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落石出(下)
終於到八點了，慶春透過垃圾桶的縫隙看到了一輛轎車開進了會場。
正當他思考着下一步該如何靠近錢世海時，一個警察走到了垃圾桶面前。
這警察一副弔兒郎當，無所事事的樣子，戀戀不捨地抽着自己手裏的煙。
“小劉，快進場了，別在那裏抽煙了！”遠處傳來了叫喊聲。
這小劉連忙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滾燙的煙頭落到了慶春的額頭上，慶春咬着嘴皮，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叫小劉幹活的那個警察注意到了這個垃圾桶，突然沉默着向這邊走了過來。
“李哥，你怎麼了，這麼嚴肅幹嘛，我就只是抽個煙……”小劉尷尬地笑着。
李姓警察沒有理會小劉，他一邊掏出了自己的手槍，一邊慢慢靠近了垃圾桶，然後一腳踹在了垃圾桶上。
慶春從被踹倒的垃圾桶中爬了出來，由於空間太狹小，爬出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機會去拿自己的那把刀。
“不許動！你是什麼人？”李姓警察的槍口死死地瞄準着慶春的腦袋，“居然敢混入戒嚴的會場，小劉你把他銬起來。”
小劉終於反應了過來，掏出了手銬將慶春的雙手鎖在了背後。
“哈哈，這下我們可以找那個大官邀功啦！”李姓警察欣喜若狂。
慶春面如死灰，他沒想到自己藏身的地方居然會被這樣發現。他向來不相信命運，可以下的處境他確是被命運扼住了咽喉要害，無法動彈。
“錢部長，我們抓到了要犯。”轎車車門打開了，李姓警察興沖沖地湊了上去。
突然，他呆在了原地，慶春也難以置信的看着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
從車上下來的，並不是錢世海，而是一位歲數更大的老頭子。慶春之前已經找到過錢世海的照片，將他的模樣刻入了自己的腦海，眼前這個老頭絕對不是錢世海。
一旁的工作人員上前解釋道:“這位是退休的財政部副部長。錢部長今天臨時改變了計劃，他去往城南的孤兒院陪孩子們過除夕，城北這所孤兒院的活動就由老副部長出席……”
慶春腦海一片空白，他明白自己已經徹徹底底的輸了。自己的計謀和應變能力與對方的城府相比，就像是幼稚可笑的小孩子把戲。
城南孤兒院圍觀的市民有些茫然，他們只看到台上這位大人物講到一半卻又突然下台，然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把台下的一個垃圾桶踢得在空中來了好幾個後空翻。
垃圾桶裏面的飲料瓶和果皮散落一地，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了。
錢世海又回到了台上，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尷尬:“對不起各位，我最近公務有點忙生了點病，剛才我突然感覺到身體不適，就下去休息了一會兒，實在抱歉……”
但他其實是長鬆了一口氣，自己這最後一份擔心果然是多餘的，如果那個殺手沒有出現在工作人員中也沒有藏在現場，那麼度過這個活動之後說不定城北那邊會傳來抓到人的好消息。
他一直提防着對方會猜到自己來城南的孤兒院。因為對於自己來說，只是需要讓記者拍一點採訪資料做一些正面宣傳。至於在哪個地點拍、圍觀的人多不多，這些都並不是太重要，反正只是做做樣子，擺拍一些照片而已。
活動結束，會場人群散去，只剩下空中那煙花還在放個不停。這場煙火大會將持續整個除夕夜。
錢世海和自己新收的養女坐上了返程的車，他現在心情很好，給自己的養女買了不少的禮物。
小女孩抱着剛買的各種衣服和娃娃，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你是趙阿姨那邊的親戚吧？叫什麼名字呀？”錢世海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頭髮質地柔軟、乾淨光亮，很明顯是有錢人家養的孩子。
“寧雪，寧靜的寧，雪花的雪。”小女孩說完，把拿出的棒棒糖又含了回去。
“幾歲了呀，今天玩的開心嗎？”錢世海想着事情辦完了，也該把這小女孩送回她家人那裏了。
“十二歲，今天玩得很開心，煙花很好看，還有很多好吃的。”寧雪說著突然望向窗外，“可是煙花雖然美麗，但我還是更喜歡雪的潔白。叔叔吶，你說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下雪呢？”
錢世海正在思考着那個暗中檢舉自己的人究竟是誰，於是便隨意敷衍了幾句:“可能今年天氣比較暖和吧，到除夕了都還沒下過雪。”
“沒關係，應該快下了。”寧雪就着呼出的霧氣，在玻璃車窗上畫出了一隻兔子。雖然簡陋，但看上去挺可愛。
小小的手指輕輕劃過，兔子的腦袋和身子被劃出了一道分隔線，一下子變得身首異處了。
車行到途中，寧雪突然捂着肚子哭了起來。錢世海雖然有點不悅自己的思緒被打斷，但還是耐着性子詢問她的狀況。
“肚子好疼呀，一陣又一陣的。”寧雪緊壓着肚子，咬着粉粉的嘴唇，幾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白嫩的臉蛋上劃過。
錢世海只好讓司機停車，陪着寧雪下車尋找可以上廁所的地方。
他轉身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兩個保鏢，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道:“你們一個看好車，注意別讓可疑的人靠近，另外一個跟着我們走。”
好在沒跑多遠，這個小巷道裏面就有一間公廁。只不過這裏光線比較暗，寧雪嚇得緊緊抓着錢世海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公廁倒是有一盞燈，不過那昏黃微弱的光線不停地搖曳着，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叔叔……不要走好嗎，這裏，我有點怕……”寧雪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懇求。
“好好好，你快一點，我就在這門口等你。”錢世海不耐煩地說。
以錢世海的尊貴，這是他少有的還要等別人上廁所。這夜間的氣溫出奇的冷，在門口等了許久，錢世海被凍得剁起了腳。
他轉身命令那個跟過來的保鏢:“你去車上幫我把大衣拿來，快去快回。”
那個保鏢剛走沒多久，寧雪便哭着從廁所里跑了出來，一把抱住錢世海。
“叔叔那裏面好可怕，我快被嚇死了。”寧雪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快回去吧。”錢世海只想趕快安慰完她然後回到車上去。
寧雪突然不再哭鬧，放開了錢世海，向巷子深處走了兩步，那神情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叔叔吶，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人死之後，會不會真的有天堂和地獄呀？”
錢世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伸手摸向自己的手槍，卻摸了個空。
氣溫冷到了極致，錢世海呼出的熱氣在昏黃的燈光下升騰，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
“叔叔再見啦，下次再一起去看煙花吧！”寧雪歪頭笑着說，手中握槍的姿勢專業而又標準。
“只不過是在地獄裏咯。”
槍聲響起，子彈貫穿了錢世海的頭部，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腦袋傳來液體濺出的聲音。
他突然想起之前那位老練的保鏢對他說過的話。
人們往往會忽略掉那些外表看似柔弱的威脅。
尤其是在自以為大獲全勝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