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延息古術 - 1
欽原回來的時候，一隻手裏拎了兩個葉包，另一隻手托着一顆水球。爍陽湊上去看，荷葉包着的是兩條魚，已經剖胣乾淨；蕉葉包着的是一條鹿腿，也收拾妥當了。
“鹿呢？”爍陽以為欽原會扛來一整頭鹿，沒想到只有一條鹿腿。
欽原拔出匕首，在鹿腿上劃出橫縱交叉的刀花，又從隨身的荷包里拿出些調料塗抹在鹿肉的表面放在一旁腌制，轉身開始生火。“捕鹿的時候遇見一隻母豹，老得跑不動了，看樣子已經餓了好些天了。我就扯了一條鹿腿帶走，剩下的都留給它了。”
“看不出你還挺善良。”爍陽笑睨着欽原打趣。
欽原瞥了爍陽一眼，“血漬漬的鹿，扛回來弄髒我的衣服！”爍陽這才注意到，幹了那麼多粗活的欽原，一身白袍竟然還是一塵不染，潔白如雪，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欽原生着了火，把包魚的荷葉攏成鍋狀，刺破水球注入荷葉鍋里，將荷葉鍋放在火上煮。很快，鍋里的水開始沸騰，而荷葉卻連一絲燒焦的痕迹都沒有。那邊煮上了魚湯，這邊又把腌好的鹿腿架在柴堆上開烤。鹿油滴在火焰上，滋滋作響。欽原在兩堆火之間來回折返，一會兒調整一下鹿腿的受火位置，一會兒在魚湯里加點調料。不多時，撲鼻的香味就在林間漫散開來。爍陽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還沒好嗎？什麼時候能吃了？”
“嗯，差不多了。”欽原用匕首把一塊烤得焦黃的肉連皮割下遞給爍陽。爍陽伸手去接，卻忘記這肉是剛從火上割下來的，剛一碰到就被燙得縮手。手怕燙握不住肉，可肚子裏的饞蟲卻早被眼前的美味勾得蠢蠢欲動。她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欽原似乎仍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放下匕首，雙手將肉撕成小塊，遞到爍陽嘴邊。爍陽終究還是沒有抵擋住美食的誘惑，條件反射般地就着欽原的手吃了一口，銜肉的瞬間，嘴唇似乎輕擦過什麼溫涼的東西，特別的觸感讓爍陽頓時清醒。她萬分懊惱自己的輕浮，可肉已經吃在嘴裏，即使吐出來也已無濟於事，只能訥訥地嚼着肉強作鎮靜。可惜明明嚼着堪稱人間極品的烤肉，卻好像品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得瞬時間胸口一陣狂跳。
面具后的眼睛彷彿也是一怔，拿肉的手微不可見地在空中停滯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來，扯了片乾淨的蕉葉，把剩下的肉放在上面遞在爍陽手裏，轉身去看魚湯。再回頭時，已是神色如常。撿起匕首給自己割了塊烤鹿肉，背靠着一棵大樹坐下，一邊愜意地嚼，一邊若無其事地問爍陽：“你打算怎麼處理你那個情敵？”
爍陽的心情原來還沒完全平復，不過被欽原提的這個問題一打岔，果然忘了之前的尷尬，從蕉葉上撕了一小塊肉塞進嘴裏，翻了個白眼，道：“什麼怎麼處理？扔也扔了，聽天由命唄。”
欽原笑了一聲，問：“你不怕你未婚夫找你問罪？”
爍陽不以為然：“他找我問什麼罪？我好心帶那凡人出來玩，是她自己沒見過世面，手沒抓緊掉下去了，怪我啊？再說，全九州都知道神農氏和南宮家有婚約，她明知道我才是丹雄石未來的女主人，還跟藿眉來眼去，我沒把她送去神農氏宗廟的祭壇上供養神靈就算客氣的了。”
欽原這次沒有笑，他盯着爍陽，許久，才開口問道：“你真的那麼想做丹雄石的女主人？”
“那當然！”爍陽脫口而出，說完又嘆了口氣，幽幽地解釋道：“你別看我父親現在是鎮南大將軍，聽上去挺氣派的，但是以現在的狀況，再要想升遷，就是封侯了。可是封侯哪有那麼容易？那麼多武將出身的官員，能封侯的，不是出身名門望族，就是和名門望族沾親帶故。像我父親這種尋常百姓出身，即便是軍功顯赫，大將軍的職銜也已經是到頂了。每次進京述職，還要看那些京官的臉色。可如果我嫁進神農氏，就不一樣了，尤其嫁給是天下第一醫館丹雄石的館主，成為館主夫人，誰還敢小瞧我南宮家？以父親的軍功，加上神農氏的助力，封軍侯就不在話下了。”
欽原搖頭：“雖然神農氏千萬年來在九州受世人敬重，連王族都會給神農氏幾分薄面，但是據我所知，神農氏世代族規明文規定不得參與任何王族爭鬥官場弄權，只怕神農藿不會幫你。”
爍陽冷笑一聲：“哪需要他幫忙？他什麼都不用做，我也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一紙婚書在手，自然有要巴結的人帶着官位找上門。”
欽原神情複雜地看着爍陽：“依我看你根本就不喜歡神農藿，而且如果你嫁給他，你未來的孩子就是神農氏的嫡系子孫，依照神農氏族規，只能學醫學葯不能做官。難道你的婚姻只是為了助你父親上位？”
爍陽目光有些黯然：“那又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置父親的苦求於不顧。再說，在我父親當上鎮南大將軍之前，南宮家和神農氏的婚約就已經締結下了，因因果果早已註定。雖然最初訂的並不是藿，可反正都要嫁進神農氏，當然要選藿。難道選蘗那個庶子？在神農氏族裏就是窩窩囊囊的，怎麼指望借他的力助我父親升遷？”
欽原於是不再說話，默默地吃完烤肉，默默地盛了魚湯，和爍陽分着喝了。爍陽這一頓飯吃的也有些心不在焉，兩道菜究竟是什麼滋味也沒仔細品味，只是幾天的期待終於得償，還算是心滿意足。
直到兩人都吃完了，欽原才突然說：“如果我能助你父親進封軍侯，你可願意做蕪穀醫館的女主人？”
“什麼？”爍陽以為自己聽錯了，瞪着眼睛看着欽原。
欽原沒有重複前一句話，而是繼續說道：“你和神農藿彼此都沒有興趣。照你的說法，只要你們成親就會有人上趕着巴結你父親，在王上面前舉薦他。”