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狀元郎

第四章:狀元郎

琅嫿是被她身邊的老嬤嬤攙着來的,似乎是哭的狠了,眼睛一周紅的就像擦了厚厚一層胭脂似的。那老嬤嬤見了我忙說:“老奴見過嫻妃娘娘,娘娘快勸勸我家姑娘吧,打今兒一早收了一封宮外寄進來的信就哭到現在,再哭下去眼睛要壞掉了呀。”那老嬤嬤着急地撫了撫琅嫿的後背接着勸道:“好姑娘快別哭了,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這個老嬤嬤我是認得的,是琅嫿陪嫁過來跟着她長大的乳母,我瞧她也是面色萎黃,該是陪着琅嫿守了她一天吧。我忙招呼小丫鬟們奉茶,琅嫿還是止不住的哭,老嬤嬤也不停地勸慰。若這樣下去,不但琅嫿不得開解,老嬤嬤也會累着的,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好這般折騰的。我對老嬤嬤說:“嬤嬤不如去偏廳坐會兒,我同琅嫿說說話。”

老嬤嬤被步月和侍奉茶水的小丫鬟扶下去后,我拉着琅嫿坐下問道:“是什麼事讓你哭成這樣?快先擦擦臉,眼睛腫了難受。”

“小柒,你……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講過那個……那個寒窗苦讀為了娶心愛的姑娘的少年郎的事?”

這件事兒我印象頗深,當時吃茶的時候琅嫿偶然提起的。說是江南有一書生,家境貧寒,父親早逝,靠着母親納鞋底和編竹籃的錢度日。那書生一面幫母親做活兒,一面在私塾外偷聽學書。一回那書生還是在私塾外偷聽,恰巧當日江南知府帶兒子們來拜訪,他就被出來迎接客人的先生抓了個正着。

先生以為他是小賊,就要押解他去官府見官。他被嚇的只是連連說:“我不是賊我不是賊。”

“先生且慢,這人的贓物還沒找着呢,怎的就要報官?而且我爹就是官,不如也不麻煩了,就在這兒將案子辦了吧。”說這話的正是站在知府大人身旁的清秀少年。

那先生也是飽讀詩書的講理人,就放開了書生說道:“那就請大人給斷斷案?”。

“那既然先生如此說了,那我就來斷斷這個案子吧。你是何人啊?”知府大人沖那書生說。

晃過神來的書生顫着聲音回道:“小人張秉珂,大人,我真不是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想讀書。”

那清秀少年問道:“那為何不進去找先生說?”

“我……我……”書生結巴了半天也沒答出個所以然。學堂裏頭圍觀的孩童中有一個突然大聲說::“我知道他,他阿母是橋頭賣藤籃的。先生,他定然是家裏窮讀不起書來偷聽的!”頑皮孩童的玩笑話使所有孩童都笑了起來,笑聲像決堤的洪水在學堂里蔓延開。

書生面紅過耳,羞的低着頭跪在地上。

“笑什麼笑,聖賢書讀到哪兒去了?是哪本書上寫着沒錢就讀不得書?”那先生怒斥眾孩童道。“我看啊,我是白教你們了。還有你,真是來聽我講學的?”

書生聞言連連點頭如搗蒜:“正是,先生若不信大可搜我的身!”

“先生,這人也算上進好學,不如先生收他做旁聽如何?”知府和氣地笑道。

先生聞言捋着鬍鬚點點頭,對書生說:“你從今以後,就和其他人一般,要好好聽學,以後考取功名孝順你阿母。”

後來那書生才知道為他解圍的正是知府大人和知府大人女扮男裝出來玩兒的千金。自此後,那千金每每扮男裝到私塾附近玩都會繞着路去看看書生,這一來兩人互生了情愫。書生考取了稟生后,千金向父親提出要嫁給那書生。不出意外,知府大人不但沒同意,還把那千金小姐家法伺候並鎖在了祠堂裏頭思過。

我正會想着那會兒琅嫿講的精彩非常的故事,忽然腦袋遭了一記爆栗,琅嫿帶着哭腔罵道:“喊了你也不應,我當你傻了呢。”

我抱歉地揉揉挨了打的頭訕訕說:“那書生後來如何了?”

“前幾日開榜,他中了狀元。”

我驚道:“好事兒啊!等以後他做了官,他們兩人不就是苦命的鴛鴦修成正果?”多麼勵志的故事啊,男兒郎靠自己的努力掙了功名成就,寒窗苦讀一朝登科及第成為風光狀元郎。

不料琅嫿眼角劃過一滴淚,頓頓地搖搖頭:“那千金已經嫁了貴胄。”

聞言我愣住了,我還以為是個修成正果的結局呢。“那那個書生?”

“那個書生還從先生那兒知道了先生不是白白給他講學幫他解惑的,是那知府大人看他像極了自己從前求學的樣子。不但後來給先生送了一大筆束脩還每年幫先生修補學堂破損老舊的地兒,幫了先生不少忙。先生要那個書生去報恩,但書生去知府府上拜見卻被拒之門外,並被告知千金已嫁,一切安好不必記掛。書生說要報答知府大人的栽培之恩,知府大人就傳話給他說栽培他的是那先生,以後不許書生再來府上。”說完,琅嫿攬過我伏在我身上沉沉地哭。

我拍拍她的背,勸道:“既然那千金安好,那書生也會放心的,以後做了高官,沒準哪個席面上二人又能見面了呢。”

她還是在哭,越哭越凶勸也勸不住:“那個千金被困在高門大院裏頭了,他們再也見不着了。再也見不着了!”

“那千金定然為那書生高興,二人雖最終沒走到一塊兒,但都有了好的結局不是?咱就祝那書生官運亨通,祝那千金家和萬事興便好。”

聞言她似乎抽噎了一聲,吸了吸鼻涕鬆開了我問道:“那書生若是日後娶了旁人呢?那千金豈不是會覺得自己被遺忘了?”

“胡說,那千金不會這麼想,若是真的愛他,定然盼着他也幸福,怎麼會那麼想呢?”

琅嫿破涕為笑:“我也是這麼想的,兩人最後能幸福就好了!明日清早我要去禮佛,給那個書生祈福,哦還有那個千金,為他們兩個祈福。”

我點着她的鼻子說:“你就是入戲太深,把自己當成了那個千金才哭的這般模樣吧。”

琅嫿笑着點頭:“早上我爹寄來的信上就是說的這件事兒,看的我都感動哭了。”

“明日我就不陪你一塊兒了,我要去京城看名角兒吳汀柏的‘漢宮秋’。”

“嘖,先前絮棠不是請了戲班子來唱過一回了嗎?那你明兒出宮,幫我去……”她頓了頓,似乎在糾結什麼:“沒什麼,幫我去城門口的藥糖鋪子買些回來,我就愛吃他家的藥糖。”

“成,這簡單,我也想嘗嘗京城裏的藥糖和宮裏有什麼區別。”

“他們家的忒好吃,我從前常使喚人去買。”

“沒想到你也愛鑽研些吃食,下回元初來與我討論新做的餜子點心你不如也一塊兒?”我打趣她道。

“你個皮猴兒!這等子好事兒卻是從不叫我!”她伸手來戳我的鼻子,“同你說了這許多,我倒是不憋得慌了,果然李嬤嬤說的是對的,找個人說說就好了。”

“主要還是我會開導人!”

聞言她笑罵著來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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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為誰損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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