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見已是陌路。
從吳姨開口,池阮就知道是什麼話了,果然不出所料,她微微點頭,算是應了吳姨。
吳姨覺得有些不忍,儘管知道不可能,還是問了句:“太太,可以不離開皖院嗎?”
池阮聞言,苦笑着搖搖頭,看了一眼院子:“院子裏的一草一木,和屋子裏的每個物件,都是我一點一點佈置起來的,吳姨,希望你看在我們兩年相識的份上,好好照顧皖院。”
吳姨有點哽咽的說道:“放心吧,太太……”
“這個稱呼,以後不能叫了,我再也不是時太太了。”
池阮儘管是笑着,臉上卻帶着說不出道不明的悲涼,這種笑容很讓人心疼。
池阮踏上車時,院子裏從不叫出聲來的細犬,仰頭吠了幾聲。
她降下車窗,看着自己的假想情敵,那個叫“嘯天”的呆狗,要是沒有時又霆的話,這個耳朵上和尾巴上長着長毛的大狗,還是挺萌的。
池阮想了想,還是下了車,餵了大狗最後一頓狗糧。
她俯身摸了摸它耳朵上的毛:“以後,你要聽吳姨的話,我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和吳姨好好相處呀!”
這個熟悉的院子中,有她親手種下的一草一木,她曾經很用心的經營這裏,就像經營着他們的婚約。
外面的車喇叭響了響,她咬了咬牙,不再猶豫,再不回頭去看皖院的一切。
離婚程序進行的很順利,時又霆在錢上面對她並不計較,協議里列的錢數,一分不少的全部都打到了她的賬戶,數目不小,足夠她維持好幾年吃喝不愁。
池阮心安理得的收下她應得的賠償,她為他放棄了那麼多,是錢都買都買不回來的,這是她應當所得。
而且池家現在的生活雖不是一落千丈,但也比不得從前,池錦之和林純曼都已經不再年輕,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了。
池家再也回不到當年輝煌的模樣,而她也不再Z城出名的千金小姐。
這一切都是因為時又霆,也是因為她。
她虧欠最多的終究是她的家人。
結局已定,池阮回到池家,就給時又霆發了一條微信。
“明早九點,民政局門口等你。”
離婚那天,時又霆沒有來,只叫了助理張言過來。
那天的天氣並不好,下着濛濛細雨。
池阮穿着一身米色的風衣,頭髮剪短了,十分的洒脫利落。
“太太。”張言畢恭畢敬的說道。
“嗯,時又霆沒來?”池阮淡淡地說道,臉上無悲無喜的模樣,只是看上去氣色不太好,有些蒼白。
“時總,他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張言有些尷尬地說道。
“是有別的女人找他吧。”池阮繼續說道,嘴角帶着一抹自嘲地笑。
“這個……”張言尷尬的摸了摸頭。
“沒關係,我們進去吧,相信時總已經打好了招呼。”池阮一臉的平靜淡漠,倒是讓張言越發地尷尬。
離婚證辦好的時候,池阮拿着墨綠色的證件,仔細地端詳着上面的自己名字。
目光悠悠,瞳孔像是沒有焦距一般。
從此之後,她自由了,不再是時太太,只是池阮。
“太太?”張言看他說發怔,出聲詢問道。
“我已經不是時太太了,張言,你可以叫我池阮。”池阮風輕雲淡笑着說道。
張言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池阮已經走遠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單薄瘦弱的背影。
張言還記得兩年前的池阮,那時候她臉上還帶着些嬰兒肥,現在怎麼就這麼瘦了那?
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后,池錦之帶着母女二人飛往突而斯。
不過短短的兩年婚姻,池阮覺得自己像活了兩個世紀一般,依舊年輕的是她的臉龐,可是心卻老了好幾十歲。
池阮依偎在林純曼的肩膀上,隨着飛機的起飛,看着窗外漸漸遠去的風景,以往的一切像過電影一般的在腦海里閃過,她閉上眼眸,將所有有關他的過往,都壓在心底的一個角落,再不去開啟。
林純曼知道她的難過,拍着她的手背,勸慰道:“等到了那邊,你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你爸爸早已經聯繫好了美術學校,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再去讀書了。”
池阮將臉又往林純曼懷裏埋了埋,“謝謝你們,要是當初我沒有任性的非要嫁給時又霆的話,現在公司也不會這樣,你們二老也不用為我擔憂。”
“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那個人以後我們再也不要見了。”
池阮眼淚滑落,點了點頭。
----再不相見。
飛機已經上了萬里高空,下面是層層的白雲,池阮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撫上了心口,暗暗的告誡自己,池阮悔悟吧,時又霆永遠不會愛上你的。
這樣想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晶瑩剔透,又很快隱沒不見。
皖院中,寂靜的幾乎沒有生氣。
趴在地上的大狗,見到時又霆回來,不再是搖尾巴上前,有氣無力尾巴隨意擺動幾下,算是歡迎。
時又霆俯身,發現嘯天眼裏竟然有着淚花,自嘲一笑:“沒想到,你還挺念舊的。”
這座花園,他並沒有仔細看過,池阮曾經拉着他的手,興高采烈地講述園子裏的一草一木,可是那時候的時又霆,根本就沒有心情,聽她講這一切,滿心都是不耐煩。
現在看來,這座花園真的被她打理的很好。
綠植蔥鬱,繁花緊簇。
時又霆其實對池阮並沒有太深的感情,甚至有時候會覺得她很煩人。
可是現在卻突然感覺沒了她,這棟別墅格外的空蕩蕩。
時又霆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格外地容易記起過去。
看來,是他最近太久沒有找別的女人了。
時又霆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轉身向卧室走去。
三年後,Z城,媒體大樓。
“咱們這要來一個大人物唉!”
“對啊,聽說是插畫界最著名的插畫大師,比里提最高的主管,親自去美國最有名的廣告公司撬的牆角。”
“你看你說的,哪裏是撬牆角,明明是挖人好不好,聽說這個插畫師的天賦特別高,將近快五年的課程,她用了兩年多就學完了。”
“唉,人家是老天爺賞飯吃啊!”
……
池阮並肩和執行創意總監傑森走在去新辦公室過道上,對隔着一道玻璃交頭接耳討論她的小姑娘們微微側目。
見狀,傑森連忙笑道:“她們是對你很好奇而已,stacey,你別放在心上。”
走到辦公室門口,傑森上前開了門,誇了一通辦公室的環境后,最後自信滿滿的問道:“stacey,怎麼樣,新辦公室合你心意吧!”
池阮環顧四周,低調的暖色調,和屋裏點綴的綠植還有大大的落地窗,都很附和她的口味。
“很好,謝謝你傑森。”池阮收回眼神,滿意的答道。
“我們對新同事,都會有一個歡迎儀式,stacey,晚上為你辦的接風聚會,你可一定要來哦!”
“嗯,那是一定。”
闊別兩年有餘的Z城,她池阮再次回歸了。
但再不是從前的池阮,回歸的是獲得新生,放下一切的stacey。
坐在辦公室,池阮打開自己的手繪板,繼續創作沒有完成的約稿。
劉海有幾綹垂了下來,側臉精緻優美。
辦公室的小姑娘,看到她這幅模樣,紛紛驚嘆於她的美麗。
而辦公室中的池阮,對這一切恍若未聞。
這就是傳說中的美而不自知吧。
夜色的酒吧燈紅酒綠,喧囂的鼓點瘋狂刺激人的耳膜。
酒吧最大的VIP包廂里,比里提廣告部,為stacey的加入,一起歡躍的慶祝着。
池阮不勝酒力,已經有點微醺,在人群里不停的擠來擠去,已經讓她快要吐了。
她腳步踉蹌的走出包間,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個門通往外面的,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就在花壇邊吐的天昏地暗。
池阮覺得自己的苦膽汁都要吐出來了,有氣無力的扶着樹搖搖晃晃的往前才走了兩步。
一隻體型高大的細犬就圍着她轉了起來,吐着舌頭對着她不停的搖着尾巴。
她眼神飄離,看着突然竄出的大狗,使勁睜了睜眼,發現那大狗竟一直在她眼前重疊,她實在有點醉了,已經分不清是幾隻狗了。
池阮隨手摸了摸那只有點眼熟的大狗的腦袋,又往前走去……
卻發現裙擺一沉,竟是被狗拽住了裙角。
池阮使勁揉了揉太陽穴,仔細一看,這隻只有耳朵和尾巴長毛的細犬,不是“嘯天”還能有誰。
可是這地方,嘯天怎麼在這。
池阮眉心一動,這麼說,時又霆一定也在。
“嘯天,出來,別躲着。”
孤冷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把池阮從醉酒中徹底驚醒,如同恍惚隔世,將塵封心底的舊事盡數勾起。
池阮有那麼幾瞬,像停了呼吸,在原地僵住。
很快腳步聲傳來,嘯天的主人,看到了大狗,大步流星的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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