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綉香囊
我似乎來到了一座闊氣的宅子,不同於先前夢到的那座民間的宅子,這座門前有兩座半人高的石獅子,門有三個,門上刷着嶄新的紅漆,正中間的門大的過一輛馬車都成,把手是被擦的亮亮的麒麟銜銅環。
這樣闊氣的門臉,應該是哪位侯爺公爺王爺的府邸吧。我四下里張望,只見屋檐下掛着燈籠,上頭寫着“忠國公府”。
我怎麼會來到忠國公府門前?我輕輕推了推那扇朱紅大門,門是虛掩着的,被我推開了一條縫。我探頭去看,府里一個人也沒有,我卻聞到有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我處於好奇,又推了推那門,不料厚重的大門自己開了。我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門打開后一片血色。大院裏屍橫遍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一具具屍體相互交疊着,偌大個院子全無下腳之地。
我胃裏一陣噁心,卻吐不出來。我想跑,但腳卻不聽使喚地往院子裏走,不但院子裏全是屍體,抄手迴廊上也儘是。我不禁捂住眼睛,太可怕了,也不知這忠國公府得罪了什麼人。
我來到了一間廳堂前,這裏的屍體比之外面前院兒的少得多了。我進了那間敞開着門的廳堂,裏頭只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從衣着來看應該就是這宅子的主君主母了。我只覺得我的身體抖的似篩糠一般,湊近一看,果然那兩個人也死了
這忠國公府到底怎麼了?瞧這不像是遭了匪人什麼的,倒像是……被滅門了。
我的頭忽然一陣暈眩,身子像被什麼重物撞了一下,頓頓地疼。待我睜開眼睛時,我發現自己正睡在地板上。我慌亂地起身要回床上,就看見李敬珩正抱着我的錦被睡的香甜。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跨過李敬珩,再從他懷裏一點一點慢慢扯回我的被子。畢竟我被吵醒了都想要罵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我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發覺李敬珩將我和被子一起抱過去了。這天兒是還沒到最熱的時候,但我連人帶被還被一個火爐似的男人抱在懷裏,你說熱還是不熱?
我睡不着了,便在他懷裏翻了個身,盯着他的臉看。
這個男人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厭吧,他雖然女人多,但比起女人他好像更關心前朝的事兒。後宮人雖多,但在我眼裏,我們每個人都過的還不賴,除了有些煩悶無聊。我開始說服我自己,就算我不喜歡這個男人,我也沒辦法選擇了,宮牆這麼高我是逃不出去的。所以啊,還是過好眼前的日子就好!
至於無聊嘛,等琅嫿庭韞絮棠元初明鈺她們陸陸續續有了孩子就不無聊了!
想着想着我似乎又睡著了,沒有再做奇怪的夢,但恍惚間我聽見了嬤嬤的聲音,她對我說:“喝了這葯,你的病就好了。”
我下意識去尋找嬤嬤,口中問道:“嬤嬤我得了什麼病?”
可是嬤嬤卻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自顧自說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活一輩子要記的東西太多了,總不能揪着不願意想起的往事不放吧。”
忽然我覺得腳下一空,猛的驚醒了。
李敬珩還沒醒。我想今兒在叫溫太醫來給我瞧瞧吧,我是實在遭不住再夢見奇奇怪怪的事兒了,每回醒來我心裏都無故地發酸。
李敬珩醒的時候我又睡著了,以至於在醒來時身邊又空了。雲枝替我凈面更衣梳妝綰髻,步月送了早膳來,是香菇粳米粥,紅棗馬蹄糕,銀耳雪梨羹,酥酪,荷花酥餅。步月還帶了准信兒來:“方才我去取早膳來的路上碰上了要去御花園的皇後娘娘,娘娘與我說席面定在明日午時的鸞棲閣小花廳,叫我回來遞話,省的她一會兒還得叫人過來。”
我夾了一塊馬蹄糕塞到步月嘴裏,步月交了兩下含糊贊道:“好吃!”
我又夾了一塊要給雲枝,雲枝先是不要,後來朝我福了一福也吃了。我問她甜嗎,她答我很甜比她阿孃做的還好吃。
我吃了一碗香香糯糯的粳米粥和半盞銀耳羹,酥酪我最近吃的有些多就分與福寧宮的宮女兒們了,荷花酥是步月喜歡的,我便准她拿回房裏吃。
午後左右,庭韞又來了,捧着一大籃子東西。
“我得了信兒,明兒是不是就要開宴席了?我帶了些碎布頭和針線,你教我綉個香囊可好?”她將那一籃子東西塞進我懷裏說道。
我惱怒道:“你就是這樣求人的?也忒沒誠意了些。”
她自顧自坐在我邊上求道:“好小柒好小柒,算我求你了可成?”
我本也要做一些小禮明兒送過去給絮棠,但卻笑着與她拿諧音玩笑說:“誰小氣誰小氣?我瞧着你才小氣吧?做香囊卻只給了這麼些布料,我這兒可都是成匹的,怎的你都是碎的?”
“我還沒做過荷包呢,誰知道要什麼樣的布啊。還有,你可不能冤了我,我說的是好,小,柒!哪個說你小氣了?凈會編派人!”
庭韞氣鼓鼓地扭過頭去。我忙去哄她:“我與你玩笑的,我這就教你。咱們綉一個什麼好呢?是喜上梅梢還是五福捧壽?麒麟送子也不錯,就是難了些,你怕是學不會。”
聞言她才應我:“那喜上梅梢繡的什麼?”
我拿起我旁邊柜子上的一個荷包,這是我前幾日無聊綉着玩的,繡的就是喜上梅梢。“不過是一隻喜鵲飛上梅樹枝椏罷了,你若是連這都學不會,我還真要問問你的女紅是誰教的了。”
她拿過我的荷包細細的看,誇道:“這綉工好,針腳細密均勻,我還要問你你的女紅哪裏學的這般厲害?”
我奇道:“你還懂得看針腳?卻不會女紅?”
她頭一揚,傲然道:“我雖說是沒親自動過手,但我看過的綉品可多了,針腳之間的對比我還是看得出的。”
說了一會兒,步月已經取來了我的綢子和針線。我從案上筆架取了一隻小雲毫來描紋樣。“瞧好了,咱們就先將紋樣描了。”
她也學着我的模樣拿了一塊綢緞在上頭畫著喜鵲和梅樹枝。等我畫完一瞧她的,差點是沒笑岔氣兒。她畫的那哪裏是什麼飛上梅樹枝椏的喜鵲,她畫的喜鵲堪堪比我畫的胖了一圈,這一看就是一團羽毛。我調侃她說:“你是畫喜鵲嗎?怎的像只長了羽毛的小豬?”
她丟了綢緞就要撲過來咬我,我討饒道:“好姐姐好姐姐,我描好的這個給你綉,我再去描一個。”
我在我那已經畫好了的綢子上一針一針綉給她看,先是描了喜鵲樹枝梅花的邊,再慢慢綉出羽毛和樹皮花瓣的顏色紋理。她似懂非懂地問我:“我若是將這好好一塊綢子綉壞了怎麼辦?”
我一攤手,表示我也沒辦法。我說:“不過既然是要親手繡的給絮棠,繡的好不好是次要,有一份認真的心最重要了。女紅不難的,我當初進宮也不會女紅,不過得了琅嫿和明鈺還有明鈺身邊那個綉工極好的嬤嬤教導,如今才會的。你若是勤加練習也可以繡得不賴的。”
庭韞很受鼓舞地點頭:“我定然要好好學習女紅。小時候不懂,成天與哥哥表姊妹胡鬧,沒好好學,如今再來也不晚!”
我和庭韞坐在窗欞前,一坐就是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庭韞原想帶着剩了一點沒完成的香囊回去慢慢綉完,但我怕她真的沒留意就真的綉毀了,白費了我和她一下午的功夫,就硬留了她下來吃飯。
不料菜剛上桌,李敬珩又來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時候來,照理說他應該在福壽宮的。
“陛下。”我與庭韞朝他齊齊福了福。他徑直坐到了飯桌前贊道:“這鱸魚羹熬的香,比御廚做得好。嫻妃的小廚房還真是令朕歡喜。愣着做什麼,一起來吃。”
我心中暗罵他是個不要臉的潑皮,我與庭韞準備的好菜好肉而今卻要三人分。庭韞歡喜地過去坐在李敬珩那傢伙邊上,我過去坐在了他另一邊。“陛下還想吃些什麼,我吩咐小廚房再做。”我極不情願招呼他。
李敬珩想了想說:“蔥燒鯽魚,酸筍鵪鶉。先前在你這兒吃過一回,不錯,再燒一次吧。”
我扭頭吩咐步月去了。庭韞開始給李敬珩步菜,我很慶幸庭韞在,因為每回李敬珩與我一起吃飯都不許步月雲枝她們給他步菜,我只好回回幫他步菜,累都累死了。這回遇上庭韞也是幸運。我一面吃一面聽着庭韞說:“陛下這鱸魚羹您愛喝我再給您盛。”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連給他步菜都不嫌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