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加油,西蒙斯!”
“用毀滅法術,你不是最擅長瓦解射線嗎,別猶豫!”
“讓新人瞧瞧你的實力,快上!”
作為同生共死的戰友,圍觀者們理所當然與之站在一起。喚來了打下手的僕役,人數眾多的他們在場邊加油吶喊,為西蒙斯的每一次施法歡呼鼓勁,彷彿後者勝利命中注定,此刻單純是走個過場。
倘若看場面,會有這種想法實屬正常:故作鎮定吟唱着咒語,略具姿色的女性眸子裏透出濃濃殺氣,抬手釋放出一道道胳膊粗細的光束,看起來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依舊穿着學園制服,女孩滿頭大汗語速極快,努力維繫着將自己包裹在內的球形屏障,顏值與氣勢均弱了對手一截,她幾乎全程處於防禦狀態,只能利用間隙發動反擊。
目睹此情此景,多數圍觀者們愈發興奮,加油鼓勁也愈發熱情。但與他們不同,坐在椅子上的幾位隊長,神情都有些微妙。
“新人很強。”
“西蒙斯也許會輸。”
“未必,消耗戰更考驗毅力,西蒙斯很擅長這個。”
“但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起碼證明新人有底子。”
“會不會是剛才那個雄性的幫助?”
“不清楚,我對人類不了解。”
彼此交頭接耳,盡量不讓其他人聽到討論,隊長們很快達成了共識:局勢並非看起來那般一邊倒。
西蒙斯憑藉豐富的戰鬥經驗取得先機,有效限制了對手發揮餘地。但這麼做的代價,是魔力消耗遠超恢復,只能以自身儲備去填補差距。
而在另一邊,來自姆斯季斯拉維奇學園的女孩處在守勢卻不悲觀,反覆挨揍卻不氣餒。構築起磐石一般的防禦,渡過了決鬥伊始智熄操作不斷的菜鳥階段,迅速成長的少女正變得愈發冷靜,彷彿一頭收起獠牙的毒蛇,不斷試探着對方,等待其真正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就像理智者們分析那樣,決鬥如今已然成為了消耗戰,雙方比拼的就是意志與魔力儲備,哪一方先支撐不住,就會迎來失敗結局。
麾下隊長尚且能看出端倪,更具眼光與實力的總隊長自不會看不清局勢,事實上她已經預見到了結局。“西蒙斯會輸。”
用唯有自己能聽到的嗓音低語着,已無青春氣質的女性嘖了下嘴。雖說結局在她能接受範圍內,但親眼目睹‘預言’實現,還是讓她本已平靜的思緒又起波瀾。
漫長歲月中無數不清的戰鬥,既賦予了當事者無上地位與高超戰力,也令她的意志堅如鋼鐵,甚至理性得有些冷酷。對於伊芙琳那番說辭,她雖然嘴上同意,實則心底頗有微詞。
危機環伺困難重重,難道不該團結一致同心協力,去勇敢面對並克服嗎,寄希望於外人解決純屬下策,更別提那還是個人類!在伊內斯看來,‘預言’應該是渡過艱苦時期的旗幟與象徵,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不該視為神靈有意為之,更不應當金科玉律去遵守。
就比方她之前剛剛確認的危機,即使對女神信仰毫不動搖,伊內斯也認為解決它的會是精靈自己,而非行蹤成謎的露娜,更不會是一個外來者。
但現實就如一記耳光,狠狠糊在她臉上,讓她感受到‘命運’之強大。“他將擊敗所有為敵者,與我行走於這片大地……”
總隊長複述的聲音大了點,很快引起了身邊人注意力。“西蒙斯姐姐,別輸給一個小丫頭啊…咦,隊長?”停止給場上人加油,稚氣未脫的女性扭頭奇道:“你是在叫我嗎,抱歉我沒聽清。”
“一點嘮叨罷了,與你無關,芙羅拉。”小心思不宜對外人道,這位副官又非合適的交流對象,沒興趣把她當傾訴對象的伊內斯強行結束了話題。單手托腮望向訓練場中央,目睹西蒙斯的攻勢愈來愈猛,總隊長十分清楚這是某人最後的反撲。
只要瑞雯扛過去,尚有餘力的她就會取勝,除非...
被自己的陰暗想法嚇了一跳,當事者猛地閉上眼用力甩動腦袋,試圖將其驅逐出去。可惜它就像惡魔的低語,始終徘徊於伊內斯意識中,一遍又一遍蠱惑着她:
下手吧,做得隱秘一點,對方就不會察覺到;哪怕真被逮現行,這裏全都是自己的人,他們總不至於罔顧多年同僚之誼,轉而支持對方。伊芙琳說到底也是糊塗,說什麼‘把希望交由命運之子’,上一任命運之子的下場還歷歷在目,自己怎麼可能把性命與未來交付出去!
想到就做,頗有行動力的暗精靈眼中掠過一抹決絕,很快謀劃了起來。聽着附近人歡呼中開始夾雜擔憂,判斷出西蒙斯已經開始陷入頹勢的女性思忖片刻,一個計劃逐漸成型。“芙羅拉。”
“加油,你能行的西蒙斯姐姐---”又吼了兩嗓子,後知後覺的女性這才不解地歪過頭道:“隊長?”
“你---”清了清嗓子剛吐出一個字,伊內斯突然感覺汗毛倒豎,彷彿被無形之手扼住了心臟。身體僵硬動彈不得,似有所悟的暗精靈動作機械地抬起頭,雙眸中清晰倒映着金髮少年的面龐。
嬉皮笑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藏於平靜下的暴虐;曾經如湖水般清澈的雙眼不見蹤影,只剩下洋溢殺氣的血色雙瞳;理性與隨遇而安的氣質蕩然無存,注視着伊內斯的陳昊仍然面帶微笑,卻再也不見之前的溫和樂觀,只有濃郁的邪魅之風。
那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與‘它們’同樣性質的東西。作為曾與之戰鬥且活下來的幸運兒,伊內斯對此百分百肯定。
呼吸愈發沉重,感知範圍里其他的人與物盡數消失,只剩下似笑非笑、瞪視着自己的少年。連面部肌肉都僵硬的伊內斯調集起全部意志力,這才短暫擺脫了束縛,狠狠咬了下唇一口。
情急之下沒控制好力道,玉齒小半截都刺進櫻唇內,讓當事者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好在伴隨銅銹般的味道彌散,與之相隨的苦痛閃電般傳遍全身,讓伊內斯總算恢復過來:彷彿摘掉了耳塞,歡呼加油與遠處的戰鬥聲再度充斥耳膜;猶如從攝氏零下的冰庫來到艷陽高照的露天,掐住心臟的無形之手連帶着凍結呼吸的極寒,一併消失無蹤。
風依舊陰涼,星光苔的照明依舊昏暗,決鬥依舊處於焦灼,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但沾滿冷汗黏在身上的內衣、下唇持續的刺痛卻如身上的傷疤,時刻提醒着暗精靈---
若非她懸崖勒馬,靠痛覺喚回了意識,此刻說不定已經陷入無邊夢魘之中無法脫身了。
那就是命運之子的力量嗎?發覺自己居然升不起勇氣去對視,伊內斯既滑稽又有點苦澀,即使她身為Ⅴ階,但在遭遇金髮少年氣勢壓迫時居然毫無還手之力,甚至為此產生了些許陰影。
看來待會要去趟神殿,和她好好談一談。默默做了個決定,試着擺脫裊繞心頭的陰霾,努力振作的黑膚女性身體後仰做閉目養神狀,隨即若無其事問道:“芙羅拉,幫我看看新人的召喚獸們在做什麼?”
“欸?”對這個奇怪要求十分不解,但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答道:“沒做什麼啊,傀儡正在紙上寫東西,那個長得很漂亮的人類正與瑪蒂尓德說悄悄話,獸人...在吃東西。”
其實壓根不在乎其餘人的反應,但為了不暴露,伊內斯只能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哦,那其他人呢?”
“金髮少年還在盯着我們,眼神有點凶,但感覺...不壞。”臉頰稍微紅了點,活潑的少女欲蓋彌彰一般趕緊補充道:“他現在正和矮人說話,似乎在吩咐什麼~”
畢竟閱歷擺在那,儘管被精神層面打擊嚇得不輕,伊內斯已經恢復了小半。聞言似有所悟睜開眼,望向場邊的她果然發現陳昊正蹲下身,在女僕耳邊低語着什麼。注意到她的視線,少年依舊通紅的雙眸回之以挑釁目光,隨即舉手用拇指在脖頸處輕輕劃過。
以他的動作為訊號,可愛的銀髮蘿莉身後空氣如水面般開始震動,一整套金屬裝置從中現形。將其披掛在身體各處,化身戰爭機器的女僕毫不遲疑舉起雙臂,腕部的迷你炮台已然鎖定了人群。
意思很明顯,伊內斯如果破壞自己設下的規矩,他們也不介意亂來。
有不甘,有惱怒,亦有些后怕。五味雜陳的總隊長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長舒一口氣,背靠椅子閉上了雙眼。“我有點疲倦,等決鬥結束和我說一聲。”
搞不懂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芙羅拉迷茫地應了一聲,很快把注意力投向了場中的打鬥;而在另一邊,陳昊則維持着‘嗜血’加持的狀態,悄悄給身邊人送去嘉許。“辛苦了,麻煩你再堅持一會。”
“小事一樁,主人。”對他的要求並無怨言,用連裝炮鎖定人群充當威懾,珍妮瞄了幾眼還在戰鬥的雙方,細長的睫毛上下擺動着。“表現還行,算她及格吧。”
考慮到對方剛剛接納了召喚獸身份及其力量,之前更是缺乏戰鬥經驗,陳昊倒覺得瑞雯表現可圈可點。只是手心手背皆算肉,不想厚此薄彼弄到珍妮不快,他也只能苦笑着沒去反駁。又瞥了對面兩眼,確認伊內斯一副躺平接受命運的模樣,少年心頭的大石這才稍稍落下。
交手前義正辭嚴,打到一半發覺不妙立馬掀桌子翻臉,這種套路賽利姆老兄都曾使過,暗精靈會用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在覺察到對方有使陰招趨勢剎那,陳昊立即給自己加持了嗜血,並給身後的野田早未暗暗做了個手勢;看似局外人的巫女則心領神會,悄悄使出了他的職業技能------
清心(等級Ⅰ),摒棄雜念呼喚信仰之神,進而從後者處短暫獲取權能,以消除目標身上的邪惡慾念和負面精神狀態。倘若目標為非友方單位,則附加一次靈魂衝擊,放大其內心的負面情感,持續一分鐘。
看說明文字就知道,這種類似遊戲裏‘驅散’、更側重精神領域的技能不太具有攻擊性,這也是美少年之前懊惱於他幫不上忙的原因之一。
自己都曾頂着附魔師頭銜踏上試煉之路,陳昊對此道不太介意,而事實也證明只要時機選得好,哪怕野田早未才Ⅲ階,一樣能配合陳昊震懾住Ⅴ階的敵人。
可惜這種邪門歪道持續時間不長,某人也只能讓珍妮擺出魚死網破的姿態,寄希望替瑞雯取勝爭取更多時間。好在他的顧慮有些多餘,就在陳昊回頭給巫女感激眼神之際,暗精靈少女等到了反擊的時機。
“女神,請降下神罰!”高呼着露娜之名,利用對方攻勢稍減的短暫空隙,瑞雯使出了她掌握的最強招式。伴隨一道暖流淌遍全身,成功獲得祝福的她調集這股力量於掌心,再輸送至魔杖內部。
早在出發前就被陳昊進行了附魔,自帶威力增幅的武器如同一個小型黑洞,吞噬着周圍的光線。經歷了短暫蓄能,完成準備的魔杖前端對準了神情大變的西蒙斯,隨後激射出手指粗細的黑色光束。
口徑不值一提,但威力足以取人性命。
澎湃能量迎面襲來,狩獵隊的小隊長再怎麼自信也不敢無視。忙不迭加固了屏障,操縱後者正面迎擊光束,西蒙斯心中暗暗叫苦:比起之前,這一回的瓦解射線威力極大,加上之前的猛攻她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
哼,果然沒拿出全部實力。被爆炸產生的濃煙暫時影響視覺,不慌不忙加固屏障的西蒙斯正打算吟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驚呼,並伴隨有‘小心’之類的提醒。以為對手連續施法的她趕緊將僅存的魔力送至正前方,同時歌頌着女神之名借取更多力量。
一隻小手從濃霧探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注意力全都放在正面,某人下意識地回過頭,卻看到一把訓練用短劍帶着呼嘯聲迎面而來,狠狠砸在了她的臉上。
她是什麼時候繞到我背後的?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問題,鼻頭整個內凹的女性痛呼一聲朝後栽倒,後腦勺重重磕在地面。還未等她從暈眩狀態緩解,偷襲成功的少女冷笑着橫握短劍,再度用劍脊部分朝對方臉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