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刀工技術哪家強?
“師叔,你這是怎麼了?你是哪裏不舒服?”
“我牙疼!你不要和我說話,我一會就好!”
趙掌門側過身體捂着臉,擺脫了師侄的關切,只覺得和這湯中之神,話中白痴多說一句都要折壽。
高掌門並沒有晾他太久,和教皇一狼一狽吃完飯密謀完就來了。進了頂樓的明月廳,極力客氣、熱情、虛偽地和趙掌門等廚界高手見禮,笑說:“趙師叔率領北派以及北方一眾同仁,不遠千里駕臨,我淮揚南派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榮幸之至!榮幸之至!未曾遠迎,還請趙師叔恕罪!”
趙掌門拄着拐杖,率領本派門徒和友軍,與師侄輩的高掌門同樣假客氣,熱情地就像一家人相認。
其實,就是一家人!都是淮揚派。不算外人,是以,趙掌門很快打開天窗說亮話,笑說:“哎呀,高師侄真是了不起啊!把個南派發揚光大,讓我們北派也與有榮焉!一家人就要常常走動走動!”
高掌門矯情着揮手,同時,搖頭如撥浪鼓,做拒絕溢美之詞狀,言不由衷地笑道:“哪裏!哪裏!”
趙掌門幽幽地笑道:“呵呵!聽說,你們南派,把個翡翠玉白菜,做得秒殺我們國宴派的開水澆白菜,我們北派枉為國宴派,實在是丟人得很啊!可不,今天,組團來魔都,向高師侄學習學習!”
這所謂的學習,就是來砸場子,找回面子了!只是說得很委婉。
江小白見趙掌門笑裏藏刀,聽他話中的怨氣,立刻就知道,必是王董事長,老王那個混蛋惹的禍!
老王那貨,有個大缺點!那就是你對他有用,他會把你捧到天上去,做你孫子,叫你爺爺都可以。
可你要是對他沒用,差點耽誤他發財,他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會放過貶低你的機會,見人就說,直到把你貶得一無是處,成為人人嫌棄的垃圾。美其名曰:“為大家排雷!”那貨常常飛去北京。
高掌門自詡是華山風清揚一樣的存在,仗着獨步天下的獨孤九劍獨孤求敗,巴不得有人來挑戰他。
立時十分欣喜,毫不做作地喜道:“好!好!好!是一家人就要多走動!學習不敢當,互相學習!呵呵,對,互相學習!互相印證彼此的不足,互相提攜進步!趙師叔,你看咱們先交流什麼呢?”
趙掌門和麾下一眾北派的高手,紛紛一怔,不料這貨如此爽快,心中很多矯情、套路他,逼他接招的話,頓時全都有力無處使了!很是屈才、憋屈,有了強烈的有才無處施展的落寞感、痛心感。
心中都說:“你這樣就太不地道了!為什麼不按道路出牌?老祖宗們傳承下來的,幾千年來,融入了咱們中國人骨子的矯情、做作、虛偽,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發揚光大?真是讓我們太失望了!”
監控室里,周媛媛一邊看着監控,一邊和天使李幕慈帶來的,一個需要關愛的自閉症小女孩玩耍。
這枚小蘿莉平時不愛與人交流,可和擅長帶小孩的周媛媛相處只半天,就漸漸開朗、活潑了起來。
看來,自閉症兒童並不難治,只是打開方式不對!是你和他們的世界格格不入,打開對了就好了!
小女孩高興地問周媛媛:“姐姐,為什麼道路兩旁的綠化植物不同?”
周媛媛猜了好幾次都不對,小女孩得意道:“因為分管的領導不同!”
“為什麼有的街道只種香樟,不種女貞?”
——答案是:負責綠化的領導喜歡香樟。
“為什麼文成公主要在寒冷的冬天出嫁?”
——答案是:入藏的道路崎嶇難行,冬天河水結冰,沿着河面走,一路都是坦途。
“為什麼沙特阿拉伯有那麼多沙漠,還要從澳大利亞進口沙子?”
——答案是:沙漠裏的沙子太細,而且土含量太高,會降低混凝土的強度,不適合用作建築材料。
“為什麼沙特那麼多駱駝,每年還要從澳大利亞進口很多駱駝?”
——答案是:澳大利亞荒漠很多,駱駝在野外沒有天敵,泛濫成災,而沙特駱駝雖然多,卻不夠吃。
周媛媛有些被碾壓智商,這枚小不點從小看《十萬個為什麼》,智商開發得太快,和同齡的小孩子,甚至大人都聊不到一起。好在她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使得這枚有自閉症的小不點,和她相處很愉快,越來越活潑。看這樣子,幾個月就可以徹底治好這小蘿莉,讓她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
小蘿莉又指着屏幕上趙神刀的陰鷙雙眸說:“嘻嘻,這個老爺爺來者不善,一看就知道心機很深!他吃過的鹽,肯定比我吃過的糖還多!一定也懂十萬個為什麼,可他不知道輕視人會死得很慘!”
小香蔥似的手指,繼而指向高掌門,小蘿莉嗤嗤笑道:“我和姐姐你剛才在他和大哥哥旁邊喝奶昔,大哥哥交代過他了,這個叔叔故意讓那個老爺爺輕視,再照大哥哥說的,無論怎樣都不會輸!”
“嘻嘻,小不點,你怎麼這麼聰明呢……”周媛媛笑着低頭伸出雙手溫柔地揉她小臉,不遺餘力、不吝讚美,親切地直誇她聰明。小女孩聽了十分高興,“呵呵呵”的童真笑聲,清脆如銀鈴搖曳。
看到高師傅把對方很多人憋出了內傷,周媛媛忍俊不禁。他們莊園酒店,現在好似戰力恐怖的魔道,一向不按常理出牌,那些正道人士,那麼矯情、做作、虛偽,來到這裏不閃了老腰,那才怪!
趙掌門最先從呆愣中回過神來,雙手捂着拐杖意味深長地贊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高師侄,你這樣犀利,定然可以不勝而勝,永遠不會敗亡了!”
高師傅很坦然地領了趙掌門由衷的厚贊,無恥地抬手陰笑道:“呵呵,謬讚了!快快出招切磋吧!”
江小白極低調地站在南派的隊伍中,情不自禁地在心中為高師傅豎起來大拇指:“無恥地很像我!”
北派的人就不買賬了,心說:“他真的是太無恥、太囂張,太禿驢打傘—無法無天了!秉承一下老祖宗遺傳下來的矯情、做作、虛偽,他會死嗎?數典忘祖!我們要教訓他,用實力教會他做人!”
當先有一人,立時出列,冷笑道:“在下西北馬鴻俊,就先向高師傅領教一下刀工中的快字訣了!”
趙掌門笑眯眯道:“高師侄,蘭州拉麵削牛肉的刀工一向了得!這位馬師傅,一輩子只做蘭州拉麵,削牛肉快到了極致!你們南派更精毫末功夫,卻不怎麼愛在快字上下功夫,溫吞水性子的人,在江南着實太多!不過,我一向知道你也能很快,切磋快刀,恐怕,就只有高師侄你能下場吧?”
高師傅陰陰笑得很嘚瑟,回頭叫說:“老李,你來會一會這位馬師傅,好好地跟馬師傅學習學習!”
南派的精英隊伍中,一位抱着雙臂,帶着極高的廚師帽的,教周媛媛做面,實際上掌管面點的李師傅,冷冷一笑,對那西北馬鴻俊十分不感冒,只是十分客氣地抱了拳道:“以武會友,承讓了!”
時至今日,幾乎就只有烹飪界,最講究自古代傳承下來的尊師重道、達者為尊的規矩,喜歡以武會友、以技壓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逢年過節,都要給師傅請安、送禮。相聲界頂多算是半個。
那位馬師傅,是位西北漢子,有着西北漢子粗狂、豪放的蓋世氣概。眯着鷹隼一般銳利毒辣的眼睛一瞄,但見李師傅是個江南人,渾身都透着江南人的斯文秀氣,像是個秀才,連皮膚比北方的女人還白。明明那七個字該說得有殺氣一些,至少是鏗鏘有力、不亢不卑,可李師傅這個江南人說話,柔聲細氣,在他聽來有些娘娘腔,像是個唱崑曲的,軟得就像是彈棉花,登時,心中鄙夷。
江小白在高中時,讀著名散文家林清玄的《溫一壺月光下酒》,於文中讀到俞文豹在《歷代詩餘引吹劍錄》談到一個故事,說蘇軾一直想與柳永分高下,有一幕士善歌,東坡因問曰:“我詞何如柳七(即柳永)?”幕士對曰:“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蘇東坡)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棹板,唱‘大江東去’。”東坡為之絕倒。
論起散文,無論是余光中老先生,還是林清玄老先生,都能甩開寫《花未眠》的川端康成十條街。
林清玄老先生還說,這個故事,也能引用到飲酒上來,喝淡酒的時候,宜讀李清照;喝甜酒時,宜讀柳永;喝烈酒則大歌東坡詞。其他如辛棄疾,應飲高梁小口;讀放翁,應大口喝大麴;讀李後主,要用馬祖老酒煮薑汁到出怨苦味時最好;至於陶淵明、李太白則濃淡皆宜,狂飲細品皆可。
還有,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的論杯,別人或許都當做是笑話,只有莊園酒店會真的一一印證。
和張無忌一般,在南派的隊伍後面,扮做學徒的江小白,看了西北馬師傅臉上的鄙夷,頓時,就理解了這份傲然。馬師傅是把自己比作手撥銅琵琶,豪邁地大唱“大江東去”的關西大漢,把江南的李師傅,比作是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十七八女郎,在氣勢上自然不屑一顧。
西北的馬師傅,眼中再也看不見李師傅,直接將他無視了!冷笑着取出了刀具,站着自己帶來的風乾牛肉麵前,專註地就像是在看失散三生三世的情人,無限深情地道:“烹飪之道,以刀功為骨,以高湯為魂,以水火為媒,我西北閃電快刀門,以削片為能,首重一個快字!次重一個薄字!”
“三等快薄,蟬翼無雙!”
“二等快薄,花谷飛蝶!”
“一等快薄,燕山飛雪!”
他出刀太快!別人看了,只覺得眼花繚亂!只看到他的手與刀模糊成了一片繚亂的光線,就像魔術高手把兒童玩具塑料彈簧彩虹圈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快刀削出去的肉片比賭神發牌還要快!
但見先後三道肉片,先後分別首尾連接,搭成了虹橋,飛向南派隊伍面前長桌上的三張白瓷盤裏。
在這電光火石間,別人只是一眨眼,他出刀如電,已削出了幾百片肉片,一片比一片薄,片片透光,在空中飛舞,如蟬振翅,如蝶,如雪,輕盈至極,又似無數袖珍風箏在滑翔,好似沒有重量!
落到盤子中間后,一個落成了六朵梅花,共計三十六瓣花瓣;一個落成了六朵蓮花,每朵三十六瓣;一個落成了六朵曇花,每朵有七十二瓣。這刀工不練二三十年絕對達不到!堪稱是力道美學!
“嚯!”明月廳里很多名廚,登時渾身一振,齊聲由衷地讚歎,烹飪界的西北閃電快刀門果然了得!
馬師傅收刀入鞘,用徒弟恭敬奉上的潔白小毛巾擦了手,唇角噙着一絲倨傲,抱拳道:“獻醜了!”
這話說得,口是心非!他露的這手絕活,絕對是神技!令人立時對西北菜系的看家本領肅然起敬。
他切的第三等快薄的牛肉,名為蟬翼無雙,肉片已經薄如蟬翼,遠遠薄過市面上極牛極吝嗇的蘭州拉麵師傅削的牛肉了!第二等、第一等更是薄出了檔次!三種快薄檔次,意思是在一眨眼的時間內,讓削出的肉片,在落入盤子之前,飄在空中,分別如同幾十隻被驚飛的知了振動翅膀、滿花谷飛蝴蝶、滿燕山下暴雪,密度越來越高!也就是說,同樣的時間內,削出的肉片更多,也就意味着刀法更快。耍雜技能保持空中有幾個球,手已經夠快了,卻要慢了西北閃電門馬師傅百倍。
趙神刀滿意至極,雙眸熠熠生輝,振奮地撫摸了颳得乾乾淨淨,實際上並不存在,但在心理上存在的鬍鬚,很享受南派的驚駭,笑道:“高賢侄,馬師傅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愛說話,就由我來代他說下,馬師傅用的三種刀法,分別是魯門刨花手、鏤月裁雲手、炮龍烹鳳手。這炮龍烹鳳手,可比庖丁解牛難多了!用的是刀氣!和劍氣一樣!老頭子我不信氣功,可卻也聽說氣墊船之所以快,就是因為用了高過常壓的氣流在船和水之間形成氣墊,叫什麼表面效應,老頭子我年紀大了,弄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氣墊船因此遠比普通的船快。這可並不是什麼稀罕理論,只是咱們說不清只用用,《莊子》中的名篇《逍遙遊》裏說列子御風而行,估摸着也是這麼回事。凡是駕馭了氣,不管是風,還是劍氣、刀氣,登堂入室,按照你們年輕一輩的說法,都叫做神仙操作!”
“厲害!”江小白倒吸了一口氣,對馬師傅敬服無比!照他這樣賣蘭州拉麵,給客人削牛肉片,一千碗牛肉麵也耗費不了多少牛肉,他一頭牛還不得賣上三五十年?這神乎其技的刀法,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