仙山，終年雲霧繚繞，山中有一觀，香火鼎盛，遠近聞名，紫山府也是因此得名。作為江南道的邊境，西邊與山南道接壤，綿延百里大山阻隔，皆是懸崖峭壁，林中豺狼虎豹亦是數不勝舉，這一條古道令人望而生畏，只有綠林好漢才會結伴同行。”
初一‘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的拱手抱拳，使上了江湖人的禮節，笑吟吟的打趣道，“青雲哥，別看你整日宅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想倒還真是有兩下子。”
“沒錯，這清風嶺便是西行前往山南道的第一道險關。”
望着十五俊俏模樣，一雙墨眉如漆，深黑的眸子流淌着光華，初一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崇拜他，認真如一。
李上元搖了搖頭，笑着答道：“沒有人會從那邊出去。”
“不對，青雲哥，在清風嶺附近，也還有幾個村落靠山吃山，為了一方安寧，必須要剷除了清風嶺的匪徒。”初一眉頭一挑，意氣風發的講道，她扭身一回頭，額頭上就挨了李上元一記爆栗，“哎喲...你幹嘛呀，青雲哥？”
“你想什麼呢，這些都是你哥告訴你的？”
十五板著臉，輕聲哼道。
初一沒有說話，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需要，我好歹也跟着讀過書，能夠明辨是非，識大體，這些盜匪落草為寇，為禍一方，自然留不得。”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何要落草為寇呢？”
這個問題初一也曾想過，但是沒有深究。
她訕笑的撇了撇嘴，擺手道：“好了，青雲哥，你就饒了我吧，我承認大道理說不過你...嗯...”
初一遲疑了幾分，圍着李上元打轉，突然有所頓悟，扭頭蹦到了十五跟前，大喊道：“青雲哥，要不這樣吧，這個問題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要不我們一起進山看看，到底是何緣由？”
“聽聽清風嶺附近的百姓如何倒苦水，那些落草為寇的盜匪又會用怎樣的一番說辭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打動你呢？”
“你個小機靈鬼，你要去便去吧，為何要拉上我？”李上元回頭坐下，笑吟吟的講道：“都是書中已經記載的聖人語，沒有必要去爭論了，只有君主施政...”
“沒趣。”
初一嘟噥了一句，“青雲哥，還有紅錦姐，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們可不允許告訴我爹。”
“你當真要去？”
初一鄭重的點了點頭，幾乎是一把奪過桌面的寶劍，熟稔的說道：“君子劍不畏強權，當以鋤強扶弱，匡扶正義為己任。”
“又來了......”李上元縮了縮鼻子，“行吧，我不會告訴你爹。”
“一言為定。”
他拍了下十五的肩膀，引來了一陣咳嗽，初一倒退着離開，開心的笑了：“青雲哥，你要好好的加油，把身體養好，等你去京城赴考，我就一路護送。”
李上元咳得更厲害了，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怎麼。
喝下紅錦連忙遞過來的茶后，才勉強喘了幾口氣：“這丫頭，存心氣我不是。”
初一衝他扮了個鬼臉，然後迅速的離開了。
待她前腳一走，李上元臉上方才浮現的一抹喜色轉瞬即逝，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卻一下子變得陰鬱起來，輕聲道：“我爹去找世伯議事，可是為了生意？”
“這個...”紅錦秀眉微蹙，難為情的撇了撇嘴，“我一個下人怎麼知道？”
“我不信。”李上元正了正身子，抬頭望着她，低聲追問道：“紅錦姐，你就老實告訴我吧，家中的生意現如今是不是出了岔子？”
“這....”
她背過身去，嘆道：“老爺說了，不要讓你知道，怕影響你讀書。”
李上元聞言，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一句話他不止一次聽到過，難道真有什麼變故不成...他下意識的抓住了紅錦的手，愣道：“現在不用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紅錦的內心還是非常糾結，她撥着十五的手，臉頰升起一團紅暈，“十五，你放開些，這事呢也急不來。”
“年前的時候，老爺就在蘇州府置辦了一批上等的蘇綉，準備運往閬州售賣。因為準備不夠，日子一拖再拖，三個月前的時候正巧湊足了人手，為了趕在秋季之前將絲織品運到閬州，於是便打算從清風嶺取道往山南道而去，不料半途中貨物被人劫走，還險些鬧出人命。”
聽到這話，饒是極少紅臉的李上元也是氣的不輕。
畢竟他能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原因，大抵也是如此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朝廷豈容這等事情發生？”
“當然不能，更何況紫山府乃陸大人治下，自然是不會允許此事發生，所以陸大人下令嚴查此事，調查之下才發現，這伙歹人並不是山賊，而就是清風嶺附近村莊的刁民。雖然是上好的絲織品之後，但是在山坳坳中卻是一文不值，所以他們就喬裝一番後來到了南洛城販賣。”
“進城之後，就被當場逮住了，整個南洛城的布行，一半都姓李。”
“老爺還是一番好心，他讓這些人歸還全部被劫的絲織品，這事就算揭過了。不過當初那日劫走貨物的人數眾多，且分散在各個村莊，故此要想搜集全部被劫的貨物還需要幾天時間，這才有了老爺到衙門議事的一幕。”
“十天後，就是約定的日子了，估計這一次，還需要官府協同取回被劫的絲織品，至少也要挑選幾個精幹的差役，要不然還真鎮不住他們。”
紅錦說完之後，自顧的一陣嘆氣，“如今這世道，雖正值太平，但是該苦的百姓還是處在水深火熱當中。”
“嗯...”李上元細思了片刻，這個問題對於他而言，似乎有些超綱了。
他含糊不清的應了句：“都是些手無寸鐵的村民，沒必要如此吧？”
“少爺有所不知，那幫人壞透了。”
“何以見得？”
“嗯？”紅錦微微一怔，不好意思的笑着撓着：“我聽他們講的，背靠清風嶺，土地貧瘠，一口吃的顧不上，命也就置身事外了。”
“當真？”
紅錦這下沒有任何猶豫，重重的點頭，“少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垂着腦袋，這句話脫口就意識到了不妥，揣度了半晌后，自言自語的說道：“嗯...等老爺同意后，再出去吧。”
“正好，父親讓我跟隨他經商，就先從取回被劫的貨物入手吧，也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清風嶺一帶的風景尚可，我倒是想見識一二，書中未曾記載的世界。”
“那可不行。”紅錦一下子就急了，“清風嶺一帶盜匪猖獗，太危險了。”
“我們只是去郊外的村莊，那些連一口吃的都顧不上的村民一來手無縛雞之力，二則瘦弱不堪，骨瘦如柴，萬不是我們的對手；而且不是還有官府的差役跟隨嗎，另外從府里抽調幾名能幹的夥計，至少安全無虞。”
李上元笑着搖頭，腦海中仍是初一的那番話。
不解其意，三次鄉試未中，他開始嘗試尋找書中沒有記載的聖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