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送子觀音
我還是寒冰那會兒,每到夜裏我的屋子總有里三層外三層的丫鬟僕婦陪睡。如今我住進高悠揚的屋子,這裏竟是方圓十幾米除了他再沒別的一個丫鬟陪我睡。這燈火熄滅之後的夜晚,真是靜謐得十分過分。若不是高悠揚在我身邊冒着几絲兒灼灼的熱氣,我真會以為我是這黑暗之中的獨木難支。
我扯拔了幾下被子,往高悠揚那地兒滾了幾滾。
高悠揚倒是很明白我的心思,一條胳膊伸過來,我就被他薅進了懷抱里。當我又像抱被子一樣把他熊抱起來的時候,他還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夫人總說自己上了年紀,為夫比你更勝,為夫早過了而立之年。夫人切莫再說年紀這回事,為夫聽了也會自慚,很怕夫人嫌棄為夫這又老又丑還渾身是傷疤的身體。”
這是什麼套路?
裝可憐么!
有必要麼?男人三十還是花骨朵,女人二十七八已是姨母和姑婆。高悠揚拿他的年齡和我比,有誠意么?還搬出他渾身是傷疤的功勛來!就知道我心裏敬慕保家衛國的英雄是不?
這男人的套路,真是可恨。
可嘆我我父親打小教我世事人情,就是沒教過我怎麼戳破男人的計謀!我外祖成天把我捧在手心裏,甚至還同意我耍大刀,就是沒計算到當我神力盡失這一天怎麼抵擋一個男人的算計?
我若現在去請教我爹,江陵候也不會支持我。因為高悠揚是晉國上上下下公認的英雄,能嫁給他還不快快地投懷送抱生了兒子鞏固地位?
我真的需要快快與高悠揚生個兒子以鞏固地位么?
高悠揚的話真的提醒了我,若等到我到了太爺這般年紀,我也沒有一個孫子孫媳婦侍奉眼前,該是多麼的可悲。
對了,我明早一定要起得早早地,梳洗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地,去伺候我外祖好好喝一碗米粥,開始美好的一天。
那美好的一天,還不是給我外祖喝米粥開始的。而是在我婆婆的打點之下,我和高悠揚匆匆切切地進了皇宮,與太后皇帝皇后請安去。原來,這是傳說之中的回門之期。
皇后姐姐簡直對我好不得了,又是賞我上好的綢緞和茶葉,又是拉着我的手與我親密地說話,一個勁兒地囑咐我要常回宮裏和她說話。而虞太后呢,她一手摩挲着司馬衍之留下的那個小皇子,一手讓太監賜我一尊送子觀音。虞太后笑道:“哀家是出了名的催婚專業戶,如今就把這催生的任務也攬下了。高氏一門忠心護國,如今這一代只剩了大將軍這一根獨苗,和樂,你與大將軍切要夫唱婦隨其樂融融,為高家傳宗接代!”
我捧着虞太后賞的這尊送子觀音,簡直是不知怎麼回復啊。
我只好萬般無助地向司馬萬里討個意思。
而司馬萬里無暇體會我的尷尬,因為高悠揚說他戍邊巡防要把我帶去,我很適合幫他做一些抄寫文案之類的文書工作。
司馬萬里還沒答應呢,何皇后卻一口應下了。何皇后找虞太后說:“太后再不必擔心了!人家小兩口啊是情濃意濃,半會兒捨不得分開。太后,您就准了公主陪大將軍巡防吧。一則可解二人相思之苦,二則也可早日生個小寶寶,太后您又要做外婆,本宮也沾個光做一回大舅母!呵呵。”
何皇后笑得呵呵呵的。
我簡直不知道有什麼好笑!我的回門工作,就是如此被動。
我在回高家的一路上,都很是不開心。而虞太后在我臨走前,還特特囑咐我一定要親手將送子觀音供奉起來,萬萬不能借他人之手。
我在馬車裏,捧着那尊沉甸甸的送子觀音。而高悠揚還跟我坐在一起,所以我免不了很幽怨的看着他:“這送子觀音為什麼只有我能抱,你就不能抱一下幫我搭把手?你簡直不知道她有多沉,是全黃金打造的么!”
高悠揚說:“今日江陵候家裏設了晚宴,請我去喝幾杯酒。夫人可要與我同去?”
送子觀音不沉了,一點都不沉。
我簡直是極麻利地從馬車上被丫鬟攙下來,一路小跑着將送子觀音送回我和高悠揚的新房裏擺在恰當的位置普照着我和高悠揚的新床。
我再火火地回去,高悠揚還在馬車裏等我。
我望他燦燦一笑,我那一頭的髮式,還很端莊。
馬車踏踏地往我寒家而去。
我不見我爹已經好多年了。當然,我不會那麼傻地告訴他我就是他那不幸魂歸丹江口的女兒寒冰。我會做個好好的客人,和高悠揚一般喚他一聲“姑父”。我只要看他好好活着,看他與陸姨娘寒徹頤享天年就夠了。
寒徹已經是十二歲有餘。
他和我爹穩穩地站在家門口,等着我和高悠揚大駕光臨。
當我和高悠揚從馬車裏下來,我爹和寒徹竟是望着我毫不遲疑地跪下來磕頭。
“公主千歲,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大將軍,有失遠迎!”
我趕緊把我爹攙起來,我哆嗦好久,終於喊了他一聲:“姑父!”
我爹甚至不敢直視我的臉,他躬身趕緊把高悠揚和我往裏請。他才讓僕人去把陸采之喊過來,準備着與我到內廳說話。他們許是不知道我會來。我那老祖母楊夫人已經由丫鬟們攙扶着從內堂顫顫巍巍地出來,她一見我也要對我行叩拜大禮。
我怎麼當得起。
我緊緊地攙着楊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身體康泰,真是不可多得的福氣。”
陸采之要請我去內廳敘話,賞月下的桂花香。
我說免了,一家人不要分成兩派,就一起吃飯喝酒說話也好。
高悠揚也說就那麼辦。
於是,陸采之重新添位置布酒菜,地點就在山對面水邊的風亭里。彎彎的月亮映在水上,桂花朵朵掉入水面浮着,遠遠的幾隻孔雀已經睡了,聽到我們這邊的人聲卻又起來展翅鳴叫。
那些孔雀,還是當年我趕在那兒養着的。
我問我弟弟寒徹:“那些孔雀可還好養?”
寒徹起身,很恭敬地立在我身旁:“回公主的話,七隻金孔雀三隻綠孔雀五隻綠頭鴨曾是我姐姐養的。它們如今習慣了這些氣候,每年下蛋生養,已經孵出了好些小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