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重逢

換作半天前，得知一群人類來到墜星城，哪怕被當做多管閑事陳昊都會去湊湊熱鬧。畢竟身處精靈的地盤，人生地不熟下尋找同類互相抱團，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可惜現在，得知回鄉無望的少年已經沒了那番興緻，再加上伊內斯一副‘與你無關’的嘴臉，眾人稍加商議后決定，還是不去摻和為佳。

不過免費裝備還是得領，畢竟那是辛苦換來的福利。

將墨跡未乾的紙張交給值班的男性精靈，目送對方身影消失在堆積如山的物資后，陳昊心情有些消沉。他本來做好了遭遇刁難、推諉扯皮、傳送途中不慎分別等情況的可能，並分別擬定了應對策略，感覺已經萬無一失，沒想到命運再次跟自己開了個大玩笑——

魔能早就開始衰竭，別說回到洛斯特，連去往隕星城的傳送都無法開啟，老老實實呆在墜星城吃蘑菇粥吧。

雪上加霜的是，傀儡與巫女也從各自角度，證實了伊內斯所言並非胡說八道。就在他們離開房間時，通過反覆比對收集的數據，希斯確認魔能正快速衰竭，強度甚至不足他們初抵幽界時的一半。

至於野田早未，其驗證方式則側重於另個方向。“這是神社巫女代代相承的護符，據說曾由祂親自賜福過。”前往領取物資途中，面對陳昊詢問，美少年從衣領內取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布袋。“如今它也算一樣裝備，能判別對方態度真偽。”

“而它告訴我，那位女士方才所述並非妄言。”

雖說惡趣味十足，神的頭銜與實力好歹擺在那，由不得陳昊不信。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依舊乖巧模樣的‘美女’，某人無奈之餘沒話找話與召喚獸聊了起來。“和我談談你的過往吧，你以前都不願意說。”

“也沒啥好說的啊，我出生在帝國，小時候母親就去世了。”也許是還有些放不開，亦或者真的知之甚少，瑞雯雖未像之前那般一口回絕，也只是寥寥講了幾句。“然後我加入帝國軍隊，待到服役期滿退休，再變賣財產來了靜謐之地……”

“請等一下，瑞雯小姐。”因為陳昊的接納，矮人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不再話里話外埋汰對方。正牽住波波的手防止其亂竄，在旁‘無意間’聽見二人交談的她按捺不住奇道：“你說你曾經在帝國軍隊服役？”

“是啊。”

“但你的表現…”哪怕語氣與平時無異，可珍妮努力憋笑的表情還是暴露了蘿莉的真實想法——大姐你怕不是在吹牛。

勿論政體、科技、文化有何區別，名為‘軍隊’的熔爐皆是大同小異：高度紀律性，優秀的殺戮手段與武器使用技巧，相較普通人更優秀的身體與精神素質。能歷經磨鍊倖存者，無不在精氣神上煥發出獨特氣質，讓他們一眼就被人認出來。

作為陳昊的召喚獸，瑞雯顯然不具備以上特徵，因此女僕懷疑她忽悠也算有理有據。

面有難色支支吾吾，當事人對此保持了沉默，並未進行辯解；反倒是在場的另一人，出乎陳昊預料替她解了圍。“關於這位小姐的事，其實我倒是略知一二...”像個上課的學生般舉手示意，插入對話的野田早未苦笑道：“如果我沒記錯，閣下來自聯盟境內，是這樣吧。”

“帝國與聯盟不一樣，軍隊內有許多不參與戰鬥的人，瑞雯小姐想必之前就是從事那一類職務。”略帶惆悵長舒一口氣，巫女雙眸微閉搖了搖頭。“作為一名在帝國落腳，享受軍隊庇護福祉之人，這話讓我說似乎有點忘恩負義。”

“但我不喜歡帝國軍隊。它們如今已是帝國的蛀蟲，而非帝國的守護者，瑞雯小姐多半也是反感那些人的風格，才不願提及往事吧。”

野田早未話說得隱晦，但陳昊多少懂點歷史，觸類旁通得到答案並不困難。“好嘛，怕不是帝國還要搞禁衛軍選舉法，他們真會玩~~”摸了摸低頭不語的暗精靈，感到心情稍微好轉的少年卻見之前離開的物資管理員去而復返，雙手捧着一個半人大小的木箱。

“這是瑞雯·馬格努斯的配發制式裝備，麻煩清點一下。”想當然把木箱塞給陳昊，男性精靈邊在紙上簽字蓋章邊叮囑道：“讓你的召喚獸拿穩點，女士。東西免費領，但修補還是要付錢的。”

陳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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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隊長，瑞雯理所當然被分配了私人宿舍，但眾人還是決定返回姆斯季斯拉維奇過夜。比起還有些陌生與危險的狩獵隊，學園要安全與熟悉得多。

巨型蜘蛛轉動着乒乓球大小的黃色眼珠，哪怕在滿是坑坑窪窪的街巷亦如履平地，行進間沒有絲毫顛簸傾斜。坐在厚厚的墊子上，因連續施法又處於精神力匱乏的少年禁不住打了個呵欠，條件反射抬手在半空虛點，想要開啟視窗-----

本該如此。

紅色的窗口再度彈出，充斥了陳昊整個視野，偌大的‘系統升級中’五個大字佔據了幾乎所有空間，讓他連瞅一眼自己的狀態都做不到。“MB！”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陳昊懊惱地關掉了視窗。

之前被當作干雜活的召喚***付了滿滿一箱物品時，想要將其塞進物品欄的當事人就發現，他的系統突然陷入無法使用的狀態。狀態查看不能，物品無法存取，天賦不能操作，甚至社交亦處於封禁中。

萬事有果必有因，之前還運作良好的系統不可能無故歇菜，緊急找希斯與野田早未詢問，少年才在平時忽略的訊息欄里找到了一份所謂‘公告’：近期經過調看數據，發現部分玩家利用了漏洞，讓競爭逐漸失去其‘公平、公正、公開’的初衷。為了維護絕大多數的利益，為了進一步加速備選者們的成長，更為了保證事態可控，現決定對所有備選者個人系統進行升級，引入全新機制並消除個別人士違規所得，詳情請登錄‘幻想鄉娛樂有限公司’官網查看。如果對處罰結果有異議，請向您的私人客服提出申請，我們將充分聽取您的意見。

可以吐槽的地方過多，以至於陳昊到此刻都不知該說什麼。砸吧了兩下嘴，連筆記都放在物品欄的他無事可做，乾脆把玩起懷中人頭頂的雙角---

然後他就被懊惱兼羞澀的蘿莉來了記頭槌，捂着肚子五官扭成一團。“會痛欸~~”

“哼，笨蛋一個。”紅着臉嬌嗔一句，綠髮蘿莉握緊手上韁繩，繼續控制蜘蛛朝學園爬去。片刻之後，她冷不丁壓低嗓音道：“對不起，我也是剛剛才收到聯絡。”

自家姑娘姿態放這麼低，陳昊也不好意思揪着此事不依不撓，何況從野田早未的回應來看，這次的‘升級’牽涉到了全部‘備選者’，他沒必要把氣撒在自家系統身上。“沒事，往好了想哪怕我被收回召喚師面板，起碼也有人同病相憐...”

“欸，不要啊！”原本還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聽見陳昊隨口描述的‘恐怖場景’，坐在後一頭蜘蛛背上的巫女立即發出了悲鳴，眼眶也變得濕潤起來。“我，我什麼都沒做，難道要被剝奪掉一切嗎？八百萬神靈在上，請保佑我平安---哎呀！”

“哭什麼，大男人跟個女人一樣。”收回擊中對方腹部的手肘，珍妮邊老氣橫秋教訓身後的美少年，邊操縱巨型蜘蛛保持前進方向。“你不是說此番行程‘有驚無險’嗎，有什麼好擔心！”

“嗚，但我還在修行中，占卜技能萬一失靈了怎麼辦？”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掏出手帕擦拭着眼角淚滴，野田早未幽幽道：“倘若被剝奪巫女身份，我這一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這就是虔信者的覺悟嗎，感覺有點誇張。稍稍感慨了兩句，被對方抱怨勾起了潛藏的負面情緒，陳昊也有點患得患失起來。雖說表現得無所謂，但公告裏的‘利用漏洞牟利之人’並未指名道姓，少年也不懂是否指代自己。如果白色光球將此番幽界之行看成他有意為之，跨越限制同時掌握雙重天賦，會否收回自己已經擁有的一切？

希斯不知道，珍妮不知道，陳昊自己也不知道。

魔法女神保佑，看在我是你信徒的份上，好歹保留我的附魔師天賦。臨時抱佛腳般進行了一番祈禱，情緒有所好轉的少年注意到校園那高聳的外牆已經進入了視野。“好啦各位，準備一下，我們快到了~~”朝夥伴們出聲提醒，伸手入懷取出瑪蒂尓德之前給予的通行證，陳昊敏銳感知到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若有所思扭過頭，卻見一個身影自拐角出現，驅趕着身下蜘蛛急匆匆朝眾人奔來。堪堪然在咫尺距離穩住身形，騎獸背上的西蒙斯臉上纏滿繃帶，沒好氣地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瑞雯·馬格努斯，以及你們倆----”

指了指陳昊與野田早未，暗精靈喘了口氣繼續道：“遵照總隊長指令，立即跟我回去，那群人類指明要見你們。”

聽到這個命令，陳昊第一反應不是受寵若驚，而是被當猴耍。冒着違背門禁的風險，跑大半個城市就為了讓你們看？你們若是不滿意，我們是不是還要化個妝，面帶笑容跳舞給你們助興？

與人為善不是卑躬屈膝，爺現在心情不好只想睡覺，誰願意見誰去好了！吸着鼻子翻了個白眼，少年‘不’字剛要出口，耳畔就傳來西蒙斯下一句話。

“那些人類說，他們有一個計劃，能無視魔能衰落導致的傳送陣失效，把人送回洛斯特。”

用最快速度把拒絕吞了回去，閃電般扭過頭與野田早未對視，陳昊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種情緒。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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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夥伴們送回學園，與瑞雯同乘一騎的陳昊又回到了狩獵隊的大本營。

比起之前的混亂，南城區已經整潔平靜了許多。與希斯有一搭沒一搭閑聊，陳昊忍不住再度思考一個問題：

那些人類為何指明要見自己與野田早未。拉攏？幫助？脅迫？有求於人？都不像。

總不至於得到了密斯特拉的神諭，不遠千里跨越空間封鎖來救援吧。連自己都感到可笑，從蜘蛛背上一躍而下，將煩惱暫時忘卻的陳昊轉過身，接住了瑞雯遞過來的手。“我還以為你不會這些禮節呢。”

“普莉希拉天天拿教鞭抽，那麼長時間總能學到什麼咯~”不甘示弱調侃了一句，見隔壁騎獸上的美少年也伸出手，暗精靈眉毛不自覺抽動了兩下。

雖說那天在浴室，眾人已經確認了他從生理上是百分百男性，但對方無論性格還是着裝，說法語氣還是生活細節，無不充斥着女人味。以至於珍妮惡意滿滿地宣稱，若野田早未穿上女僕裝去黑岩城逛一圈，估計很多男人會改變性取向。

瑞雯不關心諾森格蘭德的矮人，她只是擔心身邊的少年會被掰彎，畢竟希斯言之鑿鑿野田早未信仰的神不是個正經玩意，少女害怕巫女也是同樣德性。

沒注意到身邊人的少女心，姑且出於禮貌把野田早未也抱下了蜘蛛，陳昊等人跟在西蒙斯身後，第三次前往伊內斯的辦公室。“隊長，他們到了。”

“讓他們進來。”得到回應的施法者側身做了個手勢，隨即馬不停蹄離開現場。門前的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陳昊率先有了動作。

“總隊長，聽說你召喚我們回來，是因為---”握着門把的手尚未鬆開，少年的雙眼驟然睜大：儘管站於桌前者背對自己，但那寬闊到臃腫的體型，單手拄着的法杖，有地中海趨勢的腦袋等特徵，與記憶中的某人幾乎如出一轍。更重要的是，對方身旁那位正朝自己擠眉弄眼的中年婦人，陳昊十分熟悉。

激動，疑惑，喜悅...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化作兩個字。

“老師？”

“你長高了，我的學生。”不慌不忙回過頭，羅德眼中有着淡淡疲倦，臉上卻是滿滿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