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94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八爺抱怨了一句。

婉春什麼也沒說,走過來幫忙撿東西。

咦,這誰家的拜帖,怎麼這麼厚啊,婉春伸手一拿,一樣東西從帖子裏滑出來,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叮叮清脆的聲音。

婉春也好,八爺也好,都驚呆了。

落到地上的竟是那血玉手鐲。

八爺直接衝過來,奪過婉春手裏的貼子。

‘雍親王府’,貼子的封面,中間的大紅豎條赫然寫着這四個大字,打開帖子,裏面邀請的人是婉春.

“這個老四!”八爺把貼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婉春趕緊上前,拉住八爺:“八爺,別生氣。”

“婉兒,別去,我派人把銀子送過去算了。”

婉春搖搖頭:“他費勁心思要見我一面,我去會會他得了。就算這次不去,下次指不定他又出什麼主意。”

八爺低頭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手鐲,好一會,點點頭.

“好,既然你決定了,我讓人準備銀子,他老四當初多少銀子贖回這手鐲,我雙倍還他。”

“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憑空讓他白賺銀子。一個銀子我也不帶,這手鐲既經了他的手,我也不會再戴。”

“也好。”

四爺是以嫡福晉茶會的由頭邀請婉春赴宴的。赴宴那日,婉春穿上在餘杭常穿的一件衣服,頭上插了一根木簪就出了門。

雍親王府門前已排滿了馬車,一個個身着華服的貴婦人接踵而至。

“哦,原來是李夫人啊,這邊請。”四爺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在招待客人。

“張夫人,這邊請。”

。。。

烏拉那拉氏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笑酸了,還是沒見到那傳說中八爺的側福晉,一轉頭,一個身着極為樸素的婦人走了過來.

印象中,烏拉那拉氏不認識這個人,便道:“請問,你是?”

“四爺在哪裏?他不是要見我嗎?讓他出來。”

婉春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

旁邊的貴婦人們紛紛停住了腳步.

這誰啊,那可是如今勢頭最盛的四皇子啊,這個女人還要不要命啊。敢如此口出狂言,等着把王府的人拖出去打死吧。

雖然四爺特意囑咐過,可是,烏拉那拉氏還是被婉春震到了:“你。。。您是廉親王的側福晉吧。”

“是,既然知道我是誰了,帶我去見四爺吧。我家裏的黃瓜還等着我回去澆水呢。”

“好,好,這邊請。”

!!!

等着看好戲的貴婦人們陷入了混亂,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啊,這麼指名道姓地稱呼四爺,四福晉待她還如此客氣.

“這就是那個婉春吧!”

“估計是的。”

“婉春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啊!當初,在大殿上直接評論皇上的就是她呀!”

“還有這事!”

“是啊,皇上沒砍了她的頭,如今,還主動冊封她位側福晉,嘖嘖。。。”

“難怪了!”

在這裏八卦的貴婦人們大概沒猜到,今天,她們能被邀請到雍親王府做客,全都是拖了婉春的福。

烏拉那拉氏把婉春領到一處小院就走了。

無聲無息地,四爺出現在了婉春身後。

“一年多不見,你比以前更讓我吃驚,我以為,你至少會走走過場,你這麼明目張胆地在那些長舌婦面前要見我,不怕傳出去有損你名譽。”

婉春轉身:“一年多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依然是各種花招不斷。”

拿出手鐲,婉春遞給四爺:“這個,給你。”

四爺看看那手鐲,沒有接:“你欠我的可不止這手鐲,你還欠我兩顆百年人蔘,說得更甚些,你還欠我一條命。”

百年人蔘?

婉春心裏一驚,那兩顆人蔘,居然是四爺給她的。

“你想要我怎樣?”

婉春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對於四爺這樣的人,婉春更不想欠他人情.

“誠實回答我兩個問題。”

“我婉春要麼不說,要說肯定都說實話。”

“好,第一個問題,你到底是怎樣說服皇上放了老八的?”

婉春笑了:“如果我說我是用真情打動了皇上,你信嗎?”

“我不信。”

“我猜你也不會信。第二個問題呢。”

“你是用了什麼計謀讓皇上把八爺召回的。”

這一次,婉春笑得更甚了:“四爺,你看我這一身衣服如何?”

“布料粗糙,活計蹩腳,是我見過最丑的衣服。”

“可是,這是我自己織的布,自己縫製的,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沒有使用任何計謀。”

四爺沒再說什麼,面色凝重,上下仔細打量婉春,似乎在思考她的話的可信度。

過了好一會,見四爺還不開口,婉春把鐲子放地上,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鐲子也帶走吧。”

婉春沒有理會,轉身就走。

“郁婉春!”

這是四爺第一次喊她的全名,婉春停住了。

“你走這一年,沒有人和我較量,我挺無聊的,如今,你回來了,能和你這樣的聰明人一決高下,我覺得很有趣。”

婉春轉身了:“四爺,你錯了,我不是一個聰明人。我只是遵從我的本心,做着我想做的事。是你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的意思難道是...

看着婉春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四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八爺之所以被召回,只是因為他們做得太過了。

***

剛入冬,乾清宮就點起了炭盆,炭盆里放的是無煙煤,不過薄薄一層煤炭,紅彤彤的火苗就直往上躥。

摘了外套,皇上向炭盆走過程,伸出手在火上烤了烤。

“八阿哥的痰疾還沒好嗎?”

沒有任何徵兆的,皇上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聽說還沒好,還在閉門謝客。”梁九功把自己知道的如實告訴了皇上。

“這都二三個月了,還沒好,他倒真是夠嬌氣的。”

皇上嘀咕了句,好一會,又問:“是真的閉門謝客,還是做做樣子?洪武那邊怎麼說。”

梁九功低下頭,小聲說:“的確是真的閉門謝客,洪武派人一直守着,白天夜裏都沒進過人。”

“哦。。。”

他還真耐得住性子!

或是真的沒了性子?

一塊新的無煙煤被燃着了,火苗又向上躥了一寸。

“哎呀!”皇上一時走神,被燙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萬歲爺,您怎麼樣?”

“沒事!”

又盯着那火苗看了一會,皇上忽然開口了:“梁九功,擺架廉親王府。”

“喳。”

眼看着天就轉冷了,婉春就給弘安做了幾件棉衣,剛收了線,打了結,這會正給他試穿。

黃瓜,番茄,豆角的秧苗已經拔了,八爺正在那裏翻土,準備撒點白菜蘿蔔之類的。

因為一直幹活,雖然只穿了件單衣,八爺的後背還是被汗溻濕了。

龍輦到了大門口,廉親王府四個大字下面是緊閉的大紅門。

皇上一個抬眼,梁九功走上去,敲了敲門環。

“誰啊?”

守門的顯然很不耐煩,都說了閉門謝客,還有人上門,煩不煩。

“內務府太監總管梁九功!”

守門人大概覺得是聽錯了,又問了一遍:“誰啊?“

梁九功提高了嗓門:“皇上駕臨,還不快快迎駕!“

守門人差點跌了個跟頭,吱呀一聲,大紅門打開了。

跪在地上,守門的磕磕巴巴地求饒:“小的有眼無珠,公公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完,自己掌自己兩嘴巴子。

梁九功看都沒看他,回到馬車前扶皇上下車。

看門的兩腿開始抖了。

吳管家得了信,小跑着迎上來,那龍袍還離得老遠,他就直接跪了下來。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八阿哥呢?在哪裏。”

“回皇上的話,王爺在落霞閣。”

落霞閣是婉春的院子,皇上還記得。看來,他們這小兩口如今感情還不錯。

“八阿哥在幹什麼?”

“在種菜。奴才這就去請王爺來迎駕。”

“不用,你呆在這,朕過去看看。”

種菜?他還真是閒情逸緻,竟擺弄起這些東西來,他要親眼看看他這個皇子是怎麼種菜的。

皇上進來時,八爺正在拿着鋤頭刨土,因為只看見後背,穿得又那麼簡陋,皇上沒在意,以為是個奴才。

婉春正低頭給弘安改衣服,也沒主意有人來了。

“你也學會自己做衣服了?”

在皇上的認知里,婉春這種女子,女工定然是糟糕透頂了。

婉春停住了手裏的針線,這個聲音,是皇上?

抬起頭,放心活計,婉春不緊不慢地跪下來:“奴婢婉春叩見皇上。”

言語間沒有驚訝,沒有敬畏,倒比以前多了幾分疏遠。

皇上心裏不悅:“八阿哥呢?”

'奴才'放心鋤頭,走了過來:“兒臣叩見皇上。”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那濕答答的後背,有點不敢相信:“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一年多沒見,八爺和他印象中差了很多。他的臉黑了許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皸裂,他的頭髮毛毛糙糙的,隨便在脖子上繞了幾圈,那發梢還沾了些泥巴。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手,他的手似乎粗大了很多,手背異常粗糙,而手掌,雖然背面朝上,可是,皇上還是看見手掌側面的厚繭。

是厚繭,很厚很厚的那種。

他的兒子,一個皇子,身上已沒有半點皇家子弟的嬌貴,儼然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臉朝黃土背朝的農民。

種菜?原來他真的是在種菜,不是裝裝樣子的種菜。

彷彿被什麼捶了一下,皇上心裏一疼。

“聽說你染了痰疾,朕來瞧瞧,如今怎麼樣了。”

“讓皇上操心了,如今,養了幾個月,好得已經差不多了。”

皇上轉頭看看剛被八爺放在一邊的鋤頭:“你如今有病在身,為何還不好好休息。”

八爺苦笑一下:“這些事做慣了,突然閑下來,倒不習慣。而且,吃慣了自己種的菜,外面買的都不喜歡了。”

皇上心裏又泛起一陣酸楚.

“你都種的些什麼?”

八爺朝侯寶貴喊了句:“侯寶貴,把剛收的菜都搬出來。”

有三個菜筐,一筐黃瓜,一筐番茄,一筐豆角。

八爺指着他們說:“這些是夏末的時候種的,如今已經過季了。我把他們都拔了,重新翻翻土,撒了點白菜蘿蔔的種子。”

皇上隨手翻了翻:“你這菜品相可不怎麼樣。”

八爺解釋:“這些都是拔秧剩下的,樣貌自然不好。可是,樣貌雖不好,吃起來還挺好吃的。皇上若喜歡,挑幾個回去嘗嘗。”

皇上猶豫了下:“梁九功,去挑幾個。”

梁九功去挑菜了,八爺接著說:“這撒下的種子不過半個月就能長成了,到時掐尖給皇上送些。”

皇上點點頭。

哇哇哇,紅柳抱着弘安出來了,婉春趕緊把弘安抱過來,一邊搖一邊輕輕哄着。

“這就是弘安?”

“是的。”

“抱來給朕瞧瞧。”

婉春抱着弘安走到皇上面前。

“這小模樣,虎頭虎腦的,和你阿瑪小時很像。”

這一句話,說得皇上和八爺小時很親近似的,八爺低頭,不說話。

皇上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隨手掏出一塊玉佩:“這個給你,就當是你皇爺爺的見面禮。”

八爺心裏一驚,可很快面色如常:“謝皇上。”

那玉佩皇上可是隨身佩戴多年啊,連前太子也沒捨得賞。

。。。

入冬天短,不到酉時,天色就開始暗下來。

抬頭看看已西沉的太陽,皇上說:“梁九功,擺駕回宮吧。”

“皇上回宮!”

“恭送皇上。”

把弘安哄睡著了,八爺才得空和婉春說起事來:“婉兒,明日起,我就要上朝了。”

“我知道。”婉春仍低頭整理衣服,想了想,又說:“明早,我早起和以一起用膳。”

“不用,你夜裏要餵奶,本就睡不好,不用陪我早起。”

婉春沒說什麼,八爺拉過婉春的手,看着她:“婉兒,放心,我會小心行事的。”

婉春似乎不太在意這件事,有些敷衍地應了一聲:“好。”

八爺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婉春已經背對着她躺下了.

愣了好一會,八爺也只得躺下了.

婉春,是生氣了嗎?

八爺想問個明白,可是,像是有什麼卡在喉嚨里,那話怎麼也問不出來.

扭頭,看着婉春的後背,八爺覺得胸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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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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