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梁招魂
蘇澤道:“五公子曾說過紫薇星宿共十六顆,若天地玄黃每室通向三顆,那麼還有四顆星不與天地玄黃直接想通。紫薇太陽太陰為三顆主星,出口極有可能在這三顆主星上。另外,祿存和文曲是紫薇的輔星,這兩顆星也有可能。”
熊熊火光雖照亮了洞壁,但照不透樹林。因此,林中依然陰森森的,恐怖至極。
顧峰朝樹林內一瞥,皺眉道:“有些道理,我們先繞周邊走一圈,誰知通道開在哪裏。”
顧峰的建議不無道理,石漆燃燒的烈火照亮洞壁,除了他們下來的石階,並未發現別處也有階梯。
另外,出口並不一定朝上,他們今日一直穿梭於石頭通道中,保不準洞壁上就開鑿有通道。再說,陰森森的樹林,詭異的樹,怎麼看,怎麼叫人毛骨悚然!
若非必要,他們也不想走進這片離奇古怪陰森詭譎的樹林。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他們繞着樹林邊緣也就是洞壁的四周繞了一圈,發現石壁就是石壁,沒有門,沒有通道,沒有機關。
此刻,他們又回到了石階前,神色凝重的望着對面生機勃勃的隨風搖擺修長綠葉的樹。
顧峰自嘲道:“繞周邊走,本想碰碰運氣,沒想到我們都倒運,看來,這個樹林我們是非入不可了。”
蘇澤一笑了之,想着相處下來,顧將軍為人也挺風趣的,能到這裏來的誰會好運了。
他低頭看靠在懷裏熟睡中的陳晴。可能洞底氣溫低的緣故,她的兩頰不似剛才那般緋紅,目下就如女子略施了薄粉,但施再好的粉也比不上她的天然剔透。他往上抬了抬,收緊了手,小心謹慎的模樣好像怕一不小心會摔了她。
樹林陰森,所過之處,只長有枝葉如送葬白條般的樹。這些樹大的有兩尺粗,小的只手臂粗。然而,它們的長葉條真是長,差不多都垂到了地面,而地面就是一潭黑色爛泥。
洞底陰風陣陣,吹的長葉條隨風飄舞。
這裏的樹形似垂柳,若說六月楊柳如婀娜的少女,若要同樣以女子比喻這些樹的話,那麼只能用美艷的女鬼來形容。
它們垂的比柳枝霸道,飄得也比它恣意。可是有時候恣意就是放肆。就比如此刻,這些枝葉好像就專門繞着了他們飄似的。
顧峰揚手一揮劍,這些枝葉就被割斷掉到了地上。
蘇澤抱着陳晴,沒有空餘的手可以揮劍斬去這些惱人的樹枝。他緊緊的跟着顧峰,若有危機,只能靠他化解。
他們三深一腳淺一腳,拖泥帶水的估摸着筆直走進了一半。
顧峰有些焦慮的問道:“若有通道,它會開在哪裏,這裏除了稀奇古怪的樹,別的可什麼都沒有了。”
蘇澤抿緊薄唇,左右張望,皆是飄飄搖搖的長條葉,仰望,亦是鬱鬱蔥蔥的長條葉,俯視,掉落在地的長條葉居然慢慢的在消失。
他轉身回望,砍了一路鋪了一路的葉此刻皆不見。
他蹙眉凝視那些曾被砍的只剩一半的葉子,發現它們此刻已經又如未被砍時一樣長的垂落到地。
他豁然明朗道:“原來這才是長壽,化泥重長,生生不息。”
顧峰冷笑一聲道:“是嗎,我砍倒一顆,看看它怎麼重新生長,生生不息。”
說完,他上前挑了一顆小樹。上品的寶劍此刻變成了斧頭,手起劍落,手臂粗的樹榦被攔腰截斷,上半段如雨傘般飄落到地,切口剛好插到爛泥里。下半段的切口光滑平整,正不停的流出鮮紅色的汁液。
這時,沉睡中的陳晴不停的吸着鼻子。
蘇澤覺察到異樣,於是低頭俯視懷中的她。
陳晴猛然開眼,入目的除了蘇澤的俊臉,還有無數如柳枝般但比柳枝更長更寬的綠帶飄啊搖的。
她再次無視蘇澤容顏,微微眯眼,一臉警惕,悶聲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蘇澤溫聲答道:“天梁。”
陳晴微微頷首。
與此同時,她意識到自己的姿勢有點怪。
也在這時,她才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天人容顏!
哎呦喂!我的娘哎!怎麼又被他抱着了!
我不過睡了一會而已,他們有必要這麼趕嗎!難道他們不累嗎!不知要休息會嗎!
先是趴在他身上,現在又被他公主抱!
他不會把我看做女人了吧,他看到我可是要臉紅的啊!
內心狠狠一番抓狂之後,陳晴輕咳兩聲尷尬道:“那個蘇大人啊,我已經醒了,你看能否放我下來。”
蘇澤抱着睡着的陳晴倒也無甚感覺,但自她開口時,他的那些奇怪的感覺就如滔滔江水滾滾湧來。
他發覺臉很不爭氣的又燙了。因為前車之鑒,他很自然的認為自己的臉又紅了。
他心內苦笑,我只是照顧小舅子而已,何以要臉紅呢。
然而在他感嘆良多的時候,陳晴拜託他放她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猶將她緊抱在懷,深怕她掉下去似的。
他也無比尷尬的笑道:“只是地上泥濘的很,你仔細着走。”
顧峰迴首打量陳晴,發現她的臉色已恢復正常,但仍不放心的問道:“公子,你睡了良久,感覺可好點?”
陳晴甫一着地,腳背完全莫入爛泥,眉心微蹙,隨即抬首看向顧峰道:“多謝大家的照顧,我已好多了。”
她確實好多了,雖然手腳依舊無甚力氣,至少頭已不再暈乎乎。
這回蘇醒得意於她的靈敏嗅覺。
因為睡夢中,一直聞着的奇異的又臭又香的氣味突然加重。這突然加重的氣味對旁人來說毫無感覺,就比如一個人剛進茅廁的時候,會覺的很臭。但當在裏面蹲了一會,估計沒幾個人還能聞出臭味,因為這個時候嗅覺已經麻木了。何況他們自進山洞后,一直嗅着這種氣味,這麼長時間聞下來,他們對這種氣味早已麻痹。
陳晴看到顧峰身後滲着血的樹榦,再掃視四周招魂一般的樹,她之所以厭惡柳樹,全因柳枝飄飄似招魂。然而此處,這些樹卻是實實在在的招魂樹。
她兩下深呼吸,以抑制內心的恐懼。
身旁的蘇澤觀察入微,關心道:“你若累了,大可道出,我們會照顧你。”
陳晴抿嘴淺笑,道:“我很好,多謝。我知道這些是什麼樹,為何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下能夠生長為枝繁葉茂的大樹。它們是招魂樹。柳樹也招魂通陰,但柳樹長在人間,需要陽光雨露,為此,柳樹的陽氣重了,招魂的效果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曾以為招魂樹只是傳說,書上說招魂樹能散發特殊氣味,似香非香,似臭非臭。它們生長在地下深處,無須陽光雨露,也會綠葉蔥蘢。”
陳晴注視着顧峰身後的血色汁液,眯眼再道:“每一顆樹,皆是由人長成。它們招魂,其實招的是人,它們要將人變成樹,攝取人為養料長大。若書上所言屬實,那麼這片招魂樹林不知死了多少人。”
紫衣是合格的護衛,雖能坦然面對血淋淋的殺戮,但到底是女子,對這種玄虛的事物驚訝害怕也在所難免。她訕訕的問道:“它們如何將人變成樹的。”
陳晴解釋道:“化骨為干,化肉為枝葉,化血為汁液。”
她指着流出的血色汁液再道:“那鮮紅的汁便是人血。”
陳晴答的沒跑題,但不是紫衣想要的答案。她才不想知道這些樹榦樹葉是由什麼變成的,於是,她又換了個問法:“公子,這人好端端的如何會變成樹?”
陳晴回首看着故作鎮定的紫衣,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二哥只給了我上部,他說下部失傳了。”再喚着顧峰:“顧將軍,我建議你離那血遠一些,說不定玄機就在那血上。”
她又從袖中取出洞口撿的紅色心型果,鎮定道:“若這些是招魂樹的話,那麼山洞內的草便是鎮心草,它們只長在招魂樹的上方。方才在洞口看見這些草的時候,我有懷疑過,因為書中只說它的果實是心型,並且提到它只長在招魂樹上方,然並未提其它的。
那時我並不相信有什麼招魂樹,所以對這個草也就懷疑了一瞬,只覺的好看就撿了幾個,現在看來,那些天方夜譚的志怪小說也並非子虛烏有。你們一人拿一顆,這是好東西,能夠驅邪避魔的。哦,它們沒毒,你們放心拿。”
就撿了幾個?
只有跟了她一年的紫衣清楚,這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眾人寵愛的五公子是個極度貪心的人!
三人看着她雙手捧着那麼一大包,默默的各取了一個放在懷中。
這種時刻,大男人顧峰蘇澤也不會推辭說什麼:啊,我是男子,我不信這些,不怕這些了!我行得正坐的直,夜半不怕鬼敲門。在這個毫無道理可言的地方,誰也不會與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們寧可信其有。
顧峰道:“五公子平素里都看的什麼書啊,二公子四公子那是文采斐然,三公子雖不好念書,但他的兵書還是會看的。我是好奇你怎麼會懂這些星宿招魂鎮心這類,這類按理說都是神棍們的知識範疇啊。”
顧峰的話,也是蘇澤的話,他低眸打量着她。
陳晴言笑晏晏:“哎,顧將軍,誰規定了什麼書非得要什麼人看了。你想啊,若非我看的這些書,我們如何知道天梁是什麼,這些又是什麼東西呀。走吧,我們找出口吧。”
在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后,那棵被砍斷插到爛泥里的半截樹枝瞬間化為一潭血水浮在爛泥上,並且血水如一條蛇迅速的將周邊的樹連接起來,不幾,整片爛泥地被血水織成了一張血網,而樹彷彿就是血網上的結。
整片樹林霎時蘇醒!
領頭的顧峰看到血網,駐足疑惑道:“這又是什麼情況。”
陳晴催促道:“別看了,快跑了,它們織網抓人種樹了。”
蘇澤道:“你不是說沒下部,不知道如何變樹嗎。”
陳晴道:“我是看紫衣害怕,就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啊,你們別踩到血啊。”
這爛泥不是一般的難纏,走一步,陷一腳,拖水帶泥,想跑也跑不了,只能拖沓着走。
大家避開爛泥上的血網艱難行進。突然地上的網移動了,顧峰立馬抬頭掃視四周,吃驚問道:“招魂樹會移動嗎?”
陳晴不以為然道:“會啊,由人變成的,肯定會移動了。”
顧峰再問道“他們會思考嗎?”
陳晴道:“不知道,樹又沒腦子,應該不會吧。”
身後紫衣有些急迫的道:“公子,樹都朝我們來了。”
陳晴吃力拔着腿,氣喘道:“它們要抓人,肯定朝我們了。”
紫衣繼續之前被她善意掉的問題:“它們抓到人之後,具體如何將人變成樹的。”
陳晴儘管走的費勁,回答紫衣的問題還是很帶勁的:“也並不是都會將人種成樹,它們只挑些資質好的,由五顆大樹將這人圍住,這五顆大樹分別分一條根自他的腳底鑽入雙腳,其中兩條根往下紮根到土裏,三條根穿透雙腿身體,再從雙手及頭頂伸出變成樹枝。
然而,這個過程人又死不了,直到身上的肉全部被吸收移到新長出的樹枝上,他才完全化為樹的模樣。不過你們看那些樹,我覺得他們沒有死,他們倒像便成了樹妖。”
紫衣越發驚恐,問道:“那些沒挑上的人呢。”
陳晴道:“當養料,外面的花花草草需要陽光雨露,這裏的樹由人變,也是由人滋養的。資質不好的,群樹有份,眾多樹根扎向他,直接吸干骨血,毛也不剩。”
紫衣聽得毛骨悚然。
陰風陣陣,枝條飄飄,黑泥中的血網醒目。細看下,還能發現紅色的血流在急速的流動。
須臾的沉默之後,蘇澤問道:“為何是五顆樹一起圍攻。”
陳晴想也不想,隨口答道:“五馬分屍不也是五匹馬呀。配合人的四肢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