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出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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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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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仔來附一四天了。
粗略的認識了解了在這的正式工,每個人都不太一樣也有趣。
有張哥這種,總是對東仔口水妹兩個實習生面前裝的特別專業嚴肅的模樣,私底下和其他正式工打鬧扯皮,下班了會一個人躲在房間打DOTA。
非要說附一里,最有工作態度和專業精神的就是他了。
有戎志哥,當兵退伍出來,說話超級搞笑逗比,又有軍人的精神氣,滿腦子想着怎麼搞錢省錢,和陳哥兩人騷話騷的離譜。
和東仔一個房間的陳哥,上班就為了下班,下班就永遠躺在床上,每次東仔回去,就看見他躺在那玩手機。起床也是為了拿外賣,與世無爭,沒那種世俗的慾望。
“你這電腦配置挺好啊。”
張哥走到客廳喝水,碰巧看見打英雄聯盟的東仔。
“顯卡都沒,I5的CPU。就那樣吧。”
這電腦是東仔自己組的當時,還是18年內存條價格猛漲的時候。
“你也玩么?”
東仔轉頭問。
有些九零后的青春也是英雄聯盟。
“我不玩,我玩DOTA的。”
“你吳哥就玩,他今天估計回來了。”
張哥說完走回房間。
吳哥就是當初帶他們了解參觀地下室,打開周鵬翔冰棺那個。
‘這叼毛也住在這。’
得知后的東仔想起當時那人的囂張模樣,想以後會不會有摩擦。
突然大門打開,砰的一聲巨響。
穿便裝的吳哥碰巧回來,站在那瞪眼看向面生的東仔。
‘操,他不會聽見我罵他吧。’
東仔打着遊戲想。
吳哥這人做事特別利落,利落到做什麼都帶風。
進來就把包丟沙發上,走去陽台,嘩啦一聲扯開網門。
那門跟他有仇一樣,也不怕把門弄壞,接着在晾衣服。
“怎麼你在這,之前那個戴眼鏡的呢?”
吳哥在陽台問。
“那個是小賴,他去省立了,換我過來。”
“這樣,那個女的呢,也過去了?”
“口水妹不用換,她一直在這。”
東仔說。
“你在玩英雄聯盟?”
晾完衣服的吳哥走來。
“嗯,張哥說你也玩。”
東仔看向他問。
“有空一起?”
“我都很久沒玩了,六七年了都,我那時玩是S1S2的時候。”
“現在連裝備地圖都看不懂了已經,玩肯定是坑貨了。”
他委婉笑着拒絕,走前看東仔打遊戲。
“抽煙么?”
吳哥遞來煙問。
“嗯。”
東仔接過。
這人是那種表面不好惹,但實際挺好相處,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吳哥走回房間提醒道。
打遊戲的東仔聽着這句話,沒怎麼在意。
在太平間上班,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事情做。
經常漫長的一天過去,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就坐在那不動,黃昏便來了。
可能,
我們眼中枯燥平常的明天,對別人來說並不是如此。
早晨,東仔騎單車來上班。
打開大門,檢查完冰棺。
他坐在辦公室里,點了份早晨外賣。
無聊到手機的短視頻都不想刷了,看起王小波寫的黃金時代。
過了一會,口水妹來了。
“誒,我們一起下去檢查吧。”
口水妹對東仔說。
“我們實習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不敢一個人去地下室么?”
他抬頭問。
從東仔離開省立回到附一,口水妹都會叫上他一起去檢查冰棺。
這段時間附一來單了,她都是叫小賴去,上次做入殮還是在省立跟東仔兩人第一次做的那個。
“我怕啊。”
口水妹聽到這話,生氣的別了眼。
“我沒想說你的意思,就是感覺你實習什麼都沒學到,白來了,挺可惜的。”
“下面我檢查過了。”
東仔看着書,看到王小波露出他的小和尚。
“切。”
口水妹不爽的冷哼一聲,坐在沙發上跺腳。
“我跟你關係不怎麼樣,你喜歡怎麼發脾氣就怎麼發脾氣。我不是猴子,不會安慰你。別影響到我就行。”
東仔仔細看着書對她說。
很快早晨送來,兩份腸粉和肉片熱氣騰騰。
東仔打開,看見躺在沙發上一副死媽臉刷手機的口水妹。
她經常踩點來上班,什麼都沒吃,有時會在路上買點麵包墊肚子。
“吃了沒?要不要給你一份?”
東仔對她問。
口水妹對天花板別了一眼,轉過頭去。
‘傻逼東西。’
東仔搖搖頭內心罵了句。
等他吃完早餐,莫名有困意。
醒來就下午了,又點了外賣。
東仔吃完外賣,玩會兒手機。
他媽的又快下班了。
“來單了,醫院這裏的單。”
張哥站在門口對兩人說。
“你去不去?”
東仔看向口水妹。
她害怕的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去吧,我有點累不想去。”
口水妹開口說。
東仔起身跟張哥出發了。
兩人推着擔架車,走向搶救室。
大廳里擠滿人,連座位都沒有空的。
“你們幹嘛的?”
搶救室大門,一個安保阿姨攔住問。
“太平間,都這麼久了你還不認識我么。”
張哥對她笑道。
“哦哦,對對,他也是么?”
阿姨想起來點點頭,看了眼後面的東仔。
“對,我們一起的。”
張哥示意進去,阿姨用門禁卡打開。
搶救室裏面跟ICU差不多,但環境沒那麼好。
“不行啊現在,還不能接。”
東仔聽見醫生對張哥說。
兩人在耳邊小聲說完。
“走吧,我們在外面等下。”
張哥把擔架車留下,和東仔走出去。
“怎麼了?”
東仔不理解問。
“別問,等就是了。”
張哥對他說。
門外聚集了一群人,和其他散散落落幾個家屬不同。
他們九個人聚在那,兩個老一點的在講着些話,剩下的都是年輕的女子,紅着眼睛不時哭泣。
“你在這等會。”
張哥對東仔說。
這逼人是那種,不讓人說八卦,自己又要跑去聽那種。
東仔內心想張哥後面要是來句他去買點橘子,就要上去叼他了。
那九人聚在那,突然旁邊冒出個西裝猥瑣男。
“太平間。”
東仔看着張哥口型說出這三字。
那九人得知張哥身份后竟然沒打他,反而跟他聊起天來。
中途還比劃各種手勢,兩個老人越說,旁邊幾個女子哭的越厲害。
本來還一副安詳老王八表情的張哥,聽的瞬間睜大眼睛,特別震驚。
“這麼粗?!”
張哥大喊。
東仔在遠處看的牙痒痒。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操,真的好想知道。
又煩又無聊的東仔看了眼手機,三點二十六分。
過了一個小時。
張哥背着手嘆氣走回來。
“你們在說什麼?”
東仔開口道。
“別多問。”
張哥回答。
“誒,你這人。”
東仔感覺這人指定有個大病。
“別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張哥嘆了口氣,接著說。
“我們還得等警察過來。”
東仔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麼。
又過了半個小時,警察來了。
三四個穿警服的男子,急匆匆跑進搶救室。
過一會,有個拿攝像機的警察跟着進去。
等了好久。
又過了一個小時,警察出來。
“走,到我們幹活了。”
張哥看警察走了,他說。
進去后,醫生說法醫還在那拍照要等會。
指了指左邊那個帳簾圍起來的地方。
“你是?”
醫生問了聲後面跟來,那九人里其中的一個老人。
“哦,我是學校的。”
老人連忙解釋身份。
“哦哦。那等下吧。”
醫生知道后,點點頭離開。
東仔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麼,看向那個圍着起來不讓看見裏面的地方。
很快那個省立見過的法醫拉開帳簾,走出來。
他手裏還是那個破微單,離開時對張哥點點頭。
“走吧。”
張哥拉起擔架車。
東仔好奇看了眼背後聽着,也一同跟上的老人。
“這手套能給我用么?”
擔架車停在帳簾外,張哥站在那停住。
見他沒動,東仔對一旁看向這邊的醫生護士問。
“你要就拿去吧。”
醫生回答。
東仔抓起戴上,他們接遺體還是有點防護好些。
張哥在那抓耳撓腮,想了想還是拉開了帳簾。
裏面的景象展露出來。
一個滿頭是血的女人躺在那。
額頭,眼睛,鼻子,臉上,全是血,連枕頭都染滿一大片猩紅的血。
而且她已經死了。
一小塊一小塊的碎頭皮,夾雜頭髮,粘在枕頭上,上面全是血。
頭髮都是血,耳朵都撕裂掉在床上。
面露死相的臉流滿猙獰的血。
根本不敢想她發生了什麼,
病床上躺着個頭髮散亂開,被人殺死的女屍。
東仔看完鞠了個躬,開始他們的工作。
“誒喲,”
老人見着他鞠躬,連忙害怕的跟着鞠了三下,還擺了擺佛手。
‘你拜個雞*’
本來挺嚴肅的場景,東仔內心對這個不認識的老頭十分疑惑。
打開了裹屍袋。
要把遺體放入擔架車上。
東仔看着遺體的臉,他不明白是什麼深仇大恨。
遺體上蓋着被子。
張哥伸手就扯開,露出一部分裏面裸露的軀體。
東仔一手拉住。
“先蓋着吧。”
東仔對他說。
“拿開。”
張哥見這關鍵時刻,作為實習生的東仔還出亂子,他皺眉說。
“先給她蓋着吧。”
東仔想抬上擔架車,蓋上裹屍袋再撤走被子。
“嘖。”
張哥用勁奪過被子,丟在一旁。
屍體裸露出來。
東仔嘆了口氣。
她像動物一樣被抬起放在擔架車,拉上了裹屍袋。
一動不動,像剛放完血準備送去菜市場的死豬。
等拉回太平間。
在地下室里,那九個人後面陸續跟來許多人。
站在一旁的東仔,聽着他們講,得知。
這是一名大學老師,今天早上來附一體檢。
被人用一根實心鐵棍活活打死。
“我們看了監控,都已經躺在地上了,那個人還在拿鐵棍往她頭上捅。”
老人對後面到來的其他人說。
這個大學老師,三十歲,沒結婚,外婆前幾天去世了,媽媽住院剛出來。
“先別告訴她媽媽,老人家剛出院受不了這種刺激,她不是有個弟弟么,先通知他弟弟過來吧。”
老人嘆口氣說。
“通知了,她弟弟正在坐高鐵過來,估計八點才到。”
“那我們先上去吧。”
老人點點頭說。
這幾個人是逝者學校的校領導和同事,這次體檢就是他們學校安排的。
六點了,東仔回到辦公室。
看見張哥跟戎志哥幾人聊天。
“早上啊,就那個門診室那個小道你知道吧,就在那裏被打死的。”
張哥講述道。
“幹嘛要殺她啊?什麼原因?”
戎志哥聽的一頭霧水。
“我怎麼知道,你這就要去問警察了。”
張哥擺擺手,見着東仔過來。
“以後我們幹活時候,我叫你幹嘛就幹嘛,別多說也別多做。”
張哥接着遞來個膠帶。
“把紙條貼剛剛那個冰棺上。”
紙條寫着死者的名字。
東仔走下去,地下室依舊一片寂靜。
看見那漆黑的守靈間裏,裹屍袋蓋住了悲劇。
準備下班了,東仔站在大門外。
門口走過陸陸續續的路人。
“好像是個神經病,他們說。”
“當場打死人就自首了。”
“就拿個鐵棍啊,在門診樓後面那裏。”
所有走過的路人都在議論紛紛。
漸漸灰暗的天,街道的燈都亮起。
呼嘯的寒風吹得鐵門嗚嗚作響,
東仔靠在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