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為一個宅男
“余木戎還在糾纏你嗎?”
來不及仔細思考,這句話已然脫口而出。
顧一樣憤憤地快步走上去,就想把陸鹿手裏的花搶過來扔掉。
她其實沒證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她就是無端端地感知到了。
這些花肯定都是余木戎送來的。
“有什麼意思啊。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現在都分手了又來搞這些花花腸子。他把你當什麼了?這是隨便哄哄就能糊弄過去的事嗎?”
顧一樣咬牙切齒地唾罵。
心中洶湧的不平無法止息,連帶清香撲鼻的鮮花也變得面目可憎。
但陸鹿卻側身輕巧地避開了她。
“別呀。都是挺好的花。花又沒做錯什麼。”
“可是你收了他的花,他就會覺得你還有意思跟他複合啊!他那種人,要是會錯了意,豈不是又要沒完沒了的。回頭說到起來,他把這事擺出來,別人也會講你收了他的花就如何如何的。”
顧一樣連珠炮似的激烈反對。
然後她驟然停了下來,感覺到一陣難以言表的焦躁。
“你不會……真的在考慮和他複合吧?”
她瞪大眼看着陸鹿。
“我沒有。”
陸鹿立刻否認。
“我就是覺得別糟蹋東西了。花不是生命啊。買花的錢我全都轉賬給他了。”
她微微垂着頭,認認真真地把一枝花擺成精緻的造型,烏黑長發從肩頭垂下來。
“我的鹿啊……”
顧一樣挫敗地直接坐在餐桌邊上,抬手撐住額頭。
不料陸鹿卻輕笑了一聲。
“我這會兒怕什麼啊。該害怕的好像不是我吧。”
她狀似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
顧一樣錯愕地呆怔了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了。
花是余木戎送的。
而陸鹿是故意收下的。
因為從她正式和余木戎分手的那一刻起,她和那個曾經企圖從她手中搶走余木戎的女人就對調了位置。
那個女人殷勤地爬上余木戎的床所圖謀的,無非也就是一個“扶正”。
當她還沒有得手時,她的“敵人”只有一個。她可以處心積慮,可以專心致志。
可一旦她終於得了手,她立刻會變得疑神疑鬼,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也能讓她坐立不安輾轉發側食不下咽,唯恐自己好不容易搶到手的又會再被別人奪去。
尤其是被陸鹿重新奪回去。
這一切都是被迫的。
她當是最知道余木戎做得出這種事的那個人。
而陸鹿正是深刻地明白這一點,才會執意收下余木戎送來的花。
陸鹿在報復。
有那麼一瞬間,顧一樣覺得荒謬至極。
她更覺得可悲。
她並不怨怪陸鹿做了這麼一件無聊的事,去和另一個女人為如此沒有意義的事置氣,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她甚至完全明白陸鹿心中的憤懣不爽,哪怕不能切身體會,她也懂得。
她只是覺得難過。
余木戎是陸鹿的一段過往,如同這一生都再不可能消除的傷疤,無可逆轉地於細微不着痕迹處,改變了陸鹿。
和余木戎相戀之前的陸鹿是絕不可能去做這樣可笑的事的。
“鹿啊……”
顧一樣踟躕良久,只能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不難過了。都過去了。咱不為不值得的人費神。跟我一起看看明兒咱們去哪兒玩,好不好?”
她像呵護什麼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陸鹿的手。
“你不是說你明天要睡懶覺嗎?”陸鹿“噗嗤”笑了一聲,伸手在她鼻子上用力颳了一下,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
但這反而讓顧一樣更加難過了。
她只能用力吸溜了兩下鼻子,張開手臂抱住了陸鹿,企圖竭盡所能傳遞一點屬於朋友的溫暖。
那天晚上,原本計劃好要一覺睡到自然醒的顧一樣反而大睜着眼睛一直到天光大亮也沒能入睡。
徹底失眠。
餐桌上擺着的那束花宛如一叢荊棘,每一根刺都深深刺進她的心底。
她依然想為陸鹿做點什麼。
無論什麼。
只要能幫助她的朋友從這黑泥翻湧的谷底走出來,那就什麼都好。
可她實在不知道她還能怎麼辦。
她覺得陸鹿是當局者迷了。
可如果陸鹿自己不這樣覺得,她又還能怎樣呢。
最讓她感到懊惱的是,以往遇到這種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情況,她都是和陸鹿說心裏話商量的……
偏偏這一回,她最沒法商量的那個人就是陸鹿。
陸鹿看起來還是一副睡得很沉很安穩的樣子。
顧一樣躡手躡腳地爬起床,把自己洗漱收拾好,穿了身休閑服就拿着手機出了門。
她不是個有健身習慣的人,尤其絕對不會早鍛煉,能多睡一秒鐘都絕對不會錯過。為了睡懶覺,她都可以在工作日放棄化妝。想讓她為了運動早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清晨微涼的空氣對於她來說,實在是相當得新鮮。
各種意義上的新鮮。
她原本打算在小區里散散步,想着轉悠一會兒也許能夠理清思路,且還可以去小區旁邊的商圈買兩份美味的早餐帶回家,好叫陸鹿起來吃點熱騰騰的。
還沒走到小區大門口的時候,她看見沈磊迎面向她跑過來。
顧一樣簡直覺得困惑。
她無法理解沈磊作為一個宅男到底是怎麼做到早晚堅持跑步的。
但眼前的這個人確實是沈磊無疑了,依然穿着他的宅系運動服,戴着耳機,手腕上還有一個長得就比其他小夥伴都要貴的iWatch。
他顯然也看見了顧一樣,於是放慢步子在她面前停下來,露出一臉驚詫,摘下耳機問:“……你今天這麼早?”
顧一樣不得不認真回想了一秒鐘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和沈磊強調過自己要“睡到自然醒”這個宏願。
沈磊倒是也不執著要等她的回答,就兀自又問了她一句:“你去哪兒?”
他說話的時候還多打量了兩眼顧一樣身上穿的衣服,確定她不像是突然工作狂爆發要去上班的樣子。
“我去買些早點。”顧一樣只好如實回答,感覺這句話真是陌生到讓人舌頭打結。
她這種要麼不吃要麼叫外賣的人,親自出門買早點,總感覺是什麼類同“天下紅雨,日出西山”的妖異事件。
但沈磊畢竟不是一般人。
顧一樣總覺得,也可能他就是心大從來不琢磨。
只見沈磊聽她說完就立刻點了點頭。
“那一起去吧。我也要去買吃的。順路。”
他說著就已經開始往小區大門的方向走了,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顧一樣心說:
順路什麼啊……大哥你還記得你剛才是從反方向跑過來的嗎?
但清晨涼爽的空氣顯然沖淡了她“說實話”的慾望。
沒等她完全把事情想明白,她已經疾走了兩步,跟上前方那個坦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