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案破,打草摟兔
韓清十分驚訝,他索性站起身走到那何剛跟前看着卷宗,看到再往後三個字也是一臉的懵逼,但是隨即就明白了,他一把將卷宗奪了過來喚道:“冉佳俊!”
那酒肆老闆聽到喚自己,就立刻答道:“小的在。”
堂上其他聽審的官員立刻明白這何剛是讀了白字,禁不住啞然失笑,三個字居然能讀錯一對半,服了!
其實這倒不怪何剛,因為那捲宗上的供詞是這酒肆老闆提供,所以畫押的地方要寫上自己名字,可是那名字寫得歪歪斜斜,況且“俊”字和繁體字的“后”字很相似,這何剛也是個沒腦子貨,想也不想的就把冉佳俊三個字念成再往後了。
韓清將手中卷宗合起來,盯着酒肆老闆看着也不說話,酒肆老闆被韓清的目光鎖定后,就不敢對視,只好把眼光放低,但是餘光卻是一直看着韓清。
“冉佳俊,你可知道為何那你拘來?”
“小的在來的路上,已經和衙役打聽了一下,貌似是因為我們村裡那宋剛家中女屍一案。”
“既然你知道是因為此案而把你拘來,那我要問你,事發當天晚上,你去了哪裏?”
“小的將店打烊之後,就回去歇息了。”
“回去歇息?”韓清冷哼一聲問道:“小王氏一個孤身女子住在宋剛家裏,此事只有你知情,所以你有重大嫌疑。”
“官爺,這可是冤枉死我了。”酒肆老闆叫屈道:“我就是一個開酒館的,如果凡是到我酒館喝酒的人出了事,都要我來承擔責任,我得死多少回?”
“哼!”韓清說道:“我懶得和你再去爭論這裏面孰是孰非。”他說完這話對外面喊道:“帶進來吧。”
只見姜陽秋與幾個人抬着不少東西進了司理院大堂,將那些東西一一擺放在冉佳俊跟前。
“這是我家的字畫!”宋剛首先認出來自己家的財物,然後又看了看說道:“那對兒玉手鐲也是我家的,手鐲內部可有金氏二字,乃是我娘的陪嫁物品,一直傳到我手裏的。”
宋剛話音剛落,旁邊的劉鴻跳起來撲過去翻看那些東西驚訝道:“這金簪以及耳環是我娘子的,怎麼會...”他疑問的看着姜陽秋等人。
“這些東西都是在冉佳俊中搜出來的,你們若是想知道怎麼會出現在他家,那就問他好了。”韓清將手中卷宗重重的摔在案几上,聲音從空曠的大堂上穿過,猶帶着嗡嗡的迴音。
酒肆老闆冉佳俊一看到這些財物,知道事情敗露,兩腿立刻猶如篩糠一般癱坐在地上。
“你到底是怎麼殺死了劉鴻的娘子的?”韓清高聲問道。
“這...這...”冉佳俊臉色蒼白,話不能言語。
“講!”韓清一聲怒喝,把堂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冉佳俊只好交待了作案經過。
原來,宋剛經常到酒館喝酒,從不賒賬。冉佳俊就知道他家一定富有,早就打探出宋剛的住處,但見院牆高大,翻越不得。正好那天宋剛來喝酒,講到孤男寡女之事,他知道宋剛家僅有一個女子居住,豈能夠放過這個機會,便拚命勸宋剛喝酒,當宋剛喝的不省人事的時候,冉佳俊便把他扶上櫃枱安睡,順手摘下他身上的鑰匙,然後趁夜趕往宋剛家。
打開門,便摸到了小王氏的住房,見門閂很緊,就使用刀撥門閂。卻想不到被小王氏聽到,從後門逃走。冉佳俊摸到榻邊,見榻上無人,便點起蠟燭四處尋找,居然在榻下發現一個女子,他還以為就是小王氏,就從床下將該女子拉了出來,不由分說,摁倒在榻上解衣便奸。
冉佳俊萬萬沒有想到,這女的並不推拒,更不吶喊,等完事以後,冉佳俊問:你是何人?只見那女子說:和你一樣的人,都是來竊物的。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個女子是宋剛家的鄰居劉鴻的娘子。那天夜裏這娘子想偷竊些什麼東西,忽然見宋家大門洞開,便摸了進來,走到宋家嫂子居住的房屋之後,發現後門也開着,就進屋尋找值錢的東西,就在這時候,冉佳俊搜尋完別的屋之後來到了這屋,李氏來不及躲避,便藏到床下,卻被冉佳俊發現。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都是竊賊,誰也不敢喊聲喊叫,所以劉鴻娘子便順從聽任冉佳俊姦汙。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劉鴻的娘子也不覺得羞恥,反而高興的說:一回生,二回熟,我們倆今天有此姻緣,乃是前生所定。我知道你是酒館老闆,我曾經到你們那打過酒,我們算是相識了,以後還希望常來常往。
冉佳俊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識破,更不想與劉鴻的娘子共分盜竊來的財物,便假裝願意,又要與這娘子行雲雨之事。女子哪知道酒館老闆的心思,便率先上榻,沒有想到冉佳俊突然拔刀,直刺心窩,劉鴻的娘子登時斃命。酒館老闆殺了這女人,把她身上的首飾全部摘除,然後用床單包上贓物,悄悄回到酒館,這時候宋剛還昏睡不醒,酒館老闆將鑰匙放回原處,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睡覺,自以為是人不知鬼不覺,不料韓知州能夠從眾人的招供中,推斷出冉佳俊最有嫌疑,而且還抄到贓物。
韓清將卷宗翻看了幾下,站了起來走到何剛跟前,將卷宗重重地摔在案几上沉聲道:“一個離奇的案情,其實多想一想,破案倒也不是那麼難,知道小王氏單獨在家的信息只有這個冉佳俊,你們居然不知道從這裏下手,反而翻來覆去的讓宋剛認罪,難怪你們一遍又一遍的推勘和錄問,翻異別勘的程序居然能夠在司理院走這麼多遍,何推官,看來我們都需要做出反思啊!”
何剛臉色有些掛不住,他抬起頭看了看周圍官吏,看到眾人表情各有不一,想辯解幾句,但是最終也沒再說出什麼言語。
這個案子雖然破了,但是韓清卻是從這個案子裏找到了常言的一個重大紕漏。
常言看到案子已破,於是將酒肆老闆冉佳俊按謀殺罪論處,當斬!因為無論從《宋刑統》或者唐代的《唐律疏議》中都有判定,凡強盜已行得財者,不分首從皆斬。若果按照強盜定罪,酒館老闆不用等到秋審,刑部複核下來便可以斬首。如果換一種定論,那麼凡有心謀殺人造意者,當斬。因而得財,同強盜論,不分首從皆斬!
常言的判論是認為酒館老闆應該以“謀殺人”律定罪,擬為立斬。因為酒館老闆的罪行不應該算是強盜,只能夠算是竊盜,但其殺死劉鴻的妻子,應該算是謀殺,並且他還搶走死者的首飾,算是因而得財。按照當時的律法來講,這酒館老闆無論如何都要被處死,常言沒有仔細推敲案情,尋找合適的律例來量刑,乾脆就定下了立斬的決定。
但是韓清看過判決之後,只是加了四個字:“故殺量刑!”然後差人送往審刑院。
北宋前期,這樣的判決只是交付給審刑院,審刑院以他官判部事,只掌審覆天下大辟(死刑的一種)案和因犯罪除免職務官員,經大赦重新錄用,或理雪冤案出給文牒證明等事,元豐改制正名后,罷審刑院歸刑部。
審刑院的人接到石州判決文書,看到韓清提示的幾個字,立刻心領神會,將此判決駁了回去,下令重新審擬,更正罪名。因為酒館老闆是在聽到劉鴻娘子認識自己,怕這娘子將來以此來要挾,所以才殺了人,這是屬於臨時起意,與謀殺不同,因此不能夠按照謀殺定罪,應該按照“故殺”量刑,即故殺者斬,竊盜臨時傷人者,也應該引此條,雖然結果都是一樣,但是量刑的罪名各不相同,承審官便有了責任。
按照大宋的官員考評來定的話,凡是刑部駁回的案件,該地區審案官員要虛心按照律例改正者,可以免於罰俸一年的處分,那麼初審官,斷案官及轉呈官則難免處分。
何剛是初審官,常言是斷案官,這二人因此受到處分,何剛被除石州司理院推官,常言被除石州通判,任石州司門司郎官。
司門司:掌門關、橋樑、渡口、輦道之禁令,及道路橋樑等的修復、更改等事。
換句話說,石州通判常言,本來是當地土皇帝,現在成了看大門的了。
韓清做為石州的知州,看到判決應該當即駁回,但是沒有駁回反而轉呈給了審刑院,按官吏考核來定,應該是罰俸一年。但是這韓清偏偏在判決書上落筆了四個字,點明了此次判決量刑有問題,所以這就讓審刑院駁回時候做了提示:石州知州韓清深明刑律。
京兆府的人得知這一消息,大家會心一笑。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精,講什麼神魔誌異啊?明知道剛上任的韓清在和當地的通判鬥法,只不過這常言敗的也太快了吧?
轉運使許興暗暗吃驚,這韓清上任沒多久居然就能把常言掀翻,這年輕人有兩下子!
安撫司慕容元良心中暗嘆,如此才俊怎麼不是自己的乘龍快婿!
經過商討,石州知州韓清已然知道通判常言給出的判決結果,但是並未駁回而是直接轉呈,當減俸一年,但因對判決有提示,故警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