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山行
楚臨淵看向了遠方,有些躊躇,他想回家,這是他內心最強烈的想法。
白牆、青苔、蟑螂、白蟻,都不及這群山、巨木、財狼、虎豹可怖。
樹下猴子亂吠,戲耍着老虎,老虎心有不甘,可抵不住石子砸來的痛楚,只好遠遠逃去。
楚臨淵都沒意識到猴子驅逐了老虎,只是靜靜眺望遠峰,不知想些什麼。
遠峰之中,有宗派隱於雲霧中。
他的眼睛忽的眯了眯。
因為他一直眺望的遠峰閃過一道異樣的光亮。
此時日上中天,飄在峰間的雲霧漸散,視線中隱於雲霧的高峰愈漸清晰,似是無數直刺蒼穹的巨劍。
那些猴子也隨着他的視線望去,落在遠峰之間。
陽光撒下,照在這些猴子的臉上,隱隱顯出敬畏。
只因在那裏,有着一座仙山。
……
……
忽有風起,森林裏落葉紛紛。
楚臨淵目光所向的遠峰,頓時間暴發出數百道光,他不知是什麼?但能感覺到每一道光的凌厲。
那是劍光。
隨後又有熒光充斥天空。
隱見一座彩蓮飄過?
楚臨淵揉了揉眼,再看時,只剩下雲煙。
雲煙之上似乎有什麼?即便是他這雙清澈無比的眼眸也看不清,只能微皺的眉頭,無限遐思。
忽的他的唇角露出一抹微澀的笑容,他也許看不清雲煙上有什麼,但他看清了遠峰之上,徒然而現的雷雲,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攪動,劇烈的翻湧,向著四面八方散去,愈漸單薄了起來,很快便露出了湛湛青天。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若不是仙,誰又能做的到呢?
一聲笑聲從遠峰中響起,於此同時還有一道明亮的光波生起。
光波散開,在陽光下看去,像是水中的漪漣般,只是這光波速度極快。
楚臨淵臉上微澀的笑變成了燦爛的笑。
他獃獃的看了許久,直到遠峰漸漸被雲霧繚繞,他才收回了目光。
森林裏也漸漸恢復如常,只聽蟲鳴,鳥語,猴叫?楚臨淵這時才低頭,不由一喜,心道:“老虎呢?”
幾隻猴子搗鼓着他的書簍,此時看去已經四分五裂。
楚臨淵見這幕,不知為何竟呆了半晌,后道:“可不能小瞧了猴子。”
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讓他自己也莫名的笑了笑,撿起從書簍中抖落的書,踏在草叢之中,向山而行。
陽光將他柔弱的身軀在地面上印出一道影子,隨着他越向山行愈漸拉長。
至於他內心中那個極為強烈的想法,也沒能阻止他向山而行。他微眯着眼,將心中那微小的信念不斷強化,就像他鼓起勇氣踏進群山的那刻,雖然他一度以為,那一刻的他極度愚蠢、無知、傲慢。
只是在這一瞬間,他毅然而然的前行,將背影留給曾經走過的大地。
誰看見他此時的神情?
他嘴角微揚,在笑。
……
……
群峰漸漸被黑暗籠罩。
山中似乎有低語聲。
楚臨淵知道他聽到的都是錯覺,任誰餓了這麼久,都會幻聽,何況他這樣一個文弱書生呢。
他又開始後悔了,一直嘀咕着。
如果上山的那一刻,他選擇往回走,興許在天黑之前能回到清池鎮,能見到王嬸,能吃到一兩顆蘿蔔。
即便沒有蘿蔔,生菜也行。
山中的低語聲消失。
楚臨淵不覺有什麼。
這是一種時有時無的病症,就像耳鳴一樣。
迷糊了?
因為低語聲總是重複着兩字“蘿蔔…蘿蔔”。
他太想吃蘿蔔了。
他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了天空。
這時又能幻想出什麼呢?畢竟肚子餓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苦痛,不是幻想就能消除的。
這山間除了青草之外,還有什麼能吃呢?
他累的不行,只好停下腳步,坐在了石頭上。
山風拂過,頓覺清涼,抬頭看星光浩瀚,一條星河懸挂,無比壯觀。
楚臨淵苦笑道:“如此美景,我只能餓着肚子看,即便再美,也提不起興緻。”
風在這時似乎大了些,楚臨淵看向了黑暗之處。
那一雙瞳,熟悉至極。
與牠對視一整夜,如何能不熟悉?
牠一步一步走來,虎步生風。
他片刻也沒猶豫,爬上了一邊的石頭。
見狀老虎奔了過來,縱身一躍便到了楚臨淵之前所坐的石頭。
怎麼也沒想到,這隻老虎尋跡追蹤而來。
楚臨淵清楚他此時已然沒了退路。
因此更是後悔。
後悔進了山,後悔沒有返回清池鎮。
他曾有一次機會,卻被他的毅然而然所放棄。
只是想起白日那遠峰之上的天地異象,他心都亂了,索性不去想,不停的往上攀爬。
這老虎奔跑的速度極快,可若是論攀爬,就很一般。
這些巨石如疊羅漢似的層層疊起,對楚臨淵來說極易攀爬,於老虎來說,雖有困難,但也不至於爬不上。
一人一虎在山中攀石,畫面有些詭異。
也不知爬了多久,越往上雲霧漸漸多了起來,濕意濃濃,就連石壁上也沾着水珠。
楚臨淵小心翼翼,只因水的原因,石壁變得濕滑起來。
那老虎爬的更是艱難。
只聽牠低沉的咆哮,顯現無比憤怒之意。
此時向下望去,像是站在懸崖邊上,黑夜之中,雲霧在身邊繚繞,如一層薄紗。
這讓楚臨淵看起來有幾分仙意。
他的背後是一塊光滑如鏡垂立的巨石,不管從任何角度,也不可能再往上爬。
這是最後的絕境。
眼看着老虎慢慢靠近,不知為何,他此刻似乎沒那麼害怕了。
想到不是被老虎吃了,就是餓死山中,左右都是死,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不過此時楚臨淵想到了第三種死法。
跳崖。
他望着遠方,心中想着跳崖…
沉吟半晌后,低沉的咆哮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見老虎也登上了這塊石台。
楚臨淵貼着石壁,走到了拐角處,這裏僅僅只有一腳之地。
楚臨淵望向下方,他竟沒有一絲腳軟,這風聲嘯嘯,吹着他的身軀搖搖欲墜。
那隻吊睛白虎一隻虎爪扶着石壁,另一隻虎爪不止的向楚臨淵撓着,牠不敢向前,只因牠的軀體稍大了些。
楚臨淵轉過頭,一雙明眸看向了老虎。
與牠之間,只有一臂之遙,這時看的尤為真切,牠的獠牙,牠貪婪的雙瞳。聽着牠的咆哮,感受着牠的不甘。
楚臨淵微眯着眼,忽的道:“虎肉火鍋味道幾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