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尊嚴！躲避球！
小胖子張彪唱了一首有點跑調的兒歌作為遊戲的表演懲罰，遊戲得以繼續進行下去。
可何老師沒來得及再敲響玩具鼓，小球也沒來得及從張彪手上再出發，遊戲便再次被打斷了。
一個孩子說是想上廁所，何老師便手一抄，抱起他就往外走了。幼稚園裏不會自己上廁所的孩子多得是，何老師還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了不少孩子。
原本安靜的教室因為何老師的離開變得再次吵鬧了起來。
張彪抱着那個小球，眼珠子一轉，眼底浮現的壞笑毫不掩飾。
“哇！”
“快跑！”
坐在對面的幾個孩子一邊鬼叫一邊大笑着轉身就跑，圍成一圈的小板凳瞬間被碰得七零八落。
他們住在一個小區里，又是同一個幼稚園，上課下課都經常在一起玩，張彪的一個眼神他們自然清楚那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那是他們經常一起玩的躲避球遊戲，被球砸到的人當“鬼”，當鬼的人要一直追着別人，直至用球砸到其他孩子，新一任的“鬼”出現，然後由下一個人接手遊戲。
這是最簡單的躲避球遊戲，孩子們卻樂此不倦。這是他們最常玩的遊戲，也是他們最喜歡的遊戲之一。畢竟這可比單純的追逐遊戲好玩多了。
“哈！”張彪滿是肉感的臉已經漲紅，手上更是掄了兩圈，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投出手中的小球。奈何目標早已一個翻身跳遠，小球只砸在了無人的板凳上。
“哈哈！就知道你要偷襲！”躲在遠處的小男孩做了個鬼臉！
“來啊！”
“來捉我啊！”
孩子們一下子散開分佈在教室里的各個角落，顯然大家對於這個“躲避球”遊戲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當然，還是有個別不感興趣的，安靜地坐在位置上，靜靜等着老師回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坐在輪椅之上的楚遂。
張彪眼睛一轉，臉上惡作劇的笑容一覽無餘。
坐在一側的葉盷也擦覺到了不妙，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小球便已經脫離了張彪的手。
“碰！”
楚遂坐在輪椅之上，失去雙腿的他原本就沒辦法像其他孩子一樣靈活閃躲。小球砸在了他的右臂上，發出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響。
紅色的小球反彈、滴溜溜地滾出好幾米遠。
楚遂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無動於衷。
一時間，教室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寂靜。
就算是孩子，也敏感地知道，楚遂沒有腿，他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去跑、去追逐。
也就是說，他原本就不可能加入這個遊戲。
“這算什麼嘛！張彪你不想當鬼也不能耍賴啊！”
“對啊！他怎麼可能捉得到人啊！”
“看不到人家都懶得理你？！”
孩子們七嘴八舌，紛紛指責討論張彪的作弊行為。
被別人集體聲伐，張彪顯然也有些惱火與羞澀。
惱火與羞澀，讓他臉上一熱。
“他不玩的話，塞在路中間幹什麼？！不會一邊角落待着去？”
“再說了！我可不是作弊！老師不說說過了嗎？玩遊戲也要帶上他！”
他連老師的話都搬出來了，這一套說辭似乎合情合理。
但其他孩子顯然也不是好糊弄的。
“你就是想要耍賴！”
“他都沒有腿！怎麼可能一起玩？！”
“對啊！根本就玩不了！”
無心之言，同樣也可以化作傷人的利劍。
即便孩子們的話並沒有針對“受害者”楚遂，但作為當事人，那一句句“沒有腿”、“殘疾人”卻是分外刺耳。
坐在一側的葉盷注意到，男孩看似從未動過的身影，隨意握在輪椅扶手之上的雙手早就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也許對於他來說，從他成為殘疾的那一天開始，這個世界早就不一樣了。
簡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可以輕易地刺傷他的心靈。
葉盷只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杏眼緊緊盯着對方，卻並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她不是不想開口安慰對方，只是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讓對方不要在意？怎麼可能不在意……
這個時候的好言相勸，甚至會被認為是諷刺吧……
未來的我，我該怎麼辦吶……
三歲的小葉盷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卻在下一刻，楚遂卻突然動了起來。
只見他扭頭看向那顆滾落在一側的紅色小球，然後雙手搖動輪椅、前行、停下、彎腰、撿球。
他顯然還沒有掌握自己這副殘缺的身體，更沒有掌握好那一架略顯笨重的輪椅。
失去雙腿的他導致沒有辦法向以往一樣借力去彎腰，只能一手握着扶手，動作笨拙且吃力地彎腰伸手去夠那一個小球。
他握着扶手的那隻手指節泛白、微微發抖，已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嘴唇緊緊抿着，那雙漆黑的雙眼卻充滿倔強，就像是那遍體鱗傷的困獸一般竭力捍衛着那最後的尊嚴。
也許，對於此時的他來說，眼前的小球就是尊嚴吧。
窗外冬日暖陽，麻雀在牆頭上、電線杆上聚集，嘰嘰咋咋的好不熱鬧。
葉盷緊緊盯着前面的男孩，她的心跳開始加快。
她又是希望楚遂能夠順利撿起那顆小球，又是希望楚遂能夠放棄這種無謂的爭鬥。
他只是單純地想要證明，他也可以撿起那個小球，甚至也能加入那個追逐遊戲，他和其他人並無不同……
終於，在葉盷的萬般祈禱之下，楚遂拿到了那顆小球。
一手捉住那個小球，棉質的小紅球深深地閑了進去，可見他用力之大。
拉着扶手的另一手發力，回到了輪椅座位上。
即便他極力掩飾，但坐在不遠處的葉盷還是看到了，他輕輕地喘了一口氣……
相信如果不時因為今天氣溫不算高，此時他已經冒出汗珠來了……
只是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但即便葉盷再如何感嘆，事情依舊朝着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只見楚遂撥動輪椅，轉了過身，朝着一側的張彪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