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城(二十一)
卻在此時,紫霧中被扔出一大一小兩人,說道:“當年是如何收買周雲的?”
被扔出來的正是錢利父子,小孩子還昏睡在父親懷裏。
楚江和惟明對看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大驚失色。
錢利跪在雲里,沒有絲毫掙扎的說道:“那個陳獄令是陳衍的表兄,我與他興趣愛好相同,關係也還過得去,我出事後,他幫着在周仙令跟前說了些好話,又暗示我們與天市星主乃是舊相識。加上夫人走去求了陳衍,對他許諾此番陳衍若是肯幫忙,她定然不計前嫌好生對他的兒子,從他哪裏討來一個玉牌,這才說服周雲!”
蒼老的聲音“哼”了一聲說道:“難道不是他給你撐腰的,若是他對你們態度如此冷淡,你怎麼敢招惹仙侍郎的女兒,你就不怕他六親不認?”
錢利跪在低聲磕頭求饒,顫顫巍巍道:“那時候計劃給那女孩吃些葯,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事後她也只能自認倒霉,誰曉得她沒吃,竟然被我給吃了,當時就邪性了,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老淚縱橫道:“在那之前我是不知道,又安竟然做了大官的。”
“你說什麼?”老頭兒被關在結界中聽了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錢利回頭看着那顫顫巍巍的老頭兒,也不知他是何人,只說:“是啊!那葯也不曉得被誰給換了,否則我也不敢弄出人命的?”
“怎麼會這樣呢!”老頭兒眼神慌亂得很,顯見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彷彿被天大的事情給打垮了般癱坐在地上,嘴裏還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突然,一道紫靈落入錢利體內,他身體瞬間擴張,周身龜裂周,裏面閃出紫色光芒,“嘭”的一聲響,錢利爆體而亡。
小孩子在血水中呆若木雞,連哭都忘記了,花春衝上去,抱住了那瑟瑟發抖的孩子。
庄清曉看向無動於衷的三殿下與姜長源,她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經經歷什麼,身在何處,這不是執行律法的太微司嗎?這難道不是公正的地方嗎?她以為他們會儘力阻止惡靈肆意殺人,即便是個殺人兇手,也不該被人隨意殺害,否則要律法天條有何用。
南懷玉看着那紫霧,怒道:“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想要給人安罪名,證據呢!”
南懷星只道:“是了,他們錢家跟我姐夫有何關係?”
黎朗見狀,生怕他們將紫靈惹惱了,落不着好,深吸兩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說道:“兩位南大人稍安勿躁,皮囊破了,就一清二楚了。”
南懷玉雙眼圓睜,那些說過的話一直一句蹦進腦子裏,側頭去看庄清曉,見她眼神下意識的閃躲,南懷玉怒氣抑制不住的外露,竭力控制着情緒問道:“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要瞞着我?”
“我是從《明月生南浦》那本書里聯想到的,沒有實際證據,昨天才拜託黎仙吏去查,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如何,所以也不知從何說起。”庄清曉實話實說。
白思益拉過南懷玉,對庄清曉歉意一笑,說道:“懷玉,你先不要着急。”附在他耳邊說道:“我怕大姐會承受不住,你不能先失了理智!”
庄清曉退後一步,立在花春旁邊,就見姜長風體內紫靈抽離,沒了依憑,周遭生氣盡失,她人軟軟倒下。
姜長源接過姜長風,查看她的身體狀況。
惟明這時上前,遞上一個紅瓷瓶,說道:“星主,玉清太極丸!”
姜長源從惟明手裏接過一顆藥丸給姜長風服下,然後說道:“長風,暫時無礙,諸位不必擔心。”
有姜長源在,庄清曉自然不擔心,倒是聽見那“玉清太機丸”時,想起阿雁她娘若是有這麼一顆葯,也不至於為了不連累孩子,尋了短見。
一縷縷紫霧纏上黑衣人,紫靈至黑衣人上方降下一道幽藍冥火,似水流般澆在黑衣人頭頂,順着往下流。
霎時,黑衣人周身燃燒起來,一聲暴躁,狂吼從那團火焰中傳來。
於此同時,一座鎮靈塔從黑衣人口袋中躍出,寶塔周身清靈迸射,在一瞬間將紫靈籠罩,迅速扣了下去。
皮囊破碎,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在紫霧朦朧中帶着痛苦扭曲,抗拒猙獰的神色。這樣一張臉,即便看一兩三次,都可能記不住。
南懷玉“噗呲”一聲笑出來,看向被結界鎖起來的老頭兒,又看向黎朗,說道:“黎仙吏可知這是何人?”
庄清曉看見這張臉也愣了,不知道到底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
黑衣人突然從自己面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露出一張正義凜然,劍眉星目的臉,荒唐道:“你們這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南懷玉看着那張剛正不阿,感覺抬腳能到公堂審案的臉,不可置信道:“蒼平大人,怎麼是你……不是,你怎麼在這?”
蒼平看向南懷玉,蹙眉說道:“方才你們說的不是為了誆惡靈么?”
花春畢竟為官日久,立時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急道:“蒼平,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蒼平被問的一臉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回道:“什麼殺人,那不是往皮囊中注入靈力的假人么!我當時砍過去還……”他說道這裏,話音聲突然頓住,看向花春,驚恐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不是靈力做的,是真的人。”他的手突然一頓,一柄墨色長刀握在手裏,有着細微可查的顫抖,眼中怒氣愈盛。
花春又一次追問:“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蒼平突然後退一步,他看向姜長源與桑夭,他是神河左丞,能做到這個位置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到這時已經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誆了。
他似想到什麼,眼神轉瞬已是血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比臉譜翻得還快。不過片刻,他已回過神來,眼色如常,眸色再看不出異常,說道:“昨夜我從神河宮趕來,直接去了天市司,陳衍正在房間套皮囊,我就問他是做什麼,他說為了捉惡靈安排的計謀,能讓惡靈自己上鉤,我察覺到他元神有損,怕他着了道,便主動替了他。”
南懷玉聞言,簡直不可置信,疑惑道:“不可能,怎麼會是我姐夫,他有什麼理由做這種事情?”
一直冷靜自持的南懷月這時上前,冷冷說道:“蒼平大人被抓個現形,這是急着找替罪羔羊!”
蒼平眼見一向溫柔大方的嫂子,竟然說出這話,可一想起自己的情況,也沒心情爭論只道:“實話實說罷了!”
南懷月質問道:“有誰可以證明?”
“我可以證明陳衍與葉沉夕的死有關?”或許是元神離體太久,她嗓音沙啞得厲害。
南懷月看着姜長風,不可置信道:“你在說什麼?”
姜長風被她哥灌了些水,聲音總算恢復了些,才說道:“我不知怎麼去了一千多年前……”
沒有人打擾,整個院落靜悄悄的,姜長風沙啞的嗓音敘述着那個埋葬在千年前的秘密……
“等我趕去,沉夕已經死了,那些人將她折磨至死……”姜長風說到這已是泣不成聲。
南懷玉依舊不能相信的質問道:“你說葉家兄妹沒有去孫秀的生日宴會,那怎麼老頭兒又說在宴會上見過?”
“長風被施了移魂之術,那不過是葉沉沙的希望罷了?”
“移魂。”聽到這兩個字時,庄清曉先是一愣,后擔憂萬分的看着姜長風。
“移魂之術”是將一人的魂靈移進另一個人的意識,感受對方的生活。
這術法是前一任天市星主鑽研得出,用來偵破無頭案件,使用后卻發現,進入的魂靈會受到莫大的摧殘,生活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此後移魂之術便被列入了禁用名單。
姜長風自小身體就弱,容易被精怪惦記,如今被移魂,只怕身體更是大損。
庄清曉問道:“你是如何得知葉沉夕的死與陳衍有關?”
姜長風彷彿回憶起什麼,痛苦的蹙眉說道:“因為我親眼看見陳衍對着葉沉沙施術,此後他就再也沒有清醒過。”說完她抱頭倒在地上,痛苦的嗚嗚哭泣起來。
南懷玉看着姜長風如此痛苦,不忍再問。
南懷星見弟弟也不再說話,上前扶住她姐,冷冷問道:“你們說是我姐夫殺了施圓,我可不記得我姐夫與錢家能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要殺施圓。”
黎朗好似早有準備,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說道:“陳衍,原名陳又安,二千歲時娶愈月為妻,一百年後誕下一子,愈月難產而亡,陳又安將孩子送去大姐愈芳處,之後陳又安改名陳衍考入山河書院,三百年後娶南家小姐南懷月為妻,誕下一女。”
南懷星聞言不可置信,她壓根不曾想過姐夫竟然已經成親,還有一個那麼大的孩子。這種事情真是……
黎朗說完,然後將冊子遞給了惟明,卻被南懷月一把搶過,不可置信的看着。
黎朗緊張道:“夫人,這些資料三生殿中就有,改名一事太微司有記錄,並非屬下編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