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地下迷宮
「老夫這就進宮面見大王，讓大王也高興高興！」趙勝激動地向陳政一拱手：「呂老弟，今日這番情誼哥哥記下了！老弟有事兒需要哥哥的話，只要不到大王那兒，都聽老弟的！」
陳政眼看趙勝抬腿要走，揮手一笑道：「平原哥，你這一說，我這兒還真有件事要問問你。」
趙勝心中一緊：「真有事兒？啥事兒？老弟長話短說，老夫…，哦不，哥哥我還急着進宮…」
「知道你急着進宮。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按說呢，這事兒跟我也沒多大關係。」
「呂老弟啊！跟你沒多大關係的事兒那還說啥！老弟的事兒就是哥哥的事兒。跟老弟沒啥關係的事兒，呃～，就跟哥哥我也沒啥關係。」
「郭開。」
趙勝剛邁出兩步，生怕從陳政的口中說出什麼不好辦也不想辦的事情來，猛聽得「郭開」二字，頓時迴轉身來。
「郭開？郭開怎麼了？」
陳政將趙勝拉向一邊，低聲道：「郭開嘛，也沒怎麼。平原哥不是要進宮嘛，那郭開進宮當伴讀的事兒，何不順便問問大王呢？郭開在學堂幾百個學生裏面，那可真是品學兼優，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進宮當伴讀也真是可惜這麼好的孩子了。」
趙勝撇了撇嘴：「誰說不是呢！哥哥我在大王面前提過幾次了，大王都不置可否，也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也不知大王葫蘆里賣的…，呃不，也不知大王心裏是咋想的。」
陳政一笑：「這還不簡單！當今太子和兩個小王子都明顯不在一個年齡段上，你就說讓郭開進宮當伴讀，給誰當伴讀？」
「那當然是給太子…」
「平原哥，怪不得你這事兒一直沒辦利索呢！給太子當伴讀固然好，將來太子當了大…，呃～，你懂的。可如今太子多大了？郭開才多大？人家太子文韜武略、文武雙全的，跟郭開壓根兒就不在一個圈層上。若是將太子和郭開硬捏在一起，太子心裏不痛快，郭開又是平原哥你介紹進宮的，太子看見平原哥心裏也不痛快，就算將來…，你懂的，恐怕平原哥和郭開在趙國都不會有啥好日子過了。」
「那…，那你說該咋辦？」
「咋辦？還用問嘛！這孩子們在一起玩兒，要能玩兒到一起才行。人家哪吒三太子在海邊戲水的時候也是跟人家龍王三太子一起玩兒，那才能玩成發小，就算是被抽了筋也不記仇的那種。」
趙勝瞪着眼：「哪吒三太子？龍王三太子？哦～，明白了！老弟如何知道郭開在家裏排行老三呢？」
「二三得六，三三得九，這不就對上了嘛！」
趙勝扭臉看了看身後一臉無辜的鄭朱和眾婆娘們，緊握起陳政一隻手：「哥哥心裏有數兒了！只是三太子…，哦不！」趙勝伸出三根手指：「只是那邊…」
「哥哥放心，交給我就行了，龍王三太子最喜歡玩兒金剛圈，呃～，小孩子都喜歡玩兒，我找人給郭開定製一個，那傢伙在地上推着跑起來，什麼都能拋到腦袋後面去！就當是郭開進宮送給三太子，哦不，是小王子的見面禮。將來就算太子…，你懂的，有小王子罩着，也就是將來趙國大王的親弟弟，將來趙國太子的親叔叔，再將來就是趙國的平原君第二，郭開在趙國也是既吃得開、更混得開，守着趙國也是橫行霸道一輩子。」
趙勝握着陳政的手：「啥也別說了！呂老弟，你讓哥哥說你啥好！哥哥我…，我這就進宮探一下大王的口風，咱就三太子，哦不，就…，就這麼著了！」
趙勝衝出大門而去，臨走之際不忘朝着兵士們喝令一聲，也就是剛剛由一家兩口變成了一家三口的異人一家，一個也休想邁出大門半步。
大門外頃刻間進入一級戒備。
異人公子生了一個兒子，這對於眼下危難之中的趙國而言，似乎有一種買一送一的效果。秦國鐵了心要攻進邯鄲、滅掉趙國的時候，邯鄲城中憑空又多了一個嬴姓子孫，起碼為趙國與秦國談判的天平上增加了一枚小小的砝碼。
那位等待多時的胖大姐也不甘落後，擼胳膊挽袖子的跟在趙勝身後飛奔而去，院內的眾婆娘也就地捲起陣陣旋風，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來都是去王宮門口等好消息去了。
趙國歌舞昇平的時候修宮殿，趙國危險臨近的時候修城牆，總之守着趙國這顆搖錢樹、憑着與王宮裏的姻親關係壟斷趙國基建工程的鄭朱，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讓自己的頭頂下起金餅子雨。蓋好的宮殿還需要不停的修建改建擴建，加固好的城牆工事還需要不斷的後期維護，趙國國庫彷彿就是這位鄭朱大人的專屬提款機。
在這樣放眼趙國絕無競爭對手、不論颳風下雨賺得盆滿缽滿的生意麵前，那些起早貪黑、販夫走卒的生意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不值一提。
大王和王后對錢根本沒有概念，只需時而看似不經意間整去些個稀罕物件，外加上逗人一樂的蹩腳段子，便足以惹得憋在宮裏、不見世面的一對夫妻前仰後合、開懷不已，只要王宮深處傳出笑聲，那就沒有答應不了的事兒，也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搞定大王和王后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在趙國的食物鏈的整個鏈條上，對於某個或某些對錢充滿了別墅、豪車、私人飛機等等各種概念的人來說，單憑大王和王后拿起電話交代下來的一兩句話，或者在某根竹簡上寫的條子，當然不會起到多大的作用。即使大王和王后親自過問下來，他們不高興了也會聯合起來想出種種理由、發揮一點起到關鍵作用的反作用。世上唯一能讓他們真正把大王和王后的話當成話、把大王和王后寫的條子燃香膜拜的東西除了錢還是錢，而且給他們多少錢取決於你能從中賺到多少錢，而且是一事歸一事，一碼歸一碼。
號稱戰國十大傑出青年和戰國十大創業標兵以及戰國商界風雲人物的呂不韋在人家鄭朱的家族企業面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真正日進斗金、富可敵國的都不上電視不上報紙，甚至你連人家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炫耀和顯露財富的都是窮人。
腦子裏窮的人永遠也富不了。
悶聲發大財。發點小財就到處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的即使沒有招來殺身之禍，也時時遊走於反轉覆滅的邊緣，某天一覺醒來便是五雷轟頂、五內俱焚、債台高築、債主盈門。
世上最保險的買賣是跟着大王有肉吃，大王到哪，生意就跟到哪。
大王的指甲縫裏都是寄生蟲和微生物大快朵頤、吃用不盡的大生意。大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眼神乃至打個哈欠都能變成錢，大王張開嘴飛出來的都是鈔票疊成的紙飛機。
趙國的版圖拓展到哪裏，鄭朱的生意就延展到哪裏。趙國的大王走到哪裏，鄭朱的商機就跟進到哪裏。趙國的大王活着時住在鄭朱修建的宮殿裏。趙國的大王死之後住在鄭朱承建的墓穴里。只要趙國有大王，就有搞定趙國大王的辦法。只要搞定趙國的大王，打點下面的人也就成了相對簡單的多，大不了少賺一點的事了。
可能是事發突然。沒有從異人公子生兒子這件事上嗅出未來無限商機的鄭朱尾隨討債大軍而去。
孩子的哭聲仍在回蕩…
一會兒功夫，屋子裏的接生婆們都跑了出來，圍住異人是一通恭喜你呀恭喜你！
異人勉強坐了起來，拱手就是同喜同喜。
接生婆們的臉都瞬間拉得老長，一個個擠眉弄眼，眉宇間露出不屑之色。
陳政朝着異人使使眼色，異人仍茫然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裏。
隨着陳政手中一個金餅子的金光乍現，接生婆們點頭哈腰一番，歡天喜地揚長而去。
陳政將異人攙扶起來進了屋。
趙姬滿頭是汗的躺在屋內，此時已沒有了一絲呼喊的氣力。旁邊，一個包裹着的嬰兒仍奮力啼哭着…
陳政湊近了一看，這不就是個普通的孩子嘛！哪有什麼五彩祥雲，哪有什麼傳說中的各種神乎其神。
一旁的異人探出頭來，看着臉上紅嘟嘟的嬰兒，竟不覺流下淚來。
「呂大哥，你看這孩子長得像誰？」異人的氣色已好了許多。
「孩，孩子還這麼小，如何看得出來？！」陳政明顯底氣不足。
異人看了看孩子，又扭頭看了看陳政，咦？哪裏不對勁兒呢？
這時趙姬責怪道：「人家都說，這剛生下來的孩子第一眼看見誰，就長得像誰。還不快給孩子取個名字！」
異人摸着腦袋想了想，喃喃道：「我叫嬴異人，那這孩子就叫嬴…，就叫嬴…」說著看向陳政：「呂大哥，你說給這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你問我，我問誰？」
「我聽大哥的，你說叫啥就叫啥。」
「別！老弟可別為難我了，我也是第一次…，哦不，我可從來沒給誰起過名字，一點兒經驗也沒有。」
異人看向趙姬：「那你給孩子起個名字。你不是教我啥都聽你的嘛！」
趙姬卻是急了：「你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教你給孩子取個名字都這麼費勁！老娘會給孩子取名，還要你幹啥！乾脆，這孩子叫個嬴錢得了！」
「嬴錢？這名字雖然俗了點兒…」
「打住！」陳政急忙打斷異人的思路：「異人老弟，你雖然姓嬴，可此嬴非彼贏也，同音不同字嘛！將來這孩子若是當了秦王，天天嬴錢嬴錢的，哪還有當王的威嚴。我們這孩子將來要贏的是天下，錢又算得了什麼！」
「呂大哥這話說得對！我答應過呂大哥，將來我若是當了秦王，秦國就有大哥的一半。這孩子也一樣，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大哥的，咱們見面分一…，呃～，咱們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這孩子的名字還得聽大哥的。」
「呃～」
「大哥就別猶豫了！」
「這個…，我看這樣，我聽平原君府里的人說，今日是趙國的正月初一，既然這孩子…」
「哦～，我知道了！」異人興奮道：「那就叫嬴初一，如何？」
「老弟別打岔！還嬴十五類！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聽沒聽說過？！」
「那大哥的意思是叫嬴正月？」
「有點兒接近…，哦不，有點兒意思了！若是從正月里只取一個字呢？」
「嬴正，嬴月，哪個好呢？」
「呵呵！當然是前面這個了。哪有男孩子取名要嬴月的，月盈則虧嘛！不過這個正月的正字呢，按照簡體來說，上面一橫，下面是個停止的止，得天下可不能停止啊！所謂一陰一陽，一正一反，照我說，不如在嬴字後面取個政字，這個政字左右呼應，相輔相成，如何？」陳政一邊說著，一邊在異人手掌上寫了一個政字。
「嬴政？」異人脫口而出。
地面上的某間屋子裏正在給某個剛出生的孩子起名字的同時，地面之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蘇代半彎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動着雙腳，兩隻手向前伸着，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裏，不知前面的黑暗還有多長多久。
四周，黑漆漆！冷颼颼！
凝滯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略帶腥氣的泥土的味道。
奇怪！剛才好像在這地下洞穴里摸索着走過了一個岔路口，然後就好像迷路了呢！
好小子！呂不韋！有你的！
竟敢在異人住處的地下挖地道！
是何居心！良心大大滴壞啦！
這件事若是讓趙王和平原君知道了，呂老弟，你滴，死啦死啦滴！
於黑暗中茫然不知歸處也不知去路的蘇代心中一陣竊喜。這個事關秦國質子的情報在趙王和平原君那裏至少值十個，哦不，是五十個金餅子。加上之前輾轉七國的些許積蓄，買他一套大房子，再買幾十畝地，每天喝酒釣魚收租子，哈哈，豈不美哉！
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冷酷的。
這該死的地道怎麼拐來拐去的！
難道其中暗含了五行八卦陣法？
蘇代在地道里又拐過一道彎來，伸出雙手在嘴前張開喊了一聲：「有人嗎？」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有人嗎」的聲音在地道里悠悠蕩蕩，飄忽旋轉，似乎消失在了通道的盡頭，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安靜。
蘇代的大腦翁了一下！
一陣心跳加速，眩暈噁心！
超乎尋常的安靜中，只隱隱地聽見心臟「砰…砰…砰…」的跳動着…
「救命啊！」
「救命啊」三個字猶如陣陣汽笛，在漆黑的地下迷宮裏炸裂開來、蔓延而去，又從不知多少條地道中遊盪着回到原點，彷彿幽深的地道里都有一個蘇代，數不清的絕望、驚恐、無助的蘇代聚集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