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發小財

()熊怪的大餐大約持續了有三刻鐘。幾乎所有被掛在石筍上的屍體都被熊怪扯了下來吞進了肚裏。最後，當見到再沒有什麼美味的肉食剩下，熊怪這才懶洋洋地嗚咽了幾聲，轉身向著來時的老林里踱去，似乎是有些困了。目送着熊怪的巨大身軀消失在山坡下的密林里，方炎這才緩緩嘆了口氣，站起身。身後，方疾也隨之站起。“可憐了這些少爺小姐了。就算是逃得過熊口，恐怕也走不回青鳥鎮了。”方炎看着底下的一片血污，搖了搖頭。“劉大虎和謝老六死了，沒有山客他們尋不到回去的路。”方疾也點點頭。“仙緣這東西，果然還是命硬者得之啊。”方炎奇怪地笑了笑，一擺手：“走，咱們下去撿洋落。”“恩。”因為熊怪的氣息還未散去，此刻山坡下的這片修羅場反而是最安全不過的。走在被鮮血浸透了的草地上，方炎掃視了一下四周，便直奔一棵巨大的杉木而去。樹下，一具只剩下了半邊身體的死屍靜靜躺倒着，頭顱和身體間只留下了一層肉皮連接，腸子流了一地。這就是第一個死在熊爪下的劉大虎。方炎走到劉大虎的屍體旁，細細端詳了一下，蹲下身，伸手將劉大虎的頭顱和身軀擺正，輕輕合上了死者的雙眼。“要說這劉大虎也是青鳥鎮上的一條好漢，可惜遇上了熊怪。”方炎輕聲道。“按《野狐志怪》裏的說法，那應該是一隻熊妖。劉大虎身手再好，也不是妖獸的對手。”方疾顯然也讀過了方炎借回來的《野狐志怪》，在一旁道。“恩，這玉龍山裡果然是藏着妖獸。”方炎點點頭，接着不再多言，反而是把手伸進了劉大虎身前的血污中，摸索了片刻，然後從其衣襟中取出了一疊被血水濕透了的圖冊。“幸好熊怪沒有把這份地圖吃了，否則咱們兄弟就只能摸瞎着往前走了。”方炎小心地把圖冊上的血水擦去，然後展開，細細查看着地圖上的曲折描畫。好一會兒才笑着抬起頭來，再次精心地把圖冊重新摺疊好，收回了自己的懷中，站起身。找到了最重要的地圖，方炎總算長出了口氣。接着轉過身，又看了看周遭的一片狼藉，說道：“雖然人都死絕了，但東西都還能用。現在咱們分頭找找，把有用的都帶上。”“好。”很快，方家兄弟二人便在一片血污中四下搜索起來。果然，熊怪只對新鮮的人肉有興趣，而對於隊伍里的輜重卻是分毫未碰。方疾首先在死去的護衛身旁找到了兩把百鍊鋼刀。刀身上一層層滿是銀色的雲紋，刀口犀利異常。方疾隨意一劈，一棵手粗的樹木便“咔”地被斷成兩半。接着，方疾又在一個死去的家丁手中拿到一柄鋼翅臂弩。這弩機以檀木為柄，以鋼機為翅，輔以鐵線為弦。普通人對於這種鋼翅臂弩根本使不開，至少需要三四個漢子配合在一起用力才能拉開弩機、上得弓弦。所以，剛才的一番兵荒馬亂間，這隻鋼翅臂弩根本就來不及登場亮相，它的主人就已經在熊爪下一命嗚呼了。不過，在方疾的手中這隻桀驁的鋼翅臂弩似乎一下子乖巧了起來。手握弩柄，方疾伸出兩指搭在鋼弦上，然後就這麼輕巧一拉，那弩機的鋼翅就好像飛翔的燕子般一下彎了過來。接着，在弩機上放上一支精鋼煉成的三棱破甲箭，方疾對準了五十丈外的一棵蒼天大樹一扣扳機。“嗖”，一道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箭影一下閃過空中。接着，遠處大樹樹身上“啪”地一陣木屑飛散。再抬眼看去，只見整支破甲箭已經連頭帶尾深深軋進了古木中，再也瞧不見了。滿意地收起了鋼翅臂弩，又將其餘的十來支破甲箭收入囊中，方疾便返回了方炎身旁。而此時，方炎也是收穫不少。首先，在一些大筐中，方炎找到了大包大包的乾糧、肉脯、果乾、零食等等。這一些，想來都是給那些從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小姐預備的吃食。在考慮了一下負重后，方炎挑選出了其中最頂飢的牛肉乾和豬肉脯收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方炎又來到那些只剩下獨臂或者獨腿的少年少女的屍體旁，在一片血泥中細細摸索了一陣，竟然從中又尋到了不少金銀珠寶和玉器首飾。當然，對於金銀元寶方炎並不會考慮攜帶，畢竟那太重，也不方便。於是，在挑揀了一陣后，方炎將一疊金葉子和幾串異常小巧、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珠寶放入了懷中。不論前途如何，帶上些細軟家當總是好處大過壞處的。打掃過了修羅場，方炎挎上新得的鋼刀，又將肉乾等物交於方疾背上后，兩兄弟便快速地離開了現場，向著丹霞山的方向繼續前進。因為沒有了大部隊在前頭開路，方家兄弟前進的步伐一下子快了許多，當然冒的風險也更大了。根據劉大虎的那份地圖的指示，現在方炎方疾所在的位置應該就是玉龍山的中心區域。當然，這裏指的中心只不過是玉龍山的南麓，是玉龍山距離真正的橫嶺山系最遠的地方。方炎心算了一番，如果一切順利，按照此時的前進速度，大約還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真正走出玉龍山。而丹霞山，應該就在玉龍山的另一側。接下來的日子裏，方家兄弟二人風雨兼程，翻過一座座險峻的高山，穿過一片片茂密的山林。途中，不時有野獸撲出想要襲擊二人，但都被方疾消滅了個乾淨。甚至有兩次，方炎方疾二人還遇到了妖獸。一次是一隻會飛的狼怪，一次是一條數十丈長的妖蟒。但所幸都被方炎提早發現，並進而設法巧妙躲閃了開去。如此辛苦跋涉了一個來月，方家兄弟終於逐漸接近了玉龍山的出口了。這一夜，風雨大作，狂暴的巨風甚至將參天的古木都連連拔起，而那潑天的大雨更是在山林間匯成滾滾的洪流，咆哮奔涌而下。在這樣的天氣里，方炎和方疾也無法再趕路了。於是，在尋找了一番后，方家兄弟在一處地勢頗高的山嶺上找到了一個巨大的樹洞，得以藏身避雨。樹洞內，方炎和方疾都光着膀子，啃着僅剩下的一點兒乾糧和肉乾。一路行來，幸好時常有送上門的野獸打牙祭，否則兩人的食物早就要吃盡了。一邊吃喝着休息，一邊看着外面的狂風暴雨，方炎愜意地用隨身攜帶着的銅缽盛了點滴下的雨水，喝了起來。而方疾則坐在洞口的另一邊，仔細地為方炎的衣衫補着窟窿。就這樣，風雨連天，一直到深夜都沒有停息。方炎又冒雨找來了一大捧寬大的樹葉堆在了樹洞口，這樣既能擋掉些外面的來風，又能隱避起來不讓其他避雨的野獸發現。於是，蓋着已經半乾的衣衫，兄弟二人先後睡去。半夜裏，突然空中雷聲大作。一道道青幽色的閃電不斷劃過天際，連整個天地都似乎在這一閃一滅間瑟瑟發抖。當第一道天雷響起時，方炎和方疾就同時蘇醒了過來。輕輕撥開樹洞前的樹葉，方炎嚮往張望，只見在那如如墨的夜空中，一道接着一道如同古樹般粗細的雷電劃過整座蒼穹，在翻滾的雲層間拉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蛛絲電網。而在那濃密的烏雲里，更有一團團耀眼、致命的火光在不停閃耀，彷彿是一隻只冷酷的眼眸，在鳥瞰着大地上生靈的一舉一動。終於，當天地間的電閃和雷鳴已經密集到再也存不下更多一點時，第一道帶着青幽色冷艷光華的雷火如誅仙之劍般刺破整片夜空，向著一座山嶺下的谷地無情劈去。“咔喳…”青幽的雷火刺入谷地，爆起一片電芒，隨即又消失不見了。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隨着第一道雷火后、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又有無數的雷火彷彿有了靈識一般，接二連三地向著那片谷地竄去。而那來自天際的雷鳴也是一聲高似一聲，彷彿雷公正在狂怒咆哮。慢慢的，隨着時間的推移，雷火和閃電越發聚集起來。青色的電弧甚至凝聚成了一隻只或明或暗的恐怖雷球，隨着青幽雷火一併不斷砸向那可憐的小山谷中。而由於遭到了這些雷電的波及，大批大批的樹木不是被劈成了焦炭，就是被引燃，成為了高聳的火把。“記不記得《野狐志怪》裏，也有一段跟眼前情景差不多的文章？”樹洞裏，方炎看着外面大得不可思議的電閃雷鳴，低聲道。“記得。一日，越州貢暹郡中有一惡蛟蛻鱗化形，忽然天作落雷千數，以電火擊之。蛟雖力抗再三，然終死於雷火之下，骨肉成焦炭，化為飛灰。”身旁，方疾沉聲吟誦道。“還是弟弟你記性好。”方炎聽完，輕輕一笑：“只不曉得今夜又有哪條蛟龍遭了天怒，惹來這雷火之劫。”也不知是否真是巧合，方炎話音未落，那遠處山谷里忽然一聲清亮的龍吟噴薄而起。緊接着，一團金光亮起，只見一條渾身金甲燦爛的千丈蛟龍就真地頂着漫天的落雷騰空而起。“真有蛟龍！”方炎瞪圓了雙眼，一時真不知該說些什麼。而即便是其身後的方疾，這時也再沒有了往日的嚴正，一臉的驚異莫名。彷彿是被蛟龍逆天騰飛的姿態給激怒了，原本就已經聲勢驚人的閃電雷球一下子更加密集起來。百丈長的青色電弧，閃耀着赤色光芒的雷球，毫不停息地落在金色蛟龍的身軀上。起先，那散發著金色絢爛光彩的蛟鱗還能抵擋住電弧雷球的轟擊。可是，天地的威嚴終究不可輕辱，隨着金色蛟鱗的光彩逐漸黯淡下去，電弧和雷火開始真正地擊打在這金色蛟龍的千丈身軀上。很快，大片大片的蛟鱗被雷火擊破燒焦，隨即脫落下來。同時，金色蛟龍的身軀也因為天雷的攻擊而血肉橫飛、傷痕纍纍。可是，就算在如此可怕的雷罰之下，那金色蛟龍的龍吟卻仍然清亮異常，騰飛天際的姿態依舊優雅矯捷。特別是那一藍一赤兩隻碩大的蛟睛，始終明亮而堅定地望着頭頂的層層的電網，不曾有絲毫的退卻和怯懦。終於，持續了整整近一個時辰的電閃雷鳴慢慢緩和了下來。彷彿老天也有一絲疲倦了。但是，隨着雷火的緩和，那穹頂的電光反而更加耀目、光亮起來，幾乎要把整個天地都照如白晝。而這時，金色蛟龍也突然盤踞了起來。千丈長的蛟身在夜空中化作一個巨大的蛟盤，唯有蛟首露在外面。彷彿是在等候這天劫的最後一擊。終於，只見滿天的耀眼雷光忽然“唰”的一黯，緊接着黑色的夜空中“咔喳”一聲巨響，一道紫色天雷如破空之劍般“啪”地落下，直直地劈在了蛟龍的龍首。那金色蛟龍經此一擊，竟再也抗受不住，翻滾着從空中摔落到了地上，將一片山嶺壓成粉末。而待那紫色天雷后，天空中經久不息的雷電也終究消散了開去。很快，夜空中一輪彎月，碧玉如洗。樹洞內，方炎緊緊抿着嘴唇，看着就摔落在自己嶺下不遠處的金色蛟龍，沉默不語。............................賜我以力量，我要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