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城(九)
落霞已如破碎的棉絮癱在囚車裏,紫靈離開她的身體,出了囚車,庄清曉飛身追了出去,吼道:“為什麼你要殺了她。”
她們這邊的動靜太大,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
“區區一隻生靈,本座豈會在乎,那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話音剛落,紫靈已消散無蹤。
兩位神將飛身而出,一如閃電消失無蹤。
“大仇未報,她為什麼要自盡。”庄清曉想不明白。
黎朗這時也走了過來,問道:“庄大人,落霞可說了什麼,有沒提起惡靈?”
庄清曉搖頭,將落櫻之死說了。
“清曉,你沒事吧!”南懷玉看她神思恍惚。
庄清曉收回心神,搖了搖頭,途經關押錢榮的囚車,頓住腳步。
錢榮一看見庄清曉,認出是她救了自己,趕忙喊道:“姑娘,你跟各位官爺說說,我才是受害人,是那個死女人要殺我,讓他們把我放了。”說著眼睛一亮,嘴角也揚起一個笑,挑眉道:“只要姑娘幫我,錢眸自然感激不盡。”
庄清曉抽出南懷玉的青銅古劍,直指錢榮:“當初,你們就是用的這一招?”
錢榮一聽大覺不妙,趕忙換了嘴臉:“幹什麼,你家大勢大,想殺誰就殺誰嗎?”
庄清曉一劍將囚車砍碎,劍端劃過錢榮臉頰中心,尺寸把握的很好,僅僅是把頭皮,臉皮挑破,錢榮捧着自己的臉嚇得驚聲尖叫。
“不要以為誰還能救得了你,落櫻的死,你們那群人一個也別想逃脫。”
幾位仙兵圍上來,領頭的見庄清曉凶神惡煞,磕磕巴巴道:“不……不許威脅嫌疑人。”
錢榮忽然大哭:“幾位官爺,你們看看,我才是被害人,可是這個女人以死相逼,要我認罪,還說若是我不認罪就要殺了我。”他躍下囚車,指着自己一臉的血,哭喊起來:“大人你們看我這傷,她這是□□裸的威脅啊!”
南懷玉接過庄清曉手裏的劍,插回劍鞘,一腳踢翻錢榮,怒道:“小爺今天就是打死你,看有誰敢吭一聲。”
言行舉止活脫脫的街頭惡霸,呵斥道:“還不快把這惡賊關進囚車。”幾位仙兵眼見南懷玉亮出腰間太微星宮的腰牌,默默拖着錢榮走了。
卻就在這時,遠去的惡靈突然出現在錢榮跟前:“怎麼把你給忘了。”
錢榮看着惡靈,雙目圓睜,口裏驚聲叫喚着救命,卻是他話音未落,紫靈穿過滲入他眉心。
錢榮的面上極度驚恐,口裏發出極度痛苦的呼喊。
“殺了我,殺了我吧!”
錢榮甩開仙吏,抽出身旁仙吏的佩刀,就往脖子上抹。
他體內一個聲音卻說:“想死,那也要看本座心情。”
這廂話音剛落,錢榮被定住,周身鑄起一層結界。
聲音被隔離,錢榮痛苦到扭曲的神情,是一場無聲的表演。
紫靈像一把火,在錢榮體內燃燒,他周身緩緩燃起白霧,露在外面的肌膚像燒開水冒泡,凹凸不平的跳動。
身體沸騰,由內至外層層死亡,只有心臟緩緩跳動。
仙兵見狀提劍刺了上去,霎時化為鐵水至紫色結界上流下。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天市星宮的仙官面面相覷,巫狄與戎鉞神將不知被那惡靈騙去哪了,沒了領頭人,大家都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天上降下一道清靈,靈光明亮,四周漸暗,眾人抬頭望着上空,一坐蓮花寶塔從天而降。
清靈覆蓋之下,一切無所遁形,紫色結界在一瞬間碎裂,錢榮痛苦嚎叫聲瞬間傳至四方,霎時又安靜下來,前一刻還痛苦哀嚎的鮮活生命,不過轉瞬已灰飛煙滅。
清靈之光消失,庄清曉眼前黑了一瞬,才又適應眼前的亮度。
南懷玉看着方才錢榮與紫靈被困的地方,疑惑道:“這就死了?”看向來人問道:“姐夫,這惡靈魂飛魄散了?”
庄清曉對着來人抱拳行了一禮:“見過天市星主!”
陳衍看了眼蓮花寶塔,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說道:“惡靈跑了。”
南懷玉下意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可是我一直站這看着呢!沒看見有什麼紫色靈力出來!”
陳衍搖頭,神色凝重道:“這才是它可怕的地方!”對身旁人吩咐:“此靈身份……楚江,去一趟神河宮。”
楚江領命而去。
神河宮鎮守神河水域,防止魔族偷襲,還負責六界各種邪惡靈力。
能讓神河宮出面的惡靈從古至今也超不過十隻,其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以一己之力助魔族登頂的“幽冥之靈”,再是第二任妖君白臨淵走火入魔后的心魔“雪銀狼之惡”。
這些惡靈都曾挑起六界大亂,而現在天市星主需要神河宮的協助,足見這惡靈來頭不小。
南懷玉奇道:“姐夫,莫不是這惡靈有什麼來頭?”
陳衍搖頭:“待神河左丞趕來,才好確認。”
南懷玉卻在這時抬手朝着庄清曉身後招了招手,喚道:“夢安,你怎麼在這,這裏有惡靈出沒,很危險的。”看向陳衍,沒大沒小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姐夫,就是這位愈公子將笑笑送回來的,你可得好生謝謝人家。”
陳衍神情凝重,似乎還想着惡靈的事,看向愈夢安時神思恍惚。
南懷玉見狀,又喚了兩聲才說:“姐夫,不至於這麼小氣。”
愈夢安卻是笑道:“舉手之勞,南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夢安是接到家中小廝的稟報,說是表兄被捕,特意過來瞧瞧。”
南懷玉卻招了一直立在旁邊的黎朗過來,看向愈夢安,問道:“夢安,敢問表兄貴姓?”
愈夢安,道:“錢榮。”
南懷玉:“……”真是龍生九子各不同。
庄清曉:“……”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看來父親對孩子的影響着實大,表哥那副熊樣,表弟卻是這般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黎朗聽了,趕忙解釋道:“錢榮為惡靈困於結界,不堪忍受痛苦身亡,后在蓮花寶塔的清靈之中身亡。”
愈夢安聽此消息,神色如常,語聲淡然得好似詢問天氣,全然不像死了親人:“那表哥就是死在天市星主的蓮花寶塔下。”
黎朗看了他們星主一眼,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才解釋道:“非也,若非星主蓮花寶塔來得快,他至少還要再受幾個時辰的罪。”
南懷玉認同道:“是啊!你當時沒看見,你表哥被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不知是怎麼得罪了那惡靈。”
愈夢安聽了,淡然一笑,看着天市星主,沒有言語。
黎朗這才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星主,方才縱火案兇手是惡靈安排的人,提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事,卑職這就迴文書庫去查看。”
陳衍點了點,又看向庄清曉說道:“庄大人,長風失蹤一事,可有眉目了?”
庄清曉搖頭:“也不知那惡靈用了什麼手段,先生也感知不到長風的元神在何處,”禮貌的詢問:“先生就在前面車裏休息,大人可要去打個招呼?”
“不了,替我向長源問好!”
“卑職定然轉述!”庄清曉恭敬行了一禮。
天市星主身形一晃,人已不見了蹤影。
黎朗這才說道:“惡靈滅門案驚動了天帝,星主應該是趕着去復命……卑職得回去查點資料,先告辭了!”
黎朗走後,南懷玉道:“既如此,清曉你先同星主回去,我在這裏等巫狄神將回來。”
庄清曉點頭,與眾人作別,行去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鹿車,躍上車,撩開帘子,見姜長源在裏面閉目養神,聽見動靜也未睜眼。
進了車廂,她照舊在矮凳上坐下,看姜長源正閉目養神,猶豫許久才喚道:“先生!”
姜長源睜眼,眼中尚有些睡意,庄清曉不曾想他真是在睡覺。
他靜靜的看着她,眸中是庄清曉從未見過的……嗯……慵懶,是的!慵懶,被一個俊美非凡的男人,以這樣的眼神看着,庄清曉忍住了咽口水的衝動,在心裏吶喊:“先生,你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么?你當我是佛家弟子,能做到美色當前,穩如泰山么!”
她是真怕自己把持不住犯花痴,感快收回眼神落在面前的茶盞上,施了靈力將小火爐點燃。
爐里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火光在車廂里流淌,暖意瀰漫開來,庄清曉看着姿態縹緲無定的跳動火焰。
火焰遠觀賞心悅目,褻玩就是找死。
等心神鎮定,庄清曉才說:“先生,落霞死前曾說,她不過是把身體借給惡靈吸食生靈……世間萬物,弟子也從未聽過還有這樣強悍的靈力。”
清冷嗓音中多了一絲沙啞:“天市左丞已經去信神河宮,不日便會有答案。”
庄清曉不禁問道:“先生可是懷疑這惡靈是從九幽地獄逃出來的?”
姜長源卻只說:“暫時還不能下結論。”
說到這裏,庄清曉卻只覺眼前一片紫霧蒙蒙,腦子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