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手印（二）
林汝舟眼睛盯着那幾個黑衣人，見他們鬼鬼祟祟的，如同所穿的衣服一樣，帶着一種神秘感。
他用左手提着大刀，右手從口袋中摸出一個鐵蛋，捏在手中，靜等着黑衣人出手。如果他們敢做出半點兒傷害自己兄弟的事情，他決不會手下留情。
屋內有了一點小動靜，林汝舟安排的那個人醒了過來，悄悄地站起來，來到林汝舟的身旁，低聲叫了一句“大當家的”。
林汝舟示意他提上武器，站在門后，做好戰鬥的準備。
院內的黑衣人沒有進入林遠生等人所住的房間，也沒有進入林汝舟所住的房屋，而是在院子裏趴在各個屋子的窗戶上，尋找着什麼。他們似乎沒有很明確的目標，只是為了尋找一件什麼東西，或者一個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呢？”林汝舟的腦袋裏掛着一個大大的問號。他還在等待着機會，想要看清楚對方下一步的行動。可是他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院子裏的黑衣人並沒有進入屋內的意思。
這時候，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龔鬼子提着褲子從屋內出來，人看着迷迷糊糊的，大概還處於半睡眠狀態。幾個黑衣人見到龔鬼子，很利索地躲了起來。有兩個跳到了房頂上，有兩個躲在了一個大水缸後面。
龔鬼子站在院子裏，眯縫着眼睛，尿了一大泡之後，保持着出來時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回屋裏去了。門關上后，那幾個黑衣人再次聚攏到院子裏，還是不往屋子裏進，只是趴在窗戶上看了看，轉身便要離開。
林汝舟看準了時機，如果讓黑衣人跑了，好不容易掌握的一點線索可能會立馬中斷。想到這裏，他輕輕打開窗戶，人跳出來的同時，一顆鐵蛋跟着飛了出來。
一名黑衣人聽着凌厲的風聲襲來，從林汝舟自窗戶中跳出時的動靜分析，很快做出了判斷，手中匕首用力一格，將鐵蛋打落在地，而自己拿匕首的胳膊也因為被鐵蛋上附着的力量撞擊，感到一陣麻木，匕首跟着掉在了地上。他迅速用另一隻手撿起匕首。
林汝舟手中舞着大刀，幾個跳躍來到了一個黑衣人面前，大聲喝道：“什麼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
黑衣人擋開了林汝舟的鐵蛋，一隻胳膊好像受到了震蕩，用另一隻手捂着麻木的胳膊，跳躍了兩下，人已經飛到了房頂上。其餘幾個黑衣人見狀，也都跟着跳到了房頂上。
林汝舟提着大刀，追到了房頂上，尋着其中一人，用力砍了出去。那人並不答話，身子快速地躲閃，避開了這一刀。
林遠生已經醒來，也提了大刀迎了出來。“日你娘！掛弓寨林家兄弟你們也敢動手？！”說著話，他的大刀朝一個黑衣人飛來。
黑衣人躲開大刀，譏笑道：“原來是掛弓寨林家兄弟，我當是什麼大人物呢！”說著話，毫不客氣地與林遠生對戰起來。
林汝舟打得一個黑衣人沒有了招架之力，不遠處馬上又跳過來兩個黑衣人，湊成三個黑衣人圍攻他一人。轉眼間幾十招來往，黑衣人開始佔了上風。林汝舟的刀法慢慢有些散亂，畢竟是以一敵三，有些招架不住的樣子了。看對方的架勢，並不是江湖上的一般角色。
“三個打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林遠生見哥哥可能要吃虧，猛地揮出一刀，逼退了和自己對打的黑衣人，三步並作兩步，跳到了哥哥的身旁，他要與哥哥並肩作戰。
“哥，你怎麼樣？”林遠生喘着粗氣問道。剛才揮出去那一刀，用力過猛，再加上跳動時，目標性太強，既要躲開對打那一個黑衣人的攻擊，又要躲避正圍着哥哥的三個黑衣人，他耗費了不少力氣。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林汝舟的呼吸也有些不太順暢，看來以一敵三的確不好玩兒。兄弟兩個背靠着背，每人手中拿了一柄大刀，目不轉睛地看着周圍的四個黑衣人。現在的陣勢變成二對四了。
“捻軍遺留下來的大刀，有兩下子！”一個黑衣人見他兄弟二人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忍不住贊了一句道。
“知道老子是幹什麼的，你龜孫不怕死嗎？！”林遠生厲聲罵道。背靠在哥哥的背上，他找到了一種安全感，說話的底氣更壯了。
“捻軍橫行中原，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另一個黑衣人不屑地說道。林遠生見他不僅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竟把矛頭直指到捻軍頭上，忍不住大喝一聲，揮舞着大刀朝那人而去。
那人的腳上功夫實在了得，整個人往後仰倒而去，人卻並不倒地，只是快速地往後退去。林遠生毫不退讓，直直地逼了過去。
轉眼之間，他們兩人廝殺到了房頂的一角。二對四的局面，很快又變成了一對一加三對一。
兩個屋子內的掛弓寨兄弟聽到房頂上的打鬥聲，紛紛提了兵器出來，站在院子中叫罵助威。
“哪裏來的鼠輩，有種下來和老子鬥上三百回合！”罵這句話的兄弟，輕功不怎麼地，不敢到房頂上打。
“龜孫！看老子一槍廢了你！”一個手中持槍的兄弟罵道。其實，他哪裏敢開槍，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正和敵人糾纏在一起，子彈飛出便不能控制，傷着誰的可能都有。
“日你娘！報上名來，咱們約個時間，來一場決戰！”這個兄弟平時練功總是偷懶，心裏明白打不過對方，只能嘴上當一回英雄。
房頂上的四個黑衣人顯然不是一般人，他們功夫嫻熟，心理素質也可以，基本上不拿院子裏的一幫嘍啰放在眼裏。
龔鬼子在掛弓寨里也算是一號人物，由於為人機靈，功夫也差不多，被人起了個“鬼子”的外號，慢慢地人們忘了他的本來名字，人人都叫他“龔鬼子”了。
他看到大當家的在房頂上明顯吃力起來，二當家的打得正酣，抽不出身來。顧不得多想，一個飛躍來到房頂，揮舞大刀衝進了三對一的陣仗中。
現在，龔鬼子與大當家的並肩作戰，補了二當家的剛才的缺口，幫助林汝舟看好了後路。龔鬼子的聰明之處在於，他明知不是敵人的對手，便從不主動出擊，只是一味防守。這樣雖然占不了先機，但卻讓大當家的在拚鬥時沒有了後顧之憂。
林汝舟的一柄大刀舞動得酣暢淋漓，由剛才的捉襟見肘變成了時不時攻出去三五招，逮着一個機會，他從衣袋中摸出一枚鐵蛋，打在了一個黑衣人的肩頭。那人中彈負傷，捂着肩膀一個踉蹌，差一點兒從房頂上掉了下去。
林汝舟以二對二，打鬥起來更加得心應手，對方兩個黑衣人有些招架不住了。
和林遠生對陣的黑衣人，兩人本來旗鼓相當，但當黑衣人見同伴隨時有失利的可能時，心中煩亂，手中兵器也跟着散亂起來。
“掛弓寨林家兄弟果然名不虛傳！”一個黑衣人讚歎道。他說話聲音急促，顯然打鬥使他耗去了不少精力。
“林老大的暗器實在厲害！不愧是當年縱橫天下的捻軍的後人，擅於使用陰招怪招！”被林汝舟鐵蛋打中的黑衣人站在一旁觀戰，發現院子中有人用槍對準了他，心中一驚，忍不住大聲罵道。他這樣一罵，關係捻軍榮譽，關係掛弓寨名聲，對準他的槍口慢慢地移了下來，對着地面了。
“對付你們這幫鬼鬼祟祟的小人，什麼招數都不夠陰！”因為林汝舟此時大發神威，龔鬼子的壓力減輕了不少，有時間和敵人拌起嘴來。
黑衣人見自己得不了便宜，於是紛紛跳出圈外，聚攏在房頂的一角。
“各位朋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掛弓寨不問世事多年，與你們有何冤讎？惹得你們黑夜來訪？！”林汝舟抱拳說道。他們三人現在成扇形慢慢朝房頂的那一角逼去。
“嘿嘿！不問世事多年！？遇到了當武林盟主的機會，也忍不住出來爭搶了？”一個黑衣人冷笑道，“還不是利欲熏心之徒！”說完話，他猛地轉身，朝着另一個房頂飛去，其餘三個黑衣人跟着他快速縱躍，眨眼間全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哥——咱們追！”林遠生揮舞着大刀，躍躍欲試着往前。
大當家的伸出一隻胳膊攔住弟弟，說道：“不用了，敵人輕功了得，小心調虎離山！”“武林盟主”四個字縈繞在他腦海中，參加洛城英雄大會，團結一致打日本鬼子是為了國家民族，當上武林盟主是為了壯大掛弓寨，贏得招安的資本。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能夠重振捻軍聲威，也未嘗不可！
他的心中多了幾分激越，武林盟主——河洛大地第一英雄！對金錢美女沒有什麼慾望，對錦衣玉食不感興趣，人總要有些追求吧！武林盟主是隱藏在林汝舟內心深處的終極追求！
三個人從房頂上跳下來。龔鬼子被幾個兄弟圍繞着，“怎麼樣？老子剛才的幾招你們行嗎？”他誇耀地說道。
“厲害！厲害！給咱掛弓寨長臉！”一個聲音贊道。
“龔鬼子，你功夫不錯嘛！”
“能和大當家的並肩作戰，沒兩下子行嗎？”龔鬼子剛被誇了兩句，人便飄了起來。
眾人跟隨大當家的進了屋內，早有人準備了三杯熱茶，除了兩位當家的，龔鬼子今天也享受了一回被兄弟們伺候的待遇。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另一個大屋子裏傳來一聲驚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林汝舟帶着大家來到剛才弟弟等人睡覺的屋子。
油燈已經點燃，照亮了整個屋子，一個兄弟一臉驚訝地站在一旁。地上大通鋪的一角，躺着兩個死屍，和之前死的幾個人一樣，喉嚨處一刀斃命。人死得安詳，應該是趁他們睡熟時動的手。
林汝舟在兩個死者的身旁摸索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
“啊——啊——啊！”林遠生咆哮起來，罵道，“這幾個龜孫！不管他們躲到天涯海角，老子總歸饒不了他們！”他恨自己剛才沒有將黑衣人一刀兩斷，沒有乘勝追擊。轉身看着沉思中的哥哥，林遠生一掌拍在床上，將一個原本精緻的實木傢具打得粉碎，好像打在了剛才的黑衣人身上一樣。
林汝舟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鐵青着看向窗戶，一群人的眼睛也都看了過去，那裏赫然印着一個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