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夢中景
當天夜裏,雲枝來與我說,宋紓珏被封婉貴人,去了琅嫿宮裏住着。
庭韞和元初許是一得了消息就來尋我了。我忙迎了她倆進屋,步月和雲枝下去奉茶。
“那個妖精怎麼去了琅嫿的宮裏住?”庭韞問道。
我搖了搖頭,心中不知為什麼不安的很,一直都悶悶的難受。元初撇嘴:“總覺得她不是一個安生過日子的,陛下怎會喜歡她那種。”
步月和雲枝端來了一壺新沏的普洱,我倒了一小盞推到庭韞手邊,又倒了一小盞給元初。新沏的普洱沒那麼濃郁,香氣菡萏着水汽令我放鬆了一些。“嘗嘗。”
現如今該怎麼好?求李敬珩什麼?把宋紓珏送去其他宮室住?還是讓琅嫿搬走?由頭是什麼?難不成說:我們覺着宋紓珏不是好人,該遠離她?這才是問題,該怎麼找由頭去說。我想了想說道:“這事兒急不得,咱好好商量着,但還是得先讓琅嫿遠着她些。”
元初吹了吹微燙的茶,喝了一口說:“巧了,我許久沒有去京郊給我阿孃掃墓了,我便帶着琅嫿同去。等你們想了法門讓宋紓珏搬走,我和琅嫿再回宮。”
庭韞擺擺手:“過幾日滿宮就要開始準備太后祭禮,陛下會准了你們出宮去?你這記性,你許久未能出宮掃墓,還不是因為這個?”
元初撓了撓後腦:“我這腦子,是喝什麼鮮魚湯都救不了的。”我不禁搖頭莞爾,元初還是忘性那麼大啊。
庭韞說:“我想着明早還是得去尋絮棠,這事兒,誰辦都不成。”
我們三個是愛莫能助的,我叫了步月,庭韞叫了她身邊的袖蘿,元初叫了身邊的冬茴,去琅嫿那兒傳話。為了安慰她,叫她放心罷了。
我忽然覺得身上疲乏的很,庭韞看出來了,就說先回去歇下了,元初也說要回去找些東西吃。我本還想與她們吃盞茶再說,但頭越來越暈,大約是快扛不住了,就叫雲枝送客。
她倆一走,我便更衣就寢。奇怪的很,我大概是一閉眼睛就睡著了。
夢裏我迷迷糊糊地看見火光,很亮很亮,近在眼前的刺眼。我感覺我四周越來越熱,火似乎快要燒到我身上了。耳邊儘是利刃打鬥的聲音,忽然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大小姐!快走!”我扭頭去看,是一個滿臉血跡的少年。
我疑惑道:“我?”
沒想到他也不等我回答,拉了我的手臂就跑。跑過一個很大很大卻屍橫遍地血流成河的庭院,跑過一條很長很長的長廊。我忽然想起從前似乎做過一個很類似的夢,夢裏的地方和這兒很像。
他拉着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那座大宅子,我回頭看去,果然,是忠國公府。
他說:“大小姐,國公爺命我帶小姐去謝家老爺府上,小姐可有傷着哪兒?要不要包紮?”
我搖搖頭。
我不敢肯定我認不認識眼前這個少年,似乎是沒見過的,但臉卻熟悉的很。我和他穿過青石板鋪成的大路,天很黑,我們離火光爍爍的府邸越遠,越黑。漸漸的,一絲光都沒有了。
跑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停了下來,在一片漆黑里伸出手敲了敲。我反應過來我們正站在一扇木門前,他敲了三下門,門從裏面開了一條縫。裏面的人問道:“何人?”
少年答道:“我是忠國公府管事兒的兒子,這是我家小姐。”
府里的光從打開的門縫透出來,我才得以細細打量少年。少年生的皮膚黝黑,雙目狹長,雙頰還有些不知是疤痕還是髒東西混着血。裏面的人聞言給我們開了門,少年鬆開了拉着我的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向前走,他便頓首緩步跟在我身後半步處。
這個府邸的小廝打了燈走在我旁邊,我似乎來過這,記憶里閃現出很多關於這裏的碎片。
或許,我真的不止是余小柒。
我走進一間點着火燭的堂屋,上首有兩張成色很好的老料做的大交椅,一位白須老人和一位身着寬大的素袍的男人坐在上面。那男人似乎是睡夢中起來的,頭髮凌亂,腳上無靴。老人看見我熱切地詢問道:“小知瀾,我收到將軍的書信了,國公府上下可還好?”
“江將軍信上只說了突發變故,讓你來躲躲,叫我和爹怎麼安心的了?”那個素袍男人也說道。
聞言,我想道忠國公府上那血流成河屍橫遍地的慘狀,我不禁眼角泛酸。
老人見我不說話更急了:“知瀾你可不要瞞着阿爺,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裏。”
這時,一位着深紅穿花長襖的老婦端着茶碗進來了。老婦也說:“瀾姐兒不怕,慢慢來。”說完又扭頭低聲輕罵上首的二人:“你們急什麼,一路跑過來連口茶都沒給喝,也不給孩子緩緩氣兒。”說著領着我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給了我一盞茶喝。
我伸手揉揉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剛要開口,在我身後站着的那個少年說話了:“回謝老太爺,謝老爺謝夫人,我家小姐大約是嚇着,我家將軍給我留過話,我來回話便好。”
我很感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平靜地敘述完忠國公府的情況。
方才那位老婦也說道:“那我先帶瀾姐兒去沐浴更衣,天不早了,孩子該是累着了。”上首的二位點頭應允,我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