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備貨
備貨第二日蘇九兒便穿上了陸塵霄賜的首飾衣服，拿着銀子去了東面的早市，準備買些上乘的絲線。
一到市集，便有不少人偷偷地瞧她，悄悄地議論起來。
這市集之中無非就是買家和賣家，買家大多都是各家各府出來採買的小廝或者上了年紀的姑婆，賣家也都是常在這做生意的，幾乎都是相熟的。
如今這早市上出現了這麼一個生面孔，雖梳着婦人髮髻，卻十分年輕美貌，看着衣服首飾也不像是什麼下人，自然引起旁人側目。
這市集之中有些曾去過侯府做過差事的，便認了出來，說道：“這不是侯府的那個蘇妖女么？”
這一句話聲音雖不大，卻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引得市集之中的人議論紛紛。
蘇九兒的樣貌雖然沒有多少人識得，但名聲卻是十分響亮的，眾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起來。
“她不是那個禍害侯府的女人么？”
“可不是么，一個婦人家，竟然還拋頭露面的出現在這市集上，真真是不要臉。”
“她來這幹什麼？”
蘇九兒聽見路人們的議論聲，心中卻不起什麼波瀾，只是有些無奈，反正她的名聲已經這麼壞了，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
她就算是在意旁人的看法，也沒有旁人會因此而憐憫她半分，而她也不想要任何人的憐憫。
想到這，她便裝作聽不見這些人的議論聲，端莊得體的走在市集之上，朝着絲線鋪子走去。
絲線鋪子的老闆一看來人，臉都黑了大半，根本不打算招呼她。
可她卻不在乎這絲線鋪子的老闆是否待見她，她幼時也曾在母親經營鋪子的時候在一旁打過下手，自然也是知道這些商人的小心思。
她目光掠過這店鋪中擺放的絲線，母親曾待她識過線，哪些是價高卻華而不實的，哪些是便宜結實卻不耐看的，哪些是發了潮的，她一眼便知。
於是她看了方過半柱香，便利索的對着那老闆說道：“精絲線五捆，棉絲線五捆，絲絨線三捆。要那架子上第五列第三排擺着的，旁的不要。”
絲絨老闆一聽她要這麼多數目，眼睛便頓時亮了，一改剛剛那低看一眼的態度，馬上笑臉相迎。
“小娘子真是好眼光，那全是我們新進的貨。那檯子上擺着的小娘子不再看看？”
蘇九兒看着他如此模樣，心中沒有半絲惱意，商人都是利字當頭，不然又經什麼商，不如去施粥去了，這一點她還是明白的。
“老闆莫要說笑了，我既挑了那架子上的貨，又怎能看得上檯子擺着的？容我多句嘴，發潮的線還是莫要賣價那麼高了。”
老闆聽她這麼一說，心下一驚，本以為她挑了好貨只是誤打誤撞，沒想到竟是行家。
“瞧我這眼神，定是標錯了價。小娘子莫要怪罪，以後還要多多照顧生意。”
蘇九兒行了禮，微笑着說：“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都是要相互照應的，鄙人姓蘇，如今是錦瑟綉坊的當家，以後勞煩老闆了。”
錦瑟綉坊，是她為綉坊起的新名字。
老闆聽了這話，忙回禮道：“鄙人姓林，腆着臉算蘇娘子半個同行了。”如今林老闆心中早已沒了半點輕蔑，只剩下了同為商人的欣賞與敬重。
“林老闆哪裏的話，我還要早日回綉坊去，就不叨擾林老闆了。”
蘇九兒與林老闆告辭之後，便回到了錦瑟綉坊，便張羅起了綉坊的營生。
她將從前積壓的舊式樣的帕子與繡衣放在站在鋪子外便能看得見的地方，標了比旁家均低了兩成的價格，好吸引些客人進來。
將那新絲線分發到後院的綉娘手中，一邊綉着新的樣式，一邊教給綉娘們劈線的技巧。
每綉好一個綉品，便讓下人們將新樣式的綉品送到鋪子裏，仔仔細細的擺在一進門便能瞧見的地方。
“蘇娘子真是手巧心也靈，這換了新線，果真是讓這綉出的花草顏色更鮮亮，再加上娘子的手藝，簡直如同活了一般。”
梅丹在一旁一邊綉一邊忍不住誇讚起蘇九兒的心細如髮來。
蘇九兒聽梅丹這麼誇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道：“我燒壞了你的帕子，你卻也半絲不怪我，你要再這麼誇我，我更是受之有愧了。”
說完一抬頭，卻發現綉女蘭芝在角落裏默默綉着綉品，竟是一邊綉一邊在抹着眼淚。
蘇九兒知道她是這綉坊之中綉活最不好的，但貴在肯吃苦，況且年紀尚小，綉不好這綉品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她這個樣子，蘇九兒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當初自己被後母排擠時，也是這般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裏默默繡花。
於是便默默地走到蘭芝身旁，拿起了她身旁繡的不是甚好的綉品，交給了下人，讓下人們送到鋪子裏。
蘭芝看見蘇九兒如此，便十分驚慌地說：“蘇娘子萬萬不可，那種綉品放在鋪子中是會敗壞咱們綉坊的名聲的。”
蘇九兒皺着眉看着她，問道：“這綉娘的工錢，是根據綉品賣的數目價格定的，不放在鋪子裏，你是要喝西北風過活？”
看着蘭芝眼中的無措，她轉而又放柔聲音寬慰她：“你放心，我心中有數。只是你綉工不好，這帕子你便要多綉些，繡的與這些帕子差不多即可。綉工我回頭也定會教你，莫急。”
說完便她轉身進了鋪子裏，將蘭芝的綉品堆到那舊式樣旁邊，標價僅二十文錢。
這精巧的綉品帕子大多是有頭面家的小姐夫人們用，她記得蘇俏也眼紅過，只是家中拮据，便是綉品眾多也沒有她們兩個的份。
如今定如此低的價格，要的便是薄利多銷。蘇九兒心中明了，如今的鋪子，缺的不僅僅是新的樣式，更缺人氣。
哪些窮苦人家的娘子和那府中不起眼的小丫鬟走到綉坊，打眼便看見了那隻賣二十文的帕子。
開始她們還不信，端起那帕子左看右看，雖說這繡的不比那貴帕子，針腳有些稀疏，轉針有些生硬，但卻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