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鎮長託孤
第二十二章鎮長託孤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餘風激兮萬世，游六魂兮掛石袂。
後人得之傳此，子嗣亡兮誰為出涕。”
肅殺氛圍下，蒼老帶着幾分無奈的吟詩聲由遠及近，最終映入眾人眼帘。
夜見鎮老鎮長，親臨。
潺潺嗖嗖的年邁外表，煦日和風的慈祥笑容，任誰都無法相信這樣以為和藹羸弱的老人，竟是真仙絕頂。
睥睨四方的威壓比之歐厄子只強不弱，只是氣息飄忽不定，時強時弱，讓人捉摸不透各種原因。
“老傢伙，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吧，不好好獃在夜見鎮等死，出來找不痛快。”歐厄子像極了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鬼魅猙獰的笑容，便是看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
“人終歸是要死的，即便成了仙也不例外。老頭子沒辦法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卻可以幫你算算，何時何地如何死法。”
“老傢伙，當年的傷如今好了幾分，一分？兩分？還是病入膏肓，憑你想殺我，不知你哪裏來的自信。”
夜鎮長擺了擺手，訕笑道：”老頭子老了，刀早就提不起來了，不過，有人能幫我提提這把生鏽的寶刀，不信，你看那邊。“
憤怒迷失了心智，謹慎被拋諸腦後，夜鎮長如此一提醒如當頭棒喝，歐厄子渾身一激靈，怒不可遏的看向那潭泉水以及懸空漂浮的小幡。
只見，夜童不知何時竟被赤火鬼王帶到了那泉水周邊，四下好奇的他手中赫然拿着那有六個小尾巴的小幡，古樸的幡面無風鼓動，似乎活了一般歡呼雀躍着。
”我的六魂幡！“
馴養多年的肉芝蜈蚣被奪，喪了仙路機緣。謀劃一生的六魂幡易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已入魔的他，周身黑氣涌動，只見百鬼幡幽光深邃，急如閃電，從前自后橫插入對方腹部，血流如注卻是烏黑一片看不出半點鮮血該有的艷紅。
這一刻，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只見歐厄子身體迅速乾癟枯瘦只餘下皮包骨頭，身後卻有個足有數丈的虛影緩慢凝實，三頭六臂，怪異紋路遍佈其上，便是最有見識的古棣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清楚，任由對方這般發展下去絕不是什麼好事。
一時間，眾人紛紛動手，劍光流轉，鐘聲恢弘，力拔山河，皆是無功而返被阻擋在歐厄子身前不足一丈的方位便再難前進一步。
“來！”
歐厄子凌空站立，仰天長嘯。聲音沙啞，滄桑，不帶絲毫人間情感，似乎已超托物外不在方圓之內。
隨着他的一聲呼喊，赤火鬼王應聲飛起，其面目扭曲，六翅齊跟斷裂一個快過一個融入歐厄子身軀之內將他身後的虛影填充補全。但鬼王竟無絲毫慌亂之意，似乎它早便知道自己的結局，目光留戀，看着漸行漸遠的夜童難掩不舍。
外圍，夜鎮長見到如此一幕，淚水情不自禁的流淌，卻未做動作，只是口中低聲呢喃：“鵬兒，曦兒......”
這一瞬，夜童的心揪得生疼，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只覺得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下一秒要離他遠去，是他要好的朋友紅孩子嗎？不可以，他的朋友誰都不能欺負。
反震之力攪得他渾身劇痛，體內氣血在劇烈震動的血脈筋骨中到處衝撞，彷彿掙扎出殼的幼獸，肆意宣洩着自己的力量。
幡起，幡落！
痛楚已然感覺不到，夜童狠狠撞在地面，狼狽的像是只被人丟棄的野狗，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赤火鬼王的身形一點點被肢解吞噬，支離破碎的臉頰帶着留戀和憐惜，第一次它出聲，道：“童兒，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虛影消散，眾人皆驚！
那赤火鬼王，竟是夜童的父母。
這怎麼可能。
夜童再怎麼特殊怪異，也終究是個人，人鬼殊途，怎麼可能是他的父母。
歐厄子吞噬掉赤火鬼王，身後虛影已完全凝實，猙獰鬼面，卻表情不一，有哭，有笑，有怨。六臂之上，盤有龍蛇紋路，掌中各持寶劍、佛杵、寶塔、靈珠、方旗、念珠。
“阿賀勒佛！”
墜落深淵的魔佛，嗜殺，貪婪，無惡不。這位隕落有數百年的惡魔，竟是以這種形式重現人間。
眾人更沒想到歐厄子竟是得了這位恐怖魔佛的傳承，要知道巔峰時阿賀勒佛是足矣匹敵大羅金仙的大能者，威名震懾九州十地。
危局已定，何人可扭轉乾坤再塑勝局？是在場每一個人心中的疑惑和擔憂。古棣一身威力都在乎山河日月鍾，如今便是強行運轉發力也不過三兩招而已。碧泉更不必說身中陌骨毒藥，自身難保，更遑論有反擊之力。夜童則是最慘，心力交瘁，早早便暈厥過去。
現場唯有鎮定自若的夜鎮長與水仙兩人，還可動彈。可水仙不過一介凡人，除了鬼神莫測的一劍之外並無任何可取之處，因此夜鎮長成了所有人最後的希望。
夜鎮長慢慢拭乾眼角晶瑩的淚痕，似乎看透世間一切苦厄的老僧，潺潺道：“緣起緣滅，到了今時也該結束上一代人的恩怨。”
話音落下，他身前懸浮出數以百計道家真解，腳踏七星，手指天南，喝道：“斬。”
只聽得歐厄子身後的阿賀勒佛一聲怒吼，顯然有些措不及防，嘶啦一聲，赤光閃爍，黑氣蒸騰如滾開的沸水，三頭六臂化於無形，只遺留下殘破軀幹。
歐厄子眼中凶狂閃動，厲聲道：“你做了什麼，我的法身不可能這樣被破的，不可能。”
夜鎮長終是壓不住新傷舊患，臉上血色消退慘白無比，嘴角也不斷流出鮮血，似乎已是獨木難支，但仍然強撐着不願倒下。他看着氣急敗壞的歐厄子，道：“天道輪迴，因果業力，你躲不掉，更躲不起。”
歐厄子嘿嘿冷笑，道：“我魔道逆天而為，你嚇唬不了我。如今，我便將你們都殺了，此後再無什麼因果業力，我看着天能奈我何。”
夜鎮長哈哈大笑，眼角淚水若隱若現，似乎在宣洩心中積壓已久的悲傷：“你沒有機會了，我兒夜鵬，兒媳蒙曦，被你陷害雙雙隕落化為鬼道，附身於六魂幡內。我夜家傳承六魂幡被你這等小人覬覦數十年仍未得手，你當真覺得非玄仙不可祭煉嘛？”
“不可能，不可能，你說謊，只要我登玄仙之位，這先天靈寶便是我的，我要成就金仙、大羅金仙、甚至聖人，我不會錯的。”歐厄子陷入魔障，六魂幡可是他垂涎無數年的先天靈寶，他不會錯，他一定會得到的。
“愚蠢至極，先天有靈，擇主而侍。你不過學了點魔道皮毛便想作威作福，坐擁先天靈寶簡直可笑。你可知我剛才所用為何？”
“莫非......”歐厄子瞪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着遠方昏厥的夜童。
“是啊，你猜對了，童兒便是這個六魂幡天定的主人。而我牽動血脈之力，以我兒夜鵬，兒媳蒙曦之魂魄為引，自身三魂七魄為祭，借童兒之手引動六魂幡，你沒機會了。”
夜鎮長長嘆一聲，他夜家餘數百年前，隱居夜見鎮，為的便是封印六魂幡，如今因他仇怨之故，重啟六魂，不知是福是禍。不過，這些也不是他這個將死之人該擔心的。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扭過頭，目光灼灼看向水仙。
“小兄弟，不知老朽可否拜託你一件事情。”
水仙愣了一下，趕忙回答：“夜鎮長，您說什麼事情？”
夜鎮長嘴角翹起，道：“我大限將至，不久於人世，可憐童兒此後無依無靠，我想拜託你照料一二，不知可否。”
水仙本就心善可憐夜童，如今見他父母盡喪，唯一的親人也將離開人世，心中不免憐惜：“夜鎮長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夜童的。”
夜鎮長微笑道：“如此，甚好。”
只見夜鎮長緩慢閉上眼睛，一道淺藍色虛影自他頭頂漂浮而出，模樣竟是與夜鎮長一般無二。
“魂歸之法，萬劫不復，永墜沉淪，這......”
古棣勉力支撐住身子，看着夜鎮長果決的做法，心中不免敬佩。這是要以己滅魔，拯救眾人，或許在一開始這位古稀老者便已經謀劃一切，捨身屠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