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瘋子(三)
司機停穩后,蘇沐昔深吸口氣,忽視心底強烈的揣揣不安。
“你不用跟來。”她沒讓司機跟隨,獨自下車,放眼四周一片荒蕪,最後瞧了眼微信,無人回應。
收好手機,她赴死般朝前走,道路盡頭一間廢棄工廠孤立於此,似彰顯着它過去的熱鬧喧囂與如今的無人問津。
行至工廠門前時,黃粱兒自裏邊出來,長發披散、妝容精緻,笑容無邪,一切像是蓄謀已久。
“你……最好老實些。”她慢悠悠掏出手機。
極其可愛的手機殼映入眼帘,蘇沐昔心下揪緊,默不作聲跟她進去,暗中觀察周遭動靜。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莫臻!蘇沐昔怔然,眼裏的惶恐顯然易見,手指不住地微顫:“你想怎樣。”
“我要怎樣,你還不清楚嗎?”莫臻很是悠閑地摟過黃粱兒的腰肢,享受至極地吞雲吐霧。
此前,只想着面對黃粱兒,她該如何;不成想,他們早已同仇敵駭,莫臻較之黃粱兒,就如蛇與蠍,這回怕是在劫難逃了。
“我要先確定人沒事,我們再談。”此時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不能自亂陣腳。
他將煙摁滅,親昵地輕咬黃粱兒嬌嫩的耳垂,聲音很是旖旎纏綿:“寶貝,你去叫人帶來。”
“行了,癢得慌,我去領人。”黃粱兒几絲嬌喘,匆忙打住。
鬧了會兒,莫臻才依依不捨放她離去。
眼前的郎情妾意、你儂我儂令蘇沐昔不由心生一陣惡寒。
“莫臻,你真是個瘋子。”她咬牙切齒着。
“這圈子有幾個不是瘋子?你以為楚今非不是?他是最大的瘋子,將自己致命的弱點擺在明面,以為自己能震懾一切嗎?他錯了,我就不怕。”
眼前這人簡直不可理喻。蘇沐昔渾身微顫,泛着絲絲冷意:“你這樣有想過後果嗎?”
“後果?大不了死嘍!只要楚今非與葉家那些人給我墊背,我又有何不可?”他忽地臉上大放異彩,笑得肆意。
“葉螓呢?”
他默了默,而後戲虐不已:“你以為我會在同個地方倒下兩次?別做夢了,這回若是搭上螓兒我也認了,誰讓她攤了個我這樣的哥。”說著,他一步步逼近她,以指挑起她下巴,細細端詳。
“蘇姐!”沈和善一進門就見這番場面,不由震驚,哭腔湧現。
“姿色一般,不曉得你有啥值得那傢伙那般護着,甘願捨棄黃粱兒那樣的絕色,難道說你某些功夫了得?”他目光往下望去。
見她胸前不似黃粱兒般波濤洶湧,很是嫌棄地將她的頭甩向一邊。
短暫暈眩之後,蘇沐昔眼神陰冷地瞪他,與某人陰狠的神情如出一轍:“齷齪!”
“呵!瞧你能犟到幾時?”他端起高腳杯,慢悠悠搖晃着杯中鮮紅似血的液體,隨後抿了口放下,輕蔑地與她對視,伸手招來黃粱兒,隨之示意不遠處的保鏢離開,似要帶着什麼人。
沒多久,就聽哆哆嗦嗦一陣求饒聲:“求你們放過我倆吧!我們就只是個農民,沒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啊……”
霎時間,蘇沐昔腦中恍如山崩地裂,兩眼兇狠異常,恨不能將此人生吞活剝:“你這瘋子,你會遭報應的!”
“若是真有報應,葉氏怕是早十幾年就沒了。”莫臻嘴角微揚,拿着酒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喂着黃粱兒,“再說,我連命都不放在眼裏會怕報應?”
“我耐心有限,給你三秒,若是還沒想好,我也不知自己能做出啥事。”他放下酒杯,看着蘇沐昔,“一、二……”
一個個數字像是催命符,逼得她毫無退路,別無選擇,她不能棄這三條人命於不顧,尤其她本該安享晚年的父母。
“好!你說想要我怎樣,我答應你。”
聽此,莫臻拍拍黃粱兒的屁股,讓她起身,隨後伸手屏退在場人員,只余倆人時,他才開口:“將這個裝到他辦公室。”他手裏躺着個迷你竊聽器。
“我不會。”她冷言。
莫臻湊近她:“不,你會;不然你父母……”
“好,我會!”蘇沐昔內心不再掙扎,這時救得了他們啊!
“你聽話,他們便少受些折磨,你說是不?”他心滿意足地坐回上座。
才持起酒杯,外面一陣騷動,有人喊着:“莫臻,有膽別藏着啊!”
“誰說我藏着了?”一時間仇恨上腦,莫臻帶人就往大門沖。
“走!”再見黃粱兒已換了便裝,瞅準時機一把抓了蘇沐昔往後門跑。
莫臻回神時,身後早已不見她們的蹤影。
原以為她是帶着自己逃跑,不過想想也不對,黃粱兒於她或許只有怨恨。
黃粱兒用盡全力將她重重推倒在地,神情愈漸猙獰。
蘇沐昔艱難地撐着地往後推着,腦中斷斷續續微弱卻尖銳的疼痛又開始蔓延:“你要做什麼?”
“沒人救得了你,我要將自己失去的,統統從你身上尋回來。”她自腰間掏出把精緻小巧的手槍,輕柔撫摸着,“今天我期盼已久了,這槍我可求了他好久才給得我,你說先從哪下手好呢?”
“黃粱兒,你瘋了嗎!殺人可是違法的。”蘇沐昔驚恐萬分,地上的石子已將手心磨得血肉模糊,渾身顫抖地往後退。
頓了頓,她苦笑一聲:“瘋了,大家都瘋了!我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偏來做這違法亂紀的事。為他,我也是拼了命的;你看!這。這裏為他母親缺了顆腎,我的身體成了殘缺。其實那時他對我挺好的,雖不冷不熱,但也聽我說話,可他母親也是個瘋子,竟然自己拔了氧氣管,撒手人寰了,最後怎樣都留不住他。”
她一面說著,一面溫柔地撫摸那道可怖的疤痕。
那樣觸目驚心的切口,蘇沐昔忽地理解楚今非那時的焦慮忙碌與疲憊不堪,那夜的他就像燃燒着生命最後的曙光,無助與絕望。
“不過一切終將結束,我不用再曲意逢迎,他們都讓我噁心。只要你死了,今非還是我的,就沒人再敢瞧不起我……呵呵呵呵呵呵……”黃粱兒笑得猖狂,雙手顫巍巍緊緊握住槍對着她,眼角透着狠厲與害怕,“你去死!去死啊!”
嘭!子彈出膛。
春末的暖風陣陣,止不住她額頭的冷汗與腦中如狂風暴雨襲來的疼痛,一片片零碎的片段慢慢重疊契合,頭頂覆蓋而下的身影依舊溫潤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