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末日之初
眼前浮現出一層一層灼目的血色,七號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面偌大的琉璃鏡,鏡子裏,是那慘絕人寰的末日,鏡子外,是將一切的一切都遺忘得一乾二淨的自己。
“你想要什麼?”塵封的大腦一片昏昏沉沉,七號不傻,許禕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是會做無用功的存在,既然他用玥兒的照片刺激他回憶起過往,那麼便一定另有所圖。
許禕抬抬手,那纖細的嫩綠色藤蔓就好似縮水了一般,又變回了種子的模樣,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四散滾去,停留在了角落裏。
“坐。”漫不經心的屈指點了點自己身邊的座位,許禕繞起腿,側過頭看着乖乖落座的人,作出一副想要和七號長談的模樣。
同時接受了喪妻之痛和喪女之痛的七號,神色間尚還帶着幾分恍惚,襯上那蒼白的臉龐,顯得分外的狼狽。
“我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要求,只是,我想要知道,你記起來了多少。”許禕暗暗偷換着概念,他的這個問題之中,多少並不主要,反而是那塵封的記憶,是可以變成打開謎題的鑰匙。
“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白領,有着一個平凡而美滿的家庭,我的妻子,我的女兒,是我最珍貴的寶物。”深受打擊之下的七號此刻只想揪着一個人充當自己的傾訴對象,於是,他也沒有再做掩飾,“可惜,末日來了,什麼都變了。”
“我覺醒了異能,漸漸的也找出了訣竅,雖然還沒有辦法讓家人離開這個早已被拋棄的城鎮,但是,如果只是奢求自保,偶爾能出去收集一下物資,還是可以的。”
“女兒很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吃什麼東西總是淺嘗輒止,我和妻子看着他一點一點瘦下去,也是有心無力。”悲傷的輕輕撫摸着手中的照片,七號眼瞳之中總算是帶出了幾分人性的冷暖。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哪怕是這樣,你們也支持不了多久,也必須做出轉移的選擇。”許禕冷靜的做着分析,一雙幽深的眸子卻是半刻都不離開七號的眉眼,將他每一個微表情收入眼底。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七號點了點頭,的確,末日白日仿若夏日,這小小的城鎮也早早的斷了水電,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在加速腐壞,幾乎還沒等他們陷入真正的絕望,更加近距離的真實末日,已然降臨。
“基本的溫飽已經成了奢望,我便儘可能拿了一些汽油,帶着妻兒準備離開,想着倖存者的聚集本就是大勢所趨,所以便選擇了前往更大一些的城市。”七號嘴角微微勾起,挑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笑自己天真,想當然的舉措,害死了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存在。
許禕看着面前失落的男子,眼眸轉了轉,似乎是將男子的話語好好回味了一遍,這裏面並沒有什麼關鍵的信息,可是,現在打斷對方,加快對話的進程,似乎有些不通人情。
“半路上的時候,玥兒也覺醒了異能,是植物系的。”七號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及乾澀的聲帶,藉著講起了那段過往,“當她可以催生種子,讓我們可以自給自足的時候,她特別開心…我…怎麼能,忘了,她那個時候的笑容呢?”
神秘的boss依舊沒有登場,許禕靜靜的等着七號的獨角戲,腦海之中卻漸漸浮現出了那溫馨平淡的末日日常,他指尖斂了斂,眼眸之中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主人,你說,男主大人會殺掉這個人么?”秦依依超級給力的給穆巧做着轉播,還沒忘了自己好奇的本質,開口詢問道。
許禕眼眶有些發紅,倒不是為了那死去的如同花兒一般的少女,而是她莫名的感知到了一絲真實,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過去,有着自己珍視的人和物,可是,他們卻註定是很難尋求那些普通的幸福。
一切都是由點發展而來,都是合乎邏輯和運算的大數據下的結果,穆巧身外外來者,就這麼旁觀着這些苦痛和折磨,一顆本就是血肉長成的心,怎麼可能不被觸動。
“他,會死的。”穆巧悶聲回答了秦依依的問題,這個問題並不難,哪怕許禕不殺他,他又怎麼會在記起一切之後獨自苟活。
不過,穆巧注意到了一個事情,那便是,七號口中的時間線,也是末世之初,不過,和小九不同,七號還和自己的家人獨自生活了許久。
莫非,小九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林碧落真的是一個長生不死的非異能者?穆巧心下滿滿的都是疑惑,她抬眸看向屏幕之中的許禕,眸色微微發沉。
“我以為,他是個好人。”七號的故事很長,知道兩個小時之後,他的話語之中才出現了那個至關重要的角色,“車禍之後,我們一路躲躲藏藏,被喪屍追趕到了山林之中,躲進了一個奇怪的廢棄得很久了的房舍。”
“門上的鎖都生了銹,我耗盡了所有的氣力,才把前前後後的房門全部鎖好。”說到了這裏,七號僵着脖子轉過頭看向許禕,眸底浮現出一層驚恐,“等我做完了這一切,我發現,這個地方,不止我們,還有別人。”
“父親大人,帶着九號,就那麼坐在二樓的樓梯口,靜靜的看着我們。”七號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是又回到了幾十年的那一個午後,他依稀記得,自己懷中顫抖的妻兒,以及從暗色玻璃透進來的些微陽光。
“他對你們,做了什麼?”緊緊盯着七號開始失神的空洞眼眸,許禕抓准了時機,輕聲詢問道,似乎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接話,卻引導了整個話題。
“他讓那些怪物抓住了我,把她們從我的身邊帶走了…”七號呼吸漸漸的急促起來,他用力蜷縮着身子,恍惚的搖着頭,“再後來,我就只記得沒日沒夜的疼痛,漸漸的,我開始適應了,大腦開始放空,開始不再記得玥兒,不再記得愛人,只記住,他是父親,我必須服從他。”
極度傷害下的自我保護,以及輕微的哥德斯爾摩綜合症,許禕在心中得出了結論,不得不說,在如此高度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壓力之下,人的神智,太過脆弱。
正如許禕的猜測一般,那位父親大人,最後,在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七號面前,讓喪屍虐殺了他的妻兒,得到了一個徹底“死”了的完美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